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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口。张安平带着曾墨怡下船后,便看到了戴春风带着人等在那里,看到张安平出现,脸色阴沉的戴春风露出了些许的笑意。
虽然他趁张安平去美国的这小半年里,做出了很多针对张安平的布置,但自己也遭遇了无数的挫折,每逢挫折,他就想起自己的外甥——现在张安平站在了他的面前,他心里莫名的生出了一股心安。
“局座。”
张安平上前敬礼。
戴春风扫了一眼张安平身后规模不小的船队,脸上的笑意越发浓烈,他笑着道:
“这一趟,辛苦你了,我们的大功臣!”
眼下军统的处境越发的艰难了,他也被侍从长敲打了数次之多,此时此刻,张安平带着一支装满了军工器械的船队归来,对他来说,可不是大功臣?
“局座谬赞了——”张安平谦逊,随后看向了老戴身后的两人。
徐百川、郑耀先。
仿佛是一个轮回。
十年前,他从美国归来,彼时的郑耀先是司机,徐百川只是戴春风身边的随从,而十年后他再次从美国归来,郑耀先和徐百川,都已经是军统的一方大员。
郑耀先一脸灿烂的笑意:“张长官辛苦了。”
他笑的很灿烂,语气也听不出生疏,但就是没有昔日上海区三巨头之间那种的熟络。
张安平怔了怔,拥抱的动作变成了上前握手:“郑……区长,久违了。”
随后他望向徐百川。
徐百川打趣:“你看上去没胖——我听说美国的水土养人,怎么到你身上不顶用呢?”
“废话,整天跟一帮商人勾心斗角,你觉得能舒坦?倒是你,啧啧,啧啧……”
张安平啧啧几声后,哈哈大笑着跟徐百川拥抱。
这才是兄弟!
戴春风将这一幕尽收眼底,暗暗的对郑耀先满意。
他刻意了解过曾经上海区三巨头后来的种种。
在他的了解中,郑耀先调离上海,其实就是张安平的选择——他选择了徐百川,打发走了郑耀先。
这件事在郑耀先心里就有了疙瘩,而之后上海区跟河南区之间的联系也不多,甚至还出现过张安平从河南区抢人之事。
这个抢人指的是马子龙。
在戴春风的视角中,张安平是撬了郑耀先的墙角,两人因此闹的不愉快,而在之后,各种磨擦之下,两人的关系是急转直下,只留着表面的客套。
而他重新启用了毛仁凤以后,毛仁凤便在军统区站中大肆结交“诸侯”,也是在这种情况下,郑耀先选择了跟毛仁凤坐同一条船。
此时此刻,看着曾经亲如兄弟的两人之间的隔阂,戴春风心说:
混小子,这下子你看懂人心了吧!
戴春风虽然为张安平树立了对手(毛仁凤、明楼、吴敬中),但他对张安平的信任是无以复加的,他始终认为张安平对人过于信任了,这是张安平的弱点。
他很希望通过郑耀先这件事,让张安平认识到自己的这个问题。
戴春风看张安平还在跟徐百川嘀咕,便道:“行了,你俩别墨迹了,上车吧——墨怡,你去后面那辆车,耀先,你开车!”
他是刻意为之,就为了复刻十年之前的一幕。
张安平自然是知道老戴的心思,他作激动状:
“局座,您……”
老戴打断张安平的话:“行了,别废话——上车!”
上车之际,徐百川悄悄的捅了捅张安平:
“等下给你一个……惊喜!”
惊喜?
张安平怀疑的看了眼徐百川。
汽车从码头中往外驶去,才出去,张安平就看到了让他错愕的一幕。
数量至少是一个营的忠救军士兵在码头外面列队,当看到戴春风的汽车出来以后,随着军官的一声令下,一瞬间,周围便陷入了锣鼓喧天之中。
紧接着大量的横幅被打出来。
欢迎张长官自美国凯旋而来
百年军工始于今日
这类似的横幅还算是好的,有一条横幅让张安平甚至都感到羞愧:
富国强军今日伊始
他错愕的看着戴春风:“局座,这……”
戴春风笑了笑:“很惊讶?”
张安平老老实实道:“太夸张了。”
戴春风摆摆手:“这是你应该得到的——接下来还有个记者招待会,你呢,就好好说一说你在美国之行。”
张安平做不解状:“为什么?”
戴春风言简意赅:“宣传需要。”
真的是宣传需要吗?
当然不是!
事实上,他之所以这么做,夸功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给军统披金身。
张安平在戴春风眼前,从来都是一副不懂高层政治的模样,或者说是愣头青的模样。
可这不意味着他不懂。
戴春风摆出这么大的阵势,他立刻意识到了戴春风目的,同样也察觉到了戴春风的危机感——看来戴春风的处境,比自己掌握的情报更糟。
记者招待会在一个饭店中召开,张安平本应该是这一次的主角,但他面对记者们的询问,却始终将功劳归于国民政府、归于军统,以至于戴春风最终成为了主角。
要知道戴春风在这之前是非常非常低调的,低调到报纸上顶多有几张他的背影——冲天而起的火光中,戴春风的冷冽的背影。
而这一次,他却任人拍照,面对记者的各种提问,侃侃而谈。
其中有一个问题非常的玩味,某记者问:
戴局长,听说国民政府政府中有相当一部分人认为军统有必要进行拆分重组,不知道您对这个说法是否认同?
此话一出,全场寂静,不少人都悄悄的打量着这一位胆大包天的记者,为他的胆量而暗暗点赞。
张安平扫了一眼记者,脑海中浮现了一份档案。
那是军统档案室中的档案,档案上的照片正是这名记者。
也就是说,此人还有一重身份:
军统成员!
【果然,这名为为我准备的发布会,实则是老戴为他自己准备的!】
张安平的心眼可不比戴春风少,面对戴春风给他准备的记者会,他立刻意识到了其中的“猫腻”,尤其是这一次戴春风并未隐于幕后,而是作为嘉宾站在一旁。
所以他在回答中归功于国民政府、归功于军统和戴春风,在一个由头下用“黄袍加身”的方式请戴春风发言——很明显,这遂了戴春风的愿。
戴春风听完记者的问题后,脸上的笑意逐渐收敛,就在众人以为他要再一次唱反调的时候,岂料戴春风道:
“作为一名军人,我无条件服从委员长之指示!若是委员长认为军统过于臃肿,我支持拆分!”
【戴春风怂了!】
张安平心中立刻给出了结论。
不过想想也是,原时空中,虽然戴春风“垂死挣扎”百般不愿,但军统的拆分是大势所趋,无论他活着还是挂了,拆分都是必然的。
而这个有他张安平的时空,财壮人胆,戴春风手里有足够的黄金,挣扎的行为自然会更加激烈,而且他还跟四家权贵交恶,失去一定臂助的情况下,遭遇更大的压力下,他用这种方式来“下跪”,倒是情理之中。
接下来的问答就没有多少意思了,必然是吹捧居多。
张安平便跟徐百川交头接耳起来,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局势。
局势,让张安平错愕非常。
他走的时候,130法币能在上海买一只鸡——抗战爆发前,同样的金额,能买一头牛。(城市物价高,乡村这个数字会低。)
但现在,一只鸡在上海,值1000法币!
短短小半年时间,物价竟然如此飙升。
货币的贬值速度,超过了八年的全面抗战,轻易将八年抗战中货币的贬值甩到了千里之外。
如此大幅度的货币贬值,只证明一件事:国民政府,开始肆意的收割国民了!
当然,也有好消息。
比方说元月十号达成了停战协定,比方说现在正在进行的政治协商会议正在商讨五项决议:
改组政府、整编军队、和平建国纲领、宪法草案、国民大会召集。
徐百川对此就一个看法:
“这五项决议通过,这个国家,这个国家的人民,总算是要好起来了。”
张安平回应说:
“是啊,要好起来了。”
他心中哂笑,好起来?
暴风雨前有一段时间的风平浪静,给人一种万事大吉的错觉罢了!
他心说:必须搜集一些高层情报,让组织有应对的准备。
……
记者招待会后,戴春风就在饭店内下榻,他打发走了郑耀先和徐百川后,将张安平带去了包房,在装饰豪华的包房客厅中,和张安平展开了一场掏心掏肺的对话。
“局势,对我不公啊!”
戴春风幽幽的一声叹息打开了话匣子:“安平啊,我能否从军统脱身,就看你接下来的工作了。”
张安平疑惑道:
“局座,您这边……到底怎么回事?”
“按理说您有美国人的支持,而且对党国功勋卓著,为什么会被如此对待?”
“成也美国人,败也美国人!”
戴春风叹息道:“我啊,跟美国人关系太近了,这反而让校长误会,这一步,着实是……一步臭棋啊!”
戴春风依然认为是自己跟美国人的关系太密切,最终引起了侍从长的警惕,继而让他的谋划成空。
事实上,这不过是一个托词。
他谋划失败,是因为他有着自成一系的征兆,而这是侍从长最最不愿意见到的!
可惜戴春风并未意识到这一点。
但张安平也不愿意说透,他凝声道:“可跟美国人关系密切的话,有助于恢复海军啊!”
“你啊,不懂!”戴春风又是一声轻叹。
看张安平脸色沉重,戴春风强笑道:“我都能接受这个现实,你怎么比我还难以接受?莫不是着急接班?”
张安平并未因为戴春风的玩笑而失措,反而认真的道:“我是认为对您不公!”
“这世界哪来的那么多公平?”
戴春风笑道:“再者说,我也不是没有希望了,校长的言下之意是只要军工这件事做完,他会给我一个满意的交代,让我不要因为一时的失利而消沉。”
张安平立刻道:“局座放心,我接下来会盯着,绝对不会闹出幺蛾子!”
“有你盯着我自然放心——对了,上面有了决定,忠救军要改组了。”
张安平好奇:“哦?怎么个改组法?”
过去,戴春风谋求海军司令的职务,他设想中,这些军统的武装力量,日后会成为海军的骨干,如海军陆战队等等。
但谋求失败后,设想自然也就成空了。
“改组为交通警警总队,隶属交通部。”
张安平错愕:“啊?这不是浪费吗?!”
其实在45年年底,一部分别动军和忠救军(数量不多),就被改组为交通警察总队——其实那时候就是想拿掉军统武装力量的,但遭到了戴春风的激烈反对,最终只有一小部分改组。
不过这些部队看似进入了警序,但实则还是军统武装,负责铁路的保卫。
但他谋求海军司令失败后,便只能接受这个命运。
不过,这么做是有好处的。
“放心吧,虽然是交通警察的身份,但武装力量不会削弱,依然是由我们的人执掌——你觉得谁合适?”
戴春风明显是跟上面达成了默契,准确的说,其实是利益交换。
他终究不是拔了牙的老虎,上面也不想让其离心离德,改组归改组,领导权还是给了他。
但名不正言不顺,即便首任、次任的负责人是军统的人,是戴春风的人,可这支武装终究是隶属交通部的,时间久了,迟早会从军统的序列中被剥夺出去。
这一点,戴春风清楚,可是,清楚又能如何?
他为什么今天在招待会中“跪”?
不就是因为实在是没办法了嘛!
忠救军是张安平一手带大的孩子,如果是别人,他不介意这时候换人,但这是自己的外甥,对自己忠心耿耿,他还是要征询下张安平的意思。
“谁合适?”
张安平思索着说:“要不,还是让徐百川?”
“那就得让他从军职转为警职——嗯,就他吧。”戴春风同意了张安平的意见,随后轻描淡写道:“让沈最继续给他当副手吧。”
张安平神色如常没有说话。
“好了,说说你接下来的打算。”戴春风去掉了一块心病,认真问:“军工厂,你打算往哪里放?”
张安平心中一凛,心说:来了!
他从美国搞来的这些二手军工设备,可都是实打实的真家伙,一旦运行起来,源源不断的枪械、子弹、炮弹会从工厂出来。
作为一名中国共产党党员,他怎么可能让这些东西成为阻碍祖国解放的帮凶?
所以,他早就想好了地方:
东北!
这些设备,都将运往东北!
最后在东北扎根。
可是,这个责任他是绝对不会背的。
所以,张安平道:
“目前我有两个打算。”
“第一,布置在重庆一线,将重庆打造成军工基地。”
“重庆在这方面有一定的底子,人才方面更不是问题,但问题是这里毕竟是山区,原材料方面虽然可以通过长江航道运抵,可过于漫长了,而且未来的物资出货也不方便,要经过长江航道,再转向各区域。”
“我担心这方面会限制产能。”
戴春风微微点头,认可张安平的担心。
战时,有些事是不计成本的。
可平时,这些成本不得不考虑。
“第二,就是东北。”
“东北?”戴春风一愣,他没想到张安平会提出东北。
张安平点头:“我认为东北有非常好的底子,张大帅时期,打下了相当厚的工业底子,而日本人占据以后,也进一步完善了东北的这些工业体系。”
在张少帅时期,东北拥有自主制造武器、组装坦克的能力,甚至还有数百架飞机。
但九一八,东北军将这些拱手相让——很多东西都成为了支撑日本侵略中国的动力。
当然,苏联人现在在东北进行了让人痛恶的大搬迁,比方说年产步枪数十万的沈阳兵工厂,就被苏联人将其搬迁一空。
可尽管如此,底子是仍然在的!
戴春风认同道:“你说得对,东北确实有相当厚的底子,工厂重建后,应该能很快就发挥作用。”
张安平却苦笑:“可是,我也有担心!”
“什么担心?”
“听说共党正在往那边增兵,虽然老徐告诉我马上要达成五项协定了,但我总觉得……”张安平顿了顿:“战事,还是会爆发。”
戴春风赞赏的看了眼外甥,心说这混小子的战略目光是真的绝。
他品出了张安平的担心:“你担心东北失守?”
“嗯——如果真的失守,那我就是党国的罪人。”
戴春风大笑,觉得张安平杞人忧天。
“局座,您别笑,我辛辛苦苦弄来的东西,我可不想便宜了他们——所以我打算在这几天里拜访一下各位将军,另外我还想去一趟侍从室,就这些问题进行请教!”
张安平认认真真的道:“没有十足的把握,我宁可将这些东西运往重庆!”
“随你。”戴春风失笑道:
“你啊,太高看那边了!”
张安平没有继续辩解,但他的态度很坚定。
他的态度必须要坚定啊!
虽然他会可劲的鼓吹东北发展军工业的无数优势,但他一定要把锅先甩的干干净净。
等到未来,他就可以明目张胆的痛骂国军无能了。
“行了,我看你也累了,你先回去休息吧——明天,我就带你拜访一下各位将军,你啊,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去吧,东北……”
戴春风傲然一笑:“你就看我国军在东北是如何剿灭共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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