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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正是宁道真,是那位宋延昔日在虚空中见到的人,也正是这位老者赠予的那枚“登仙令”让宋延在帝存心世界即将彻底崩溃前成功逃离此时,他须发飘扬,眸光淡然,布鞋平稳地踩踏星空的黑暗之上,一指点出的刹那,星空便给了人一种骤然凝固的感觉。
宁云渺早已知道阿爷的手段,旋身返落到空舟,那成千的白鹤也不再和锈剑纠缠,而是返回其身,一一没入其本命界域之中。
锈剑失了对手,却不依不饶继续往空舟刺来。
但它们忽然悬停了。
成千上万的秘境,天地都停住了。
某种神秘的怪力一瞬间狠狠拽住了这许多的天地。
剑身上蠕动的血珠像被冻住的蝌蚪,保持着扭曲的姿态。
“阿爷,师弟没事!也没堕落!“宁云渺站在甲板上,又喊了声。
另一边,韩家姐妹,连带小冰都瑟瑟发抖。
宋延则好奇且凝重的观察着,心中思索着“这是什么力量?”,而面子上却是身形恭敬肃立,对着这位老者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喊了声:“前辈,晚辈终于见到您了!”
宁道真笑了他一眼,道了句:“小宋。”
宋延应道:“哎!”
宁道真一指拖着漫天锈剑,继而道:“看好了。”
话音落下,他那点出的食指为微微反转,轻轻一敲,叩动虚空。
宋延不知道他这动作的意义。
可下一刹.
咚——
仿佛有巨人敲响了天地的门,而天地也打开了门,门后是雪花般的空间乱流中的空间碎片,是可以轻易杀死玄黄二境的破碎,但更深处却好像有什么力量在相应老者的随意叩动。
宋延瞪大眼看去,却见那黑灰色的破碎虚空深处忽的出现了颜色:
金红!
银白!
金红的是火,银白的也是火。
浓郁的星火气息,以及熟悉的感觉让宋延忽的意识到了这是什么:这是太阴太阳之火,但不再是投影火,而是真正的火!
太阴真火恍如液态月光在宁道真脚下浮现,所过之处空间结出霜花;太阳真火则化作无数金乌形态,振翅呼啸,焚尽万物而不留灰烬。
两者相互缠绕,很快形成了阴阳鱼状的金白二色火海。
当火海浮现的一刹那,宁道真抬手往远处一抓。
霎时,那些锈剑往他方向而来,化作燃料投入他周身旋转的金白火海之中。
所有锈剑陆续燃烧起来。
剑身消融,内里的山河也皆消融,万物像白纸掷于烈火,烧的一点痕迹都未留下。
宁道真又看向不远处的锈剑血渊。
锈剑血渊中的生灵在短短的时间里几乎都已变成了血魔,它们或强或弱,可就是不灭一股恐怖的力量阻止着它们被消灭。
宁道真看着这一幕,神色里显出几分不忍,旋即扬声道:“云丫头,小宋,去里面看看,救人要紧!”
宁云渺咬了咬嘴唇,却没动,她神识早就扫过了锈剑血渊,内里纵有活人却也是极少,且还在飞快转化为血魔,不仅救不了,而且还可能存在未知危险,让她和宋延有去无回。
这种血魔老巢,怎么可能踏入?
她回了句:“阿爷,救不了了。”
然而,宋延却忽的动了,他踏步虚空,直接往那血魔老巢而去。
他去的极快,极果断,果断到宁云渺都还未反应过来,他就已在星空。
宁道真看着那远去的男人,眼中露出几分欣慰。
宁云渺见宋延去了,无奈,也只能紧随其后。
啪!
宋延从高空落入锈剑血渊。
此渊失去了锈剑,但血雨不减反增,正狂暴舞着,宛如无穷刀刃在偏偏凌迟着这片修玄地.
一个个秘境被割爆,藏在其中的修士在血雨中惨叫,化作血魔。
宋延眼尖,很快发现了一个正苦苦抵挡着血雨冲刷的秘境,那秘境是一粒光洁的水晶,水晶表面正有一重重阴气盘旋,在抵御着血雨。
这粒水晶像怒潮漩涡中的一叶扁舟,周边飞旋着一缕缕血浪,像无数血刀在旋转,撕裂,但那扁舟却在艰难地抵抗。
宋延眯眼凝视着那阴气,陡然抬手摄来,双指一捻,如捡起玻璃珠般将那秘境抓起,放入了随身携带的炁匣中。
“宁前辈说的没错,真的还有人在等着我们救!”宋延满脸开心,他似乎在为自己能救下一个小秘境的生灵而开心。
至于为什么这秘境有什么,答案也很简单。
若是没有人在秘境中苦苦抵挡,这秘境早就爆了,哪里还能撑到现在。
宁云渺见他真救到了个秘境,也开始认真搜寻。
然而,也许好运气就用在了开始,两人寻了许久,却是再未见到一个活人,眼见血液越来越多,再难前行,这才返回。
虚空中,锈剑已被宁道真吸的差不多了。
老者见两人出来,这才朝着锈剑血域方向抬指一抓。
那诺大的由诸多天地构成的世界如捆上了无形丝线,被拖拽着往他方向而来,继而被硬生生塞入那金白火海之中。
血魔不可灭,纵然金白火海亦是烧不尽,这种血液的力量仿是拥有着整个世界最强的防御,最强的生机
山河焚毁,天地焚毁,一个个血魔却是随着宁道真的一拂袖,被拖拽着深入破碎虚空,再深入更里的世界。
老者夫抚须看着那愈合的虚空,眸中显出若有所思,继而一踏步出现在了空舟甲板上。
宋延从怀中取出炁匣,递上道:“前辈,这是方才救出的秘境,晚辈还未查看,只是其上阴气颇盛,晚辈怀疑其中纵然有修士,应该也是鬼修。”
说着话的时候,他心中其实也挺好奇,暗道:‘难道是这数百年里,锈剑血渊又孕育出了新的如同香骨姐,寒山兄那般的鬼修?’
但是,他和花香骨,萧寒山是好朋友,和别的鬼修可不是。
啪!
他随意打开炁匣,内里那透明水晶般的秘境珠子已然收敛了阴气,看起来平平常常。
宁道真盯着那珠子。
宋延直接点破道:”倒是伪装的不错。“
宁道真仔细看了半晌,道:“小宋,这秘境你收起来吧,此物和你有缘。”
宋延愣了下。
宁道真抚须打量着他,忽的笑道:“不愧是能和漠寒兄结下因果的小子,可惜老夫当年有事,未曾能及时赶回,也未曾能履约将你带在身边千年,这倒是老夫的不是了。”
说罢,他抬手一抓抓出个玉简,和个通体透绿,布满缝隙的琉璃珠,不舍地看了两眼,然后递出道:“拿着。”
宋延接过,神识往里扫去,那玉简中的信息让他脑壳发疼,显然是更高层次的功法,而琉璃珠中装的竟是一粒种子。
宁道真道:“方才我动用的力量不过是界墟境而已。
界墟初期名为真火,界墟中期名为真界,界墟后期名为神庭。”
宋延忙道:“请您指教。”
其实,他之所以想返回天奇剑宫,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玄黄四境。
如今,他没有“玄黄四境”的功法。
他搜刮了整个长风仙朝,还是没有,尤其可见后续功法的可贵。
那长夜帝投奔天奇剑宫的另一目的,或许也正是为了“玄黄四境”的功法。
宁道真道:“玉简中自有记载,你细细研读便是,然而.老夫可以告诉你的是,想要突破界墟境,就一定要潜入九天中的第一天去采集真正的太阴太阳之火。
这第一天,就在我们大千世界的虚空乱流之下,或者之上。那里是一个有着真正太阳太阴的世界,而不是如这片大千世界,一切皆诞生之投影。
然而,如今的九天却恐怖到了极致,哪怕是第一天也是如此.
这一粒种子,你且好好种它,耐心种它,它会隐藏你的气息,让你哪怕在凡尘或是低层次修玄地也能安然。
待其成木,它也会让你拥有一个更稳妥地踏入第一天的方法。”
隐藏气息?
哪怕在凡尘之地,或是低层次修玄地也能安然?
宋延愣了下。
他还未发话,宁云渺却已开口道:“阿爷,此番我知道了不少事,如今正是我们返回的时刻,与那些隐藏的血河门徒厮杀的时刻!”
旋即,她将这段时间的经历一一道来。
宁道真耐心听着,听罢轻叹一声,道:“果然如此。”
他继续道:“之前我在下界入口看那鉴影宝镜就觉得不对劲,但我又疑惑万分,因为掌控宝镜的那位不可能动手脚。而且守护下界的鹤老也不可能同时配合说谎。
此番,我见云丫头你不告而别,于是也紧随了出来。但是,我在离开前,留下了后手。
其实刚刚在我看到锈剑血渊中那本该早就消亡的血河力量时,我就知道我那后手安排对了。”
宁云渺道:“阿爷,什么后手?”
宁道真笑道:“云丫头,你可能回不了宗门了。”
宁云渺好奇道:“为何?”
宁道真道:“因为你已经死了,已经.”
瀚海域,天奇剑宫,清竹山
暮色沉重,倒映于水。
那是碧水潭的水。
玄树正悠然飘晃,投落斑驳的影,摇落稀疏的枯叶。
枯叶下,宋延曾坐,此时却是一对儿修士在博弈。
一袭清衫的修士面容清癯,指尖摩挲着棋子,目光专注地盯着棋盘,仿佛世间唯有黑白二色能入他眼。他落子极慢,时而皱眉沉思,时而轻叹一声,俨然一副痴迷棋道的模样。
这修士乃是天奇剑宫的“五痴”中的棋痴————墨无争,其痴迷于棋更胜于修炼,常四处寻人下棋。于去年到来,只因听说清竹山宁家那位极擅手谈的修士宁沉霄突破了魔障,而重新归来。
如今,两人相对而坐,已对弈了整整一年。
但对于玄黄修士而言,一年时间其实并不多。
相比于落子,在落子前去体察自己的心境,并在其中修行才更为重要。
墨无争有时甚至会捻子一想数日。
宁沉霄亦是一般无二。
嗤.
枯叶落于棋盘,两人视而不见。
须臾,那枯叶又随风飘远,消失于棋盘,两人依然视而不见。
陡然之间,宁沉霄那古井无波的脸庞显出难言的惊诧,他白衣胜雪,手捻白子,但此时一切都被打断。
墨无争道:“沉霄道友,缘何心动?”
宁沉霄霍然起身,道:“出事了!”
他将白子落在一旁,迅速起身向清竹山秘殿深宫掠去。
那深宫尽头,五盏魂灯静静悬浮。
宋延那盏在其离去前已被取走;而原本一盏处于浑浊之态的双焰魂灯则是宁沉霄的,当年他深陷魔障,故而魂灯摇摇欲坠,忽明忽暗,现在恢复了,自是魂灯也恢复了平静。
可他的魂灯恢复了平静,另一盏单焰魂灯却开始急剧变暗,那青铜色莲台中,本是明亮的魂火疯狂扑朔,迅速缩小,从原本的腾腾直燃变得熹微似豆。
墨无争愕然道:“这”
宁沉霄急道:“是云渺师妹!!”
两人静静看着,看着那魂火挣扎再挣扎,最终.熄灭了。
宁沉霄目瞪口呆,紧接着面露狂怒之色。
墨无争若有所思地看着那熄灭的魂火,心中暗暗舒了口气。
自一年多前,冥如音的魂灯熄灭后,他就来到了清竹山。
他,乃至柳尊都知道宁云渺提前去了西冥域。
而冥如音也提前去了。
若冥如音死了,宁云渺却没事,那.他们就得为了“血河门人”一事泄露而做准备了,到时候势必提前设下天罗地网,等待回归的宁云渺自投罗网,若是她绕开了,那必然图穷匕见,掀起更大的腥风血雨了。
但.宁云渺的魂灯也灭了。
好事。
皆大欢喜。
“留了后手?阿爷你这么警觉的吗?”宁云渺诧异地看着老者。
宁道真道:“既有意外,那就不可存在侥幸心理,我既然察觉到了鉴影宝镜的问题,那自然要留下后手。
有沉霄那孩子在,老夫也是放心的。沉霄一旦察觉不对,他就会自行判断,在关键时刻将你魂灯熄灭。
既然冥如音已经身死道消,其魂灯也已熄灭,那么血河门人就极可能怀疑你,然后派人来探查你的情况。
只要这人来了,那么.你的魂灯就可以熄灭了。老夫虽然没看到,可相信沉霄那孩子已经做出了应有的而判断。
所以,云丫头,如今的你已经死了。”
见宁云渺还欲再说,宁道真道:“圣人之争,极为残酷,正邪两道都不过是其棋盘,九天之上看不清的东西太多。
小宋既然身为两圣争夺之所,且又和后圣,血河圣人结了因果。老夫纵是无法算得这圣人之事,却也知道小宋已在局中,已是一枚重要的棋子。
云丫头,你对这片星域应该还是很熟的,带着小宋隐姓埋名,安心成长吧。
天奇剑宫,就不要回去了!
我知道你在准备晋升界墟境的事,那刚好和小宋一起,你也可以多教教他。”
宁云渺沉默片刻,缓缓点头:“阿爷说得是,如今贸然回去,只会引发大战。之前,我以为这只是天奇剑宫铲除细作,但既然牵涉极广,那我还是听阿爷的,和师弟一起隐姓埋名。”
她转头看向宋延,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道:“师弟,看来我们又要同行了。”
宋延倒是很满意。
他只觉得宁道真的安排非常到位,有一种真正高人为晚辈安排的感觉。
之前他就觉得此番返回必定是龙潭虎穴,他也早就打起了十万分的精神,想着边走边看,若是不妙再逃。
而现在能够不去天奇剑宫,其实已经很不错了。
他恭敬行了一礼,道:“前辈,晚辈在下界还有一处天地,内里还有些故人,晚辈担心血河门人报复。”
宁道真道:“天奇剑宫还是好人居多,老夫至交遍天下,既然老夫知道了,有了提防,又怎可能让他们轻易得手?
你那天地原本就有丹长老注意着,丹长老是个驴脾气,不过却是好人,此番再加上老夫的重视,你就安心吧。
下次见面,说不得我剑宫新一辈弟子里还能多出不少你的故人。”
宋延道了声“多谢”,然后又道:“那晚辈究竟该称呼您为前辈,还是师父?”
宁道真笑道:“也不瞒你,那种子乃是漠寒兄遗物,老夫寻来寻去,却觉得还是托付给你更合适。故而.你不该再叫老夫师父,而该叫漠寒兄师父。”
说着,他微微闭目,轻叹道:“漠寒兄一直想度化苦海执念,度化天魔邪念,也许只有你最合适继承他的遗愿,不是么?”
最后三字落下,他脸上又泛起了笑意。
宋延一愣。
他的“大自在界域”配合“替死”确实能够将苦海给全耗尽,只不过寻常苦海中的执念已经不配去支付“代价”。
宁道真似是看破了他的心思,笑道:“把那种子种下,你自能如愿。去吧.莫要再在此处停留。”
宋延,宁云渺再作道别,旋即重登古舟,易换舟容,于星空远去,去向一个陌生的航线。
原地,宁道真看着那已彻底消散不见的古舟,神色复杂,抬手轻轻抚须,然后笑笑着道了句:‘道真兄,你虽以一枚白骨寻到老夫并助老夫脱困,确有大恩。然而,这弟子与老夫着实有缘,便不让给你了。’
他身形一变,已成另一幅模样。
若宁云渺在此,一定会认出这并非宁道真,而是已经死去的古漠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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