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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兴元年(185年),第一次在嘉德殿打自由搏击就得了冠军。”——太傅卢植嗯,刘辩觉得如果卢植会写日记的话,也许是会这样记录今天的事情。
身为太傅的卢植撸起袖子,轻松地分开了两个人的拳头,并且一手捏着一个人的拳头让二人被捏得吃了痛下意识松开了对方,然后张喜被卢植一脚踹飞出去,郑泰试图追击,然后就被卢植提起衣领丢了出去。
一个在南方平定过蛮夷叛乱,亲自提刀上阵的儒将,又怎会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儒生?
而身为中护军的卢植虽然并没有实际领兵权,但毕竟有着监督权,因此在他“和善”的目光下,殿内值守的几名左武卫营军士连忙上前将张喜和郑泰分别捆了起来。
看着被捆起来后摁在地上的二人,卢植淡定地将挽起的袖子重新放了下去,一副衣角微脏的模样,拍了拍那并不存在的灰尘,几乎是用看垃圾的目光看向在座的一众文武百官。
哦,皇甫嵩、董卓和一众中军的将校们都在忙着整顿中军的事宜不在场,典韦又是站着的,因此在座的百官在卢植眼里可能的确都是垃圾。
但也不怪卢植如此愤怒,今日是新朝的第一场大朝会,结果当着他这个太傅的面却闹成了这样,实在是荒唐至极!
“汝二人眼里尚有国家乎?”
卢植瞪着张喜和郑泰,前者私心太重枉顾汉室江山和天下黎明。
准许盐铁民营固然是有好处的,能推动民间的商业活力,也能刺激官营盐铁工坊的积极性,但那是唯有真正的太平盛世才能做的,也必须实行官营为基础下的半开放民营。
民营的承受力太差了,稍稍遇到天灾人祸,若是朝廷处理不及时,就会导致物价飞涨,民不聊生。
如今天下稍定,北边鲜卑虎视眈眈,南边也有诸多蛮夷时常作乱,凉州羌胡舔舐伤口图谋复仇,若是再像前些年那般连续遭遇天灾,那这好不容易被扶起的大厦没准又要有倾倒的趋势了。
郑泰呢,也是个满心私利的家伙,但是还算有点脑子,知道审时度势,也愿意当一个好的表率,但说到底还是为了他自己。
“就是,汝二人简直是大逆不道,在朝堂上当着国家的面公然厮打,眼里还有君臣之礼乎!”
“应该把他二人都以‘大不敬’之罪腰斩!”
“两个虫豸!”
听着一众朝臣随波逐流的批判声,卢植刚刚降下去的血压又一次飙升了起来。
“老夫骂他们没骂你们是吧!”
“一个个在这里旁观看戏,不知道出来阻拦吗?”
卢植突然将目光投向自己的好友服虔,怒斥道:“服子慎,这个侍御史你还干不干,不干就滚蛋!”
“还有你们,桓公雅(桓典),刘子奇(刘陶),赵伯德(赵舍)……你们一个个若是连本职工作都不想干了,趁早上奏疏请辞,省得老夫上疏向国家弹劾罢免你们!”
面对着卢植几乎火力全开的状态,就连一向刚硬的刘陶也不由微微低下了脑袋。
他是尚书令,也兼任了侍御史的职位,但侍御史的事情他几乎都没参与过,没想到也被卢植炮轰了。
不过这也不算是无妄之灾,毕竟刘陶的确兼着侍御史的职位,也是切切实实地渎职了。
卢植冷哼一声,环视着集体低着头沉默不语的百官,尤其是反对盐铁官营的那些人里,绝大多数都是家中经营盐铁产业的。
世食汉禄却干着这些蝇营狗苟的腌臜事,简直就是一群虫豸!
和这群虫豸在一起治国,如何能让大汉再次伟大!
还有他的好弟子!
卢植猛地转过身,看向嘴角还沾着些许糕点残渣的天子,双目微眯。
刘辩轻咳一声,指尖轻轻一抹,将嘴角残渣尽数抹去,沉声道:“太傅说得对!”
“民曹尚书张仲江,殿前失仪,藐视君威,又殴打朝臣,廷尉左监,按律如何处置?”
无论个人感官如何,张喜身为民曹尚书,朝廷重臣,竟然在大朝会上当着他这个天子的面公然殴打下属,若是轻轻放过那以后百官还不人人自危?
因此这个口子是绝对不能开的,必须从重处罚。
廷尉左监法衍略作思索,天子显然是厌弃了张喜的,那么就要按照律法重惩张喜,绝不留人话柄,于是俯身行礼道:“启禀国家,张尚书所犯之罪有二。”
“其一,无故殴打下属,犯《贼律》之殴人罪!”
“其二,殿前失仪狂悖,犯《朝律》之大不敬罪!”
“殴人罪,致使郑侍郎伤情至此,当笞刑八十,然张尚书有大夫爵,可缴纳罚金四两抵罪。”
“大不敬罪,轻则免官削爵,中则斩左趾,重则腰斩!”
“如何量刑,当由国家圣裁!”
刘辩点了点头,法衍这是缺大德……这是懂朕心意的。
大汉的律法是在高后时期进入成熟期的,高后令人将秦律及萧何、曹参等人编修的汉律进行增删修订,将一套完备的成熟律法搬上舞台,大部分条款沿用至今。
句句不离汉律,既能往死里整张喜,又不落人话柄。
刘辩摆了摆手,故作宽宏道:“大不敬之罪,就罢官夺爵吧,殴人罪……虽说张仲江已被夺爵,但念在已故的元江公的情面上,允许其缴纳四两金替代笞刑。”
法衍俯身赞道:“国家仁德!”
群臣也同样出言附和,这种情况下必须夸赞天子仁德。
而且法衍的定罪很有技巧。
依照汉律,有爵位的情况下,哪怕只是第一等公士爵都允许以罚金抵罪,但如果你的另一条更大的罪责同时剥夺了你的爵位,那就只能老老实实选择笞刑八十。
笞刑八十对于五十岁出头的张喜,几乎意味着死刑!
而大不敬之罪也是能直接处死张喜的,虽然后汉不提倡肉刑,但是对于许多不上不下的罪行,要么就是往死里判刑,要么就是高高拿起轻轻落下。
因此哪怕刘辩直接对张喜判腰斩之刑,也不会有任何人跳出来指责。
相比之下,刘辩仅仅只是剥夺了张喜的官爵,并罚金四两,相当于饶恕了他两次死罪,当真算是高高拿起轻轻落下了。
四两金的价值虽相较于制定律法时有所波动,但如今也不过是5000钱的价值。
而秩六百石的尚书,一年的俸禄是48000钱和252石米,哪怕不算他家中的其他产业营收,也不过是一个半月的俸钱罢了。
至于郑泰……
法衍很有眼力见地为天子定下了郑泰的罪责。
郑泰作为还手的一方,虽然也触犯了殴人罪,但由于被一拳打掉了牙齿,算是重伤,因此还击的罪责很轻,也构不成狂悖的大不敬之罪,仅仅算作殿前失仪。
罚金一两以及罚俸三月,这对于郑泰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
天子堂而皇之地进行了偏袒,但群臣偏偏没有理由反对。
廷尉崔烈被擢拔至司空后,天子暂时还未任命新的廷尉,目前由廷尉正监郭图,廷尉左监法衍以及廷尉右监吴整三人一同处置廷尉府上下事宜。
而廷尉府里全是天子的人,自然也是以天子的意志为主。
法律条文的解释权在廷尉府这儿,天子想怎么判,廷尉府就怎么判!
法衍将郑泰的罪行依照律法进行判处,任谁也无法指摘,虽说的确是从宽处理了,但天子能免除张喜两次死罪,难道就不能从宽处理郑泰?
“臣知罪,愿领责罚!”
与面如死灰的张喜不同,郑泰则是得意得喜笑颜开。
而看着郑泰虽然一只眼睛被打得乌青还掉了一颗后槽牙,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但偏偏却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不由更让那群反对盐铁官营的朝臣看着恨得牙痒痒。
郑泰和张喜打了一架,反而是静下心来,意识到自己的话是切切实实触及到了反对盐铁官营者的利益,向天子俯身行礼道:“不过,臣还是坚持方才所言,凡是反对朝廷盐铁官营者,皆当效仿臣的做法,将家族经营的盐铁产业归还,否则谏言反对盐铁官营者便是有私心,是谋私利,非正臣也!”
刘辩看着郑泰脸上的笑容,也是不免摇了摇头。
其实他对郑泰这人也没什么好感官,可谁让郑泰几乎以一己之力将今天本该纠缠日久的议题摆平了呢?
不掰扯什么与民争利,直接让反对者闭嘴,刘辩虽然不喜郑泰,却也不得不认同郑泰的智慧。
这也是刘辩宽恕他的最大原因。
只要为他忠心做事,在德行上略有瑕疵,刘辩都能包容并且重用。
而成功通过了盐铁官营的议题,刘辩却没有忘记他要推行盐铁官营的最根本目的。
无论是打压食盐价格,还是为国库谋取更多收益,这都只是目的之一,并非只能通过推行盐铁官营才能做到。
刘辩的最根本目的,是削弱各地郡守的权力!
“朕欲收回州刺史、郡守之典兵权,州刺史若无兼职,则只得总览一州政务,不再统摄军务,仅保留监察军务之权,郡守亦然。”
其实刘辩曾经很好奇,为何汉末能衍生出所谓的“诸侯讨董”一说,这些个郡守们又是为何能成为“诸侯”的?
自从张举、张纯造反后,刘辩对这件事的探究求知欲也就愈发浓厚了。
而这些时日在彻底将精力从军事转移到政治上后,刘辩在卢植、荀爽等人的讲解下才算是彻底明白了,难怪郡守们被称之为“府君”。
这哪里是郡守,分明就是一个个小诸侯!
世祖光武帝于建武六年(公元30年)裁撤了大部分郡都尉,将其职权并入太守,即“典郡兵”之权,仅保留边郡都尉、属国都尉和关隘都尉。
各郡郡国兵少则二、三千,多则五千,几乎唯郡守之令是从,俨然就是朝廷发饷的郡守私人武装。
郡守的属吏,从代替郡丞郡二把手长史,到负责选署功劳的功曹,主民户、祠祀、农桑的户曹,主诉讼的辞曹,主奏议的奏曹等皆由郡守自行任命,这就给予了郡守人事权。
你说下面的县令?
县令好不好还不是郡守和功曹一句话的事?
若是郡中的县中有缺额,郡守也有向朝廷举荐的权力。
本就具备政权的郡守,再拥有了兵权和人事权,以及通过盐铁暴利所获得的财富,俨然便是一个个小朝廷,与诸侯王有何二致?
这就是后汉最为表层的二元君主制,也因此郡守们才得以被称之为“府君”,以“君”唤之。
说句实话,刘辩对于这些个郡守们竟然还能保持对于朝廷的基本忠诚度,而不是地方全面自治藩镇割据,真心觉得这简直就是个奇迹!
因此,分化郡守的权力势在必行!
好在郡守的兵权方面,倒是借着黄巾之乱有所切割。
由于郡守们的军事才能高低不一,比如汝南郡守赵谦主动出击却遭遇波才重创,麾下属吏几乎尽皆伤亡殆尽,这也是赵谦入朝后只能担任秩六百石的中都官曹尚书,而无其他任何加官的原因。
朝廷在彼时下令在各郡任命都尉统郡国兵,将兵权在名义上与郡守们做了切割。
之所以是名义上,那是因为都尉虽然在权力上将兵权从郡守手中瓜分,但以文制武的基本制度是不变的,或者说历朝历代的地方行政体系多是以文制武。
哪怕文武班子实际上是互不统属的,但作为地方行政主官,实际上对于地方武官有着一定的约束权。
而彼时应对黄巾之乱焦头烂额的郡守们也正愁如何应对军事,毕竟他们招募的兵曹和贼曹只是应对山匪、盗贼的,打打毫无纪律约束、几乎没有武备可言的流寇不成问题,但应对数以万计的黄巾军就不行了,他们甚至都无法有效指挥三千郡国兵加临时征召的数千乃至万余青壮。
超过个人指挥能力的兵力,反而是一种累赘。
因此众多郡守倒也乐得将平叛不力的锅甩出去,由都尉们承担罪责。
说到底,兵权这种东西对于郡守们的吸引力并不大。
除非大厦将倾,或是你手握十万大军,否则有没有兵权又有什么区别?
你又不能造反,或者说造反也成不了事,那手握兵权还有什么意义?
有了兵权甚至还得掏钱时常赏赐这帮臭当兵的!
老爷们的钱自己都捞不过来呢,还分给你们这群臭当兵的?
郡守给你们钱,你们得听郡守的!
郡守不给你们钱,你们也得听郡守的!
那这钱还有什么可给的!
索性不如把兵权分给都尉,归还给朝廷!
因此刘辩要收回州刺史和郡守“典兵权”的权力时,并没有什么人提出反对意见。
不过这一切都是建立在汉军一连串军事胜利之下的结果。
若是没有这一连串的军事胜利,黄巾之乱、羌胡叛乱、匈奴叛乱若是尽数倚靠地方世家豪门出力,那即便是成功以都尉分走郡守兵权,那这些都尉也多是听从世家豪门的命令,依旧改变不了地方州郡自成小朝廷的局面。
军事胜利永远是慑服内部反对者最好的武器,赖于刘辩摄政后这几场漂亮的军事胜利,刘辩的威望也借助军事胜利而达到了空前的地步,对于州郡还是颇有威慑力的。
再加上汝南袁氏被杀得血流成河的教训,因此至少在大部分地区要收回兵权和盐铁经营权并不难。
尤其是在刘辩与各地商贾家族的关系建立了良好的利益关系的情况下,比如东海糜氏,无极甄氏、中山苏氏等粮商、盐商、马商家族都颇为配合。
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来利往。
这些个巨商家族,对于钱根本不感兴趣,他们甚至都没碰过钱!
要钱有什么用,又不能改变他们的地位!
“天下已平,高祖乃令贾人不得衣丝乘车。”
“贾人毋得衣锦绣……操兵,乘骑马。”
太祖高皇帝的两条政令,起初只是禁止商贾穿丝绸和坐车,但后来则是将锦绣等丝织物也补充入内,将持有兵器的权力也剥夺了,连骑马都不允许了。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后汉名义上继承了太祖高皇帝的法令,但实际上对于朝廷外包的“皇商”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不能坐马车那就坐驴车,棍棒不算兵器,能钻的空子太多了,只要不明着违背法令,都不会有人细究。
但即便如此,商贾终归是贱业,而且一天是商贾,这辈子都是商贾,就连子孙后代也不例外。
然而当今天子给了商贾们的子嗣一个摆脱商贾身份的机会,准许熟识五经且品行优良者,缴纳高昂借读费入太学,以借读生的身份就读。
为了防止商贾子弟不读经学只是抱着花钱混文凭的心思,借读生若是在太学之中荒废学业,或违反太学纪律,可以随时开除借读资格。
不过要有资格缴纳借读费,必须要先缴纳数以千万钱计的财富作为敲门砖,缴纳了借读费,也才能进一步具备资格再缴纳数以千万钱计的择校费、伙食费、住宿费、服装费、书本费等各种学杂费。
砸了将近半个亿进去才换来孩子的太学生文凭,难道你就甘心他依旧不得入学吗?
那就老老实实缴纳这些学杂费!
一步步便将这些商贾拿捏在了掌心之中,而如此高的浸没成本,这些个商贾也不愿意轻言放弃,更不敢和天子的政令对抗,帮着世家豪门对抗朝廷的盐铁政令。
各地的商贾们倒向所在地的世家豪门,说到底也就是寻一靠山。
商贾们在世家豪门的眼中就是个夜壶,用的时候用着,不用的时候嫌弃他们臭烘烘的,怎么可能给他们的子嗣脱离商籍的机会?
这种得以改变阶级身份的机会也是百年难得一遇,别说是耗资巨亿,就算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
嗯,虽说这是刘辩单方面剥削这些巨商家族,但这纯粹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你就说这是不是良好的利益关系!
他们还得谢谢朕呢!
(5513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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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咕咕,今天手机突然就开不了机了,心情很不好,所以只加更一千五百字。
唔,现在手机坏了等于没有车钥匙、钱包和身份证,要不是今天有和客户的线上视频会议带了平板,今天连吃疯狂星期四和开车回家都做不到了,呜呜呜~
所以读者老爷们看作者这么可怜,多投点月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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