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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些时候,赵以孚先呼唤了自家师父。虽然他现在可以直接呼叫掌门了,可是作为职场生存的本能之一,就是绝不越级打报告。
就算他和大领导再熟,也要先和自家直属领导先汇报了情况才行。
梁中直来了,当看到赵以孚手里的画卷时立刻知道此事不小,然后连忙去叫来了秋鱼子。
秋鱼子也是盯着这画卷沉吟了很久,才长叹一声道:“此乃前掌门道人炼制的一宝,名曰:《千里烟云子母图》。”
“此图分为一子一母两份图卷,其实听说当初应该是准备炼制九份子图的,暗含‘九九归一’之意。”
“只可惜只炼制了一份母图和一份子图时就遭遇了那番大变,最终这宝图也就随着乱兵不知所踪了。”
“而这《千里烟云子母图》的效果,则是可以让持图者远隔千里之外也能互相传递信息。”
“当年远岫师叔炼制此图想必是为了帮助那位‘道君皇帝’能够更好地掌控四方。”
“你这应该是一份‘子图’,不过在只有一子一母的情况下其实都已经无关紧要了。”
赵以孚听完了颇为惊讶地说:“也就是说,我能以此图直接与另一位持有者进行交流?”
秋鱼子点点头道:“但不知那另一位持有者是谁,在何方。不过无论如何你也算是为本门寻回了失落的宝物了。”
赵以孚听了连忙双手端上那《千里烟云子母图》。
秋鱼子见状失笑道:“不必给我,既然是你寻回了此图,那你自己留着就行。”
赵以孚迟疑道:“这应该是归属于宗门的宝贝吧?怎能让我拿着?”
秋鱼子道:“你拿着也无碍,玩腻了放回墨山就行。”
“这玩意儿放在墨山也就是在宝库里积灰而已。”
赵以孚听了也只能默默将之收起。
得到了一件目前来说不知有什么用的宝物,他继续清点战利品。
或许这次真正的价值所在,就是从斜月宗里搜出的大量金银财货,这些东西是能够在世俗流通的,显然这斜月宗也不是什么不食人间烟火的门派。
当然现在这些就都便宜给赵以孚了,他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用担心自己的吃穿用度。
就在天明的时候,花大妞终于摇摇摆摆地带着一个干瘦老者来到了赵以孚的面前。
“喵~~”
它夹出了好听的叫唤声,一下跳到了赵以孚身上求揉捏。
赵以孚便捧住了花大妞那肉肉的身体搓揉了一番,让那一双猫眼中都要滴出水来才作罢。
“你叫什么?”
赵以孚这才询问面前端着一柄长刀跪在面前的人。
并非他无礼,而是他对斜月宗的人本就不喜。
这个干瘦的老者现在头都不敢抬一下,毕竟他可是亲眼见过这位是如何将轮藏寺僧侣都屠戮殆尽的。
又是如何与那尸王旱魃拼杀到最后,并将之一刀灭杀。
更看到赵以孚在做完这一切之后理应已经衰弱到了极点,竟然还能斩出天人般的一刀将所有心魔暗影都给烧尽。
这样的人,在老者心里已经是天人转世了。
他恭恭敬敬地说:“小的……小的唤做祭刀斎,是……是斜月……”
赵以孚摆摆手说:“我知道了祭刀斎,说出你的来意吧。”
祭刀斎连忙低头捧上手里的刀说道:“主上,祭刀斎愿意投效主上麾下,为主上效劳。”
“这刀,便是小人的见面礼,请主上笑纳。”
赵以孚接过了刀。
这刀很长但并不宽,刀身笔直收纳于镶金宝鞘中。
而看着刀柄上的圆环,他哑然道:“古式的环首刀?”
祭刀斎低着头说:“因为听姥姥说主上对审美有要求,又刀剑双绝。”
“故而小的想,直刃环首刀或许更符合主上的需要。”
赵以孚点点头,伸手触摸刀柄圆环,感觉手感真是不错的。
只是他感觉好像有些奇怪的玩意儿存在这刀身中,不断地撩拨着他的内心,令他想要将之拔出……
“它叫什么名字?”
他问。
祭刀斎谄媚道:“主上可以自己取名。”
赵以孚却懒得动那脑筋:“你是这刀的打造者,你来取名就可以了。”
祭刀斎立刻得意地说出了一个名字:“主上,此刀名叫:轮藏·八十僧人刀!”
赵以孚:……
他后悔了,为什么要让这货来取名字?
真是好糟糕啊,这名字是不是生怕别人不知道铸刀的材料是怎么来的?
赵以孚说:“就叫‘杀生刀’吧。”
祭刀斎不由得撇撇嘴腹诽不已,明明是赵以孚自己让他取名字的,结果白瞎了他信心满满的好名字。
但就在此时,他见赵以孚要拔刀……
他连忙说:“请主上稍等!”
赵以孚抬眼看他问:“何事?”
祭刀斎答道:“此刀乃是以主上先前玄铁刀所化铁汁与那八十轮藏僧尸骨合炼而成,上面兼具正邪,乃是一等一的杀道名刀。”
“只是如此一来,此刀身上的邪怨也就极重,唯有压服这些邪怨才能发挥出其真正的力量。”
“所以请主上先要做些调整,最好是将精神状态提升至最佳……”
他话还没说完,赵以孚已经直接拔刀了。
“锵!”
直刀出鞘,赵以孚手握着这柄‘杀生刀’果然是感觉到了无穷邪怨纠缠上来。
这些邪怨非常冰冷,好像无数亡魂在耳边低语,向他诉说自己的惨状以及报复世界的心愿……
但是呢……
赵以孚还挺仔细地分辨了一下这些亡魂所诉说的惨状,立刻与脑中记忆一个个对照了起来。
他哑然失笑:“你们都是我亲手弄死的,活着我尚且不怕,死了又能拿我如何?”
他温文尔雅地笑着,但笑容渐渐可怖。
随之那刀身上的邪怨就这么快速地收敛了起来,变得无比顺服。
这些邪怨就是这柄刀的‘法力’,而降服了这些邪怨却并不等于降服了这柄刀。
因为这刀的内核,本质上却是赵以孚先前那柄被纯阳真火烧化的玄铁重刀。
故而当邪怨的干扰散去,赵以孚的神念触及了更本质的东西之后,他的目光一下子柔和了起来。
“原来如此,还是老朋友你啊。”
话音落下,那柄刀上的邪气就一下子散开,露出了如同东升皓日一般的光彩。
赵以孚伸手抚摸了一下刀身,随后明白了一切。
心中微微一动,这刀身上就又覆盖上了邪怨气息,看着如同一柄魔刀。
随之他尝试催动真气,将自身真气从阳脉转入阴脉,随后以阴寒之气催动这‘杀生刀’。
下一刻,这刀身上就有寒霜缠绕,随着他随手挥出……
便是在亡魂哀嚎间斩出了一道冰冷至极的刀光!
一道十几米长的划痕出现在了他面前的地面上,周围则是完全被冻结的痕迹。
可见这一刀的威力极强。
然而谁能知道,赵以孚在施展这刀的时候匹配的是‘藏锋意’?
他藏掉的,是刀身中的纯阳部分,而展露的则是魔刀的一面。
而如果他切换‘神锋意’,那么就会成为堂堂正正无边强大的一刀。
祭刀斎傻眼了,这和他设想中的刀不太一样啊?
在他的设想中,这‘杀生刀’可没有这种威势。最多是锋利一些,然后在战斗中可以用这些邪怨来迷惑人心罢了,可从未想过能够迸发出如此恐怖的一幕。
自己铸造的刀结果落在别人手里反而展现出了他完全不能理解的形态,这可真是……
他好兴奋啊。
“吾主!”
他激动地匍匐在赵以孚的面前,可谓是五体投地。
祭刀斎兴奋地浑身都在抖,他说:“吾主真乃神人也,此刀也唯有在吾主手中才能绽放其真正威能。”
赵以孚随手将他的‘杀生刀’收回刀鞘,而后将之塞入衣袖。
随之拿出了翠绿竹竿比划了一下,觉得还是这竹竿更顺手。
他如同一个文弱书生一般撑着竹竿走了两步,乐呵呵地说:“行了,这里的事情已经结束,我要走了。”
祭刀斎连忙跪着竖起上半身道:“属下誓死追随主上。”
赵以孚厌恶地说:“不,你不用跟着我。”
祭刀斎愣在当场。
还好赵以孚还是有点情商的,他放缓了语气道:“你跟我在身边也无法提供什么价值,倒不如留在这里为我寻找别的灵材炼制神兵……你看,我现在只有一柄刀,剑道还是以竹竿来展现的。”
一听如此,祭刀斎激动地连连磕头,并且表示自己一定会好好努力达成主上的心愿云云……
对于一个锻造者的最大价值体现是什么?
还不是能够打造闻名天下的神兵利器!
他对自己的锻造技术没什么信心,但对赵以孚很有信心……
如此又休整了两天,赵以孚的修为大约恢复到了结丹前的状态。
虽然说境界掉了,可是赵以孚反倒觉得很自己的实际战斗力甚至更强了。
因为他此时修为是炼精化气的巅峰,可是真气质量却是金丹的质量!
为何他觉得重新结一次丹未必是坏事?
就是因为他发现结丹这个过程也会对自身真气进行再一次的提炼,使之纯度得到进一步的提升。
而他如今已经是先前金丹期的真气纯度了,再提升一次的话又该到什么程度?
如果证明这样真的可以,他甚至准备多来几次……
嗯,他的胆子就是这么肥。
不过赵以孚也没准备直接在这人迹罕至的树林中苦修到重新结丹,而是选择启程返回峰林县。
当然返程也不用那么着急,他干脆带着一群小动物游山玩水,好好看看这囚室山中的风光。
……
赵以孚这边游山玩水且按下不表,且说在遥远的南朝帝都临安城中,一身穿青衣头戴一字展脚幞头的大徐官人正站在皇宫城墙的城头看着外面喧闹繁华的夜色心事重重。
这位陛下今年三十有二,登基称帝也有八年了。
徐国皇族姓赢,当今皇帝陛下单名一个‘琮’字。
自从大徐衣冠南渡之后也是励精图治,总算是稳住了大厦将倾的徐国,算得上是一位有为之君。
但他并不高兴,因为他是个有抱负的君王,自从被选为太子后就时时刻刻想着如何北伐攻回祖地。
只是,他能够感受到,手下那些当官的却并非与他一条心。
因为随着大徐在南方稳固,这近百年来接连取士,整个朝廷上下早已经都是由南方士人来当官做主了。
北方士人渴望杀回去夺回故土,但南方士人在这方面就没那么渴求了。
故而徐帝赢琮很忧虑。
眼前繁华的临安城在他眼里也只是偏安一隅下的虚假繁荣。
“摆驾。”
他一挥衣袖,决定回宮去了。
这时旁边伺候的太监躬身请示:“陛下,今日欲临幸哪位娘娘……”
赢琮顿了顿,说:“不去她们那里,去‘故玉阁’吧。”
‘故玉阁’,存放着一些大徐尚未南渡时的一切宫廷器具。
其中主要是那位‘道君皇帝’的旧器具,被认为不祥,故而留存之物都被放在了这里。
赢琮走进这阁中,看着阁内摆放的一张张画卷心中就有种无力感:“道君皇帝啊,你醉心书画就罢了,为何还要迷恋方术呢?”
“醉心书画迷恋方术也就罢了,为何又要听信那妖相之言大刀阔斧地改革呢?以至于那些异族入侵时,整个朝廷竟然作鸟兽散了……”
“留下一大个烂摊子至今,令琮简直无处下手……”
赢琮对着他那个丢下个巨大烂摊子的道君皇祖吐槽不已……这次过来,其实也就是纯发泄来的。
说到气愤处不免手舞足蹈。
而这殿中的东西堆得有些多,有一个木匣子就被他衣袖带到跌落在了地上。
木匣的挡板摔开,一卷画轴就这么滚落在地。
因为常年未曾养护的缘故,那扎捆画卷的系带也一下震断了,卷轴因此滚开了小半。
赢琮一阵烦躁,有心置之不理,但他又不想让那些太监宫女来收拾这里。
故而亲自弯腰准备将这画轴捡起收好……
“嗯?”
他有些惊讶。
原以为这又是那位道君皇帝的某幅画,结果发现露在外的都是空白页。
好奇心驱使之下,他将这画卷一点点地摊开,结果发现这画卷上什么都没有。
只有在画纸的角落有一列字:【千里迢迢山水隔,烽烟相望一纸间。】
末尾则是‘远岫’落印。
“竟然是那妖相!!”
赢琮就要将这画轴丢下,不,他要将之焚毁。
可是随之又在画纸之外,画轴装裱时增长的白绢上看到了一行属于那‘道君皇帝’的字。
【为帝不堪,修道不静,祸国良多,吾心甚愧。】
【百官欺吾,百姓厌吾,唯恩师怜吾。】
【得此《千里烟云图》,可千里之外笔墨通传,真乃是治国知国之奇宝也!】
【……】
赢琮看着那一行宣泄式的娟秀小字,仿佛看到了那位皇祖心中的不忿。
他忽然间明白了什么。
当年那场动乱的确是道君皇帝和他的宰相靳洄秉政的过失,可这两位的初衷绝对是好的,甚至从这些文字中可以看出,道君皇帝当年的想法许多与他现在是类似的!
皇权不下乡,现在甚至已经要变成皇权不下县了。
为了收回皇权,改革税制、推行教化,摆脱士大夫家族的控制……这是每一个合格皇帝都该有的抱负举措啊。
赢琮意识到了什么,当年的道君皇帝和他的宰相或许只是与一些顽固势力斗争失败,又碰巧遇到了外族入侵才造成了如此下场……
“不,不是失败才令大徐只剩下半壁江山,而是那些人为了胜利竟然不择手段地引外族入关!”
赢琮猛然间完全醒悟了过来,他或者说他的国家真正要面对的敌人始终都在内部。
心中触动之下,他抓起了这卷令他想明白许多事情的画卷快步回到了自己的书房。
今夜他不准备睡了。
他有许多事情要好好想想。
在他的指令下,许许多多原本被束之高阁的关于道君皇帝以及那位已经注定了要遗臭万年的宰相事迹都被放在了他的面前。
他才知道,那位如今已经遗臭万年的丞相靳洄,在当时可谓是文官表率,为天下文官风度第一人。
也知道道君皇帝虽然当皇帝真不行,但在靳洄的帮助下其实推动了许多改革举措,令全国教化大业如火如荼,他们已经培养出了足够多的人才几乎就要摆脱公卿士族的掣肘了。
最后还知道了,原来那字号远岫的宰相靳洄竟然还是道君皇帝的书画老师……
赢琮失神之中又看着手边那空白的‘千里云烟图’,或许是想着那位道君皇帝的期望,他下意识地抬起比挥毫一书:有人乎?
写完,他忽然失笑,觉得自己这行为还真是幼稚可笑。
就在他要放下这事转而去就寝时,忽然那‘有人乎’下面就出现了一个字‘有’。
赢琮一下子愣住了,一时间竟然是不知是喜是怯。
【那边是谁?】
【难道是北朝贼子?】
【又或者是个美丽女子?不过看笔迹不太像……】
这大徐皇帝就开始想得有点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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