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网址:www.00shu.la
百年前的那场大变的确是有太多疑点了,前线军队不反抗让人长驱直入打到了首都,甚至首都都没有固守,让人又直接打进首都俘获了皇帝。这怎么看都太奇怪了一点。
当年的大徐,至少看起来可没衰弱到这种程度!
因为在首都陷落之后反倒有人可以力挽狂澜组织起抵抗力量,那几乎过半都是民兵临时编练的军队都能够重整态势,可想而知……
梁中直沉吟道:“当年疑点确实很多,但师妹为何要去三脉大会上寻找答案……难道?”
他不说话了,慧姑也没有继续说。
赵以孚则是心里面揣测,觉得至少这三脉大会中会有人知道些什么。
他问:“慧师叔会与我们同行吗?”
慧姑摇摇头说:“不,与我同行只会给你们惹来麻烦,有人在针对我。”
梁中直淡淡地说:“那就更要同行了……慧师妹,你只需要知道,无论何时丹青门都会义无反顾地帮助你。”
说着他扭头对赵以孚道:“点一支敬神香,以香火给掌门传讯。”
赵以孚一听就还挺意外的,没想到敬神香还能这么用。
不过想想应该也就是对秋鱼子这样的阳神大能有用,毕竟到了阳神境界,凡间有人念叨其名字的时候本来就会有所感应。
而这敬神香则就像是‘信号放大器’,可以让秋鱼子增强感应甚至可以直接获得清晰的信息。
赵以孚心领神会,立刻从衣袖中抽出一支敬神香,点燃之后嘴里念念有词。
他是将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秋鱼子,顺便告诉他别穿帮……现在看起来他能够直接联系祖师这件事恐怕很有价值。
片刻之后,秋鱼子的阳神就已经降临到了这个秘境。
阳神大能的气场十分强烈,让慧姑忍不住眯了眯眼。
但令她感到意外的是,哪怕阳神当面,那对师徒也神态自若丝毫没有怯相。
“见过阳神真人。”
慧姑抱拳作揖,做出了对大能者的敬意。
秋鱼子同样作揖回礼道:“师侄言重了,我与你师乃是至交,你我两家不该如此生分。”
慧姑这才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她表情郑重的说道:“慧姑从小由师父带大,也是从小听着他老人家的故事长大,自然明白秋鱼子掌门与师父之间的情谊,只是作为小辈礼数不可废。”
秋鱼子温声道:“师侄有心了,如今你不妨稍等一下,等我丹青门弟子来了再一同上地肺山如何?”
慧姑道:“如此……也好。”
她其实是想要拒绝的,只是考虑到自己修为不够并且形单影只,要搞清楚当年之事真是太困难了。
反正丹青门也是当年的当事人之一,他们是天然的盟友。
秋鱼子满意地点点头,看向梁中直和赵以孚道:“你们做得很好,我丹青门后继有人啊。”
他宽慰地笑着,随后原地消失。
慧姑眨了眨眼,忽然有些俏皮地说:“还要恭喜梁师兄了。”
梁中直微微错愕道:“喜从何来?”
慧姑说:“看秋鱼师叔的意思,他恐怕有意让师兄来接掌丹青门。”
梁中直闻言随之撒然一笑道:“我当何事……掌门他属意的并非是我,而是君信这孩子。”
慧姑闻言稍稍一惊但也并不意外,她说:“但若是直接让师侄当掌门恐怕其他师兄会不答应吧?所以还得要梁师兄先接手……”
梁中直呵呵一笑道:“师妹这就不懂了,他们不会有意见的。”
开玩笑,‘鬼见愁’的名头岂是浪得虚名?
现在门中部分老少,都已经抹着泪开始练武练守仁法了,还要学习《寰宇真数》……一群人课业拉满,就等着新一轮朝廷的调令下来,去地方上做那‘精致版鱼鳞黄册’。
慧姑不明白这里的道理,但只以为赵以孚已经得到了丹青门上下的认可。
她由衷地赞道:“的确,赵师侄是少有的绝世天才。”
哪怕是在夸赞,但是自身表情依然不卑不亢并未显露什么对同龄人的羡慕嫉妒,光是这份心性就已经超过许多人了。
这时吴忠已经准备好了夜宵,他和鹂奴儿分别给三人端上餐点。
慧姑双手从鹂奴儿手里接过盛放餐点的小案放在身前,然后看着鹂奴儿说:“这孩子不是天生如此的吧?”
赵以孚点点头说:“她本是囚室山中五毒窟的弟子,当时五毒窟全派被心魔侵蚀,只余她一人逃到我面前时也已经有大半思维被心魔所控。”
“故而不得已之下我将她那被心魔吞噬的部分切割、封印了起来,如今她这样子其实已经比最开始的时候好多了。”
慧姑听了不由得心疼地摸了摸鹂奴儿的脑袋道:“真是个可怜孩子。”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师侄能否说说那心魔是怎么回事?”
赵以孚奇怪地看过来,点点头道:“好。”
接着他将那无眉和尚与囚室山的故事都说了出来。
然而慧姑在默默听完了之后,十分惆怅地说:“原来如此,魔罗之眼从未离开过这片大地。”
赵以孚奇怪地问:“怎么了?”
慧姑看向赵以孚道:“家师之死,与那位金觉寺的天觉上人多有相似之处。”
赵以孚和梁中直俱是一惊。
当初梁中直也是在场听闻了当年金觉寺旧事的,他问:“难道真一师叔也沾染了心魔?”
慧姑重重点头说:“家师自知无法摆脱心魔决定坐化之前对我说:原本不明白为何好好的要陷害自己人,现在心魔滋生无法斩绝,反倒是明白了。”
赵以孚听了眉毛一挑,他默默扭头看向那地肺山的方向……是那里出问题了?
不一定,如果是心魔的话,恐怕哪里都有可能出问题吧。
原本在他心里面,魔罗是个‘好人’,但是现在他终于有些明白为何修行者对魔罗都是敬而远之了。
如此看起来,这次上地肺山可就注定了不会是风平浪静的了。
他尚未说什么,梁中直就已经轻轻击掌道:“如此说来,这次上地肺山我们丹青门要表现得更为积极一些,要积极与其他两脉交流。”
赵以孚问:“师父,这是为何?不是应该更低调一些吗?”
梁中直摇头道:“低调……就不符合我们丹青门此前的作风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里有问题了。”
慧姑思考一下点点头道:“的确,师父说过,丹青门乃是入世门派,往往不见容于其他两脉宗门。”
“故而丹青门每次交流时都会刻意表现,以让人看到丹青门的道行精进。”
“但因为丹青门乃是文脉,所行之路与大家截然不同,故而往往没有什么人应和。”
赵以孚脑子里忽然就有画面感了。
丹青门一副读书人装扮,在三脉交流大会的时候炫技一般地在那写诗作画,结果无人叫好……
这场面还真是尴尬。
梁中直也是捂着半边脸道:“被师妹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觉得羞人。”
慧姑连忙宽慰道:“师兄那门‘书剑’的本事不就很厉害吗?那以指代笔书写剑招,小妹此前可从未听闻过。”
梁中直道:“那是‘仙缘书剑’,乃是……”
赵以孚打断道:“也是,师父可以凭此书剑与那些剑宗强者试试招了。”
梁中直会意没有多说,这门‘仙缘书剑’其实就是当年请神图上祖师显化,相当于是祖师直接传法了。
这种来历就算要说也要挑个合适的时机,否则恐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应承道:“好,为师就负责与剑宗的师兄们讨教。”
“只是纯阳大教终究以丹道为主……”
慧姑闻言便沉吟道:“小妹倒是略通丹道,或许能借着丹青门的名义与那些丹鼎脉的小辈接触讨教。”
“我明白师兄的意思了,若是真有人身患心魔藏匿其中,或许能够通过这种交流来发现端倪。”
梁中直听了却摇摇头道:“不,我丹青门虽然也有女弟子,但是一个聪慧出众的女弟子在我们这里还是太过显眼了。”
丹青门说穿是个读书人的门派,固然不会刻意筛选女弟子,但女子不能当官,在这样的门派注定了很少有出路。
梁中直说着看向了赵以孚道:“君信,我记得你在丹道方面也有不俗见解,不知……”
赵以孚立刻会意,明白这是他的任务来了。
他说:“放心吧师父,我这就开始恶补丹道知识,到时候和那些丹鼎脉的同辈论道应该是够的。”
他这是往谦虚了说的,毕竟他还可以把自己的‘丹道天赋’给点亮。
看了看自己信字章中的阳和灵气,最近好笔友又给他贡献了不少……那些猫画真是送得值了。
虽然有些像是把自家‘小妾’的画像送给别人观赏,但真能赚阳和灵气啊。
不过慧姑显然不怎么放心,她犹豫着问:“师侄,你此前没参研过丹道吗?”
赵以孚挠挠头说:“只是在修炼纯阳求道经的时候参研过一阵子,后来事情多了也就渐渐放下了。”
好家伙,在慧姑眼中这简直就是‘业余爱好者’的程度啊。
她无奈地说:“这样,这段时间我与你一同参详。”
“另外,你是大户人家出身吧?”
不需要他回答,吴忠就已经极为自豪地说:“赵氏神鹤山庄可是墨州第一庄!”
慧姑闻言颔首道:“既然如此,在地肺山期间我就扮做你的侍女,正好与鹂奴儿成为一对站你左右。”
“届时我再稍稍装扮遮掩一下,也就不算突兀了。”
赵以孚闻言连忙推辞道:“这不太好吧?”
慧姑落落大方地说:“非常时刻行非常事,我辈修者哪里来那么多的讲究?倒是你,届时可别露出马脚来。”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赵以孚也就不再多言。
本色演出嘛,有什么的。
这时众人聊了一夜,那倒霉孩子徐阿大悠悠醒转。
这孩子醒过来就‘噗通’一下跪了下来,对着慧姑‘砰砰砰’连续磕了三个,又对着赵以孚同样磕头不止。
他磕完赵以孚又去磕梁中直,然后又磕慧姑……总之就是这么机械地动作着停不下来。
赵以孚见状伸出手来压在他的肩头道:“够了,你的心意我已经明白了。”
“不过你的仇人都已经身死,其实真没必要这样。”
然而徐阿大目光坚决地说:“寥胡不灭,阿大无颜面对死去的乡亲父老。”
慧姑闻言长叹一声:“复仇之心炽烈,怕是无法随我学习纯阳丹道了。”
梁中直意外道:“师妹难道还有收徒之心?”
慧姑道:“方才他愿意与我共同赴死,这便是有缘。”
梁中直闻言点点头说:“既然如此……我倒是可以教他读书习字,科举为官在大徐朝中出人头地。”
谁知徐阿大目光坚定地说:“不,阿大只想报仇,请恩人教我复仇术!”
梁中直无奈地摇摇头说:“看起来……君信,这孩子只能交给你来带了。”
徐阿大目光期盼地看向赵以孚,的确,在他心里那一人屠了所有廖国兵的赵以孚才是他心中唯一的真选。
他要复仇,必须要追随能够给他复仇力量的人。
赵以孚微微犹豫,还是说:“你复仇心切,这分心性就不适合修行。”
徐阿大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但赵以孚随后又说:“我所能做的,只能传你武道、军略以及战阵厮杀。”
“你觉得呢?”
徐阿大闻言睁大了眼睛,惊喜地再次连连磕头,并且说:“愿意,阿大愿意追随先生!”
赵以孚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起来吧。”
慧姑欲言又止。
赵以孚连忙作揖道:“慧师叔可是有所指教?”
她叹息一声道:“这孩子终究与我有缘,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你真能教他吗?”
估计她想问的是赵以孚真能教好他?
梁中直首先给自己徒弟出头说话:“慧师妹有所不知,我这弟子本就出身武道世家,摆在江湖上更是绝世高手级别的武道修为,传授他世俗武道不在话下。”
“同时他还是即将上任的襄州知州周肃的学生,一身军略尽得亲传。”
“至于战场厮杀之道……你恐怕不知,他前不久才被阴司征召去参加冥界的征伐之事。”
慧姑听着一愣一愣的,她忍不住嘀咕了一句:“这……赵师侄真是丹青门弟子?”
这一下把梁中直给干沉默了。
他教出来的徒弟就是这个样子的,只能怪他呗?
赵以孚则是让吴忠把徐阿大带走道:“吴叔,这孩子你先带着打基础,给他早服龙骨丹晚服益气丸,务必先把身体给打熬出来。”
吴忠兴致勃勃地应道:“好的少爷,这件事就交给老奴来办吧。”
徐阿大又跪下磕头道:“多谢师父。”
赵以孚摆摆手道:“不用叫我师父,你也学不到我多少东西,或许等你大仇得报之后再问问本心想要什么吧。”
徐阿大听不明白,只是听懂了赵以孚不肯收他,故而不停地磕头。
慧姑见状只能劝道:“阿大,这不是赵君信不愿意收你,而是你还没有达到他的要求。”
徐阿大这才停了下来,顶着通红的脑门通红着眼问:“那阿大如何才能达到要求?”
“这……”
慧姑一时不知该如何说了,毕竟此时的徐阿大满是复仇心,估计说什么都是听不进去的。
但这种时候赵以孚反而有办法,他说:“我花了近十年的时间才让我的师父承认我,那你觉得你要如何让我承认你?”
徐阿大一听这才明白了,同时攒足了劲道:“我这就开始修炼!”
赵以孚摆摆手,吴忠就识趣地将他带了下去。
梁中直见状无奈地说:“看来等下还得拓宽一下车厢里的空间,给这小子准备个练功房才行。”
“对了君信,你小时候习字的册子还带在身边吗?这孩子没什么底子,得要从头教起来……至少得要会读书习字才行。”
这个时候的梁中直,就如同一个慈祥的老爷爷。
赵以孚无奈地看着思维不知歪到什么地方去的师父,说:“师父,这孩子究竟如何还要观察。”
梁中直说:“这孩子在当时那个情况已经将自己的品性都表现出来了。”
“他没有和其他孩子一样丢下慧师妹逃走,就已经说明他足够忠诚而勇敢,只是这样就足以是良品了。”
“至于其他方面,反倒是次要的了。”
“我相信我们以真心待他,他也能以真心回报,这就已经是一个合格的弟子了……而为师者,又何必强求弟子一定要成才?”
这番话可谓是发自肺腑,乃是梁中直这些年教书育人的经验之谈。
赵以孚认认真真地听完,也是感动地下拜道:“师父,弟子多谢师父一直以来的教养之恩。”
慧姑看着看着,不知是否想起了自己的师父,眼眶也红了起来。
她说:“原先只知梁师兄自号疯道人,是个不羁礼教的才子狂生式人物,没想到今日一见师兄,才知道小妹是道听途说了。”
在慧姑眼中,此时的梁中直简直就是一名伟大的教育家、思想家、师者,哪里有一丁点疯道人的意思?
梁中直莞尔道:“师妹听到的传言没错,贫道早年的确多荒唐……可是如今已经不是当年了。”
赵以孚崇敬地看着梁中直,这个师父的确满足了他一切对师者的幻想。
这一刻,梁中直感到骄傲极了,情绪价值彻底拉满!
不得不说,这对师徒也是互相成就的关系吧。
慧姑艳羡无比。
只是终究刚刚经历了苦战,只能暂时告辞调息去了。
此时在篝火旁只剩下赵以孚和梁中直这对师徒,他们也就可以聊一些别的东西了。
“君信,这次为师会和剑脉交流剑道,我想你给我问问,能否趁此机会将那‘仙缘书剑’传给剑脉?”
赵以孚一下恍然,梁中直这是在考虑当年剑脉拔剑相助的恩情了。
他说:“好,我这就问……”
他话还没说完,耳边就已经听到了请神图中传来的声音:【不必请示了,我只是留下了一帖字,你师父能从中悟出剑法那是他的造化,他可以随意处置。】
赵以孚闻言心中一动,问:【那您传给我的‘火龙神剑’呢?】
孚佑祖师:【那门剑法是我特意传授于你的,若无一定身体根基恐怕难以施展。故而你若要外传也不是不行,但需谨慎考验其身体状态。】
赵以孚一下了然,那‘火龙神剑’其实就是一门‘天才剑法’,也就是为特定人群量身打造的。
不过既然祖师都允许了,他便抬起头来对梁中直点了点头。
梁中直见状一下子舒展了眉头,他说:“当年剑脉两宗也是为了我们倾力护道,这一门剑法不算什么,但总是能够有所回馈了。”
赵以孚也是忧心忡忡地点头。
的确,他们丹青门太过世俗了,在修行一道能够帮得上另外两脉的地方实在太少。
看起来这次的三脉交流大会,丹青门是要摆正态度站如喽啰了。
但问题是,在这种情况下还要帮真一道查验教中是否有人沾染心魔……着实有些困难。
罢了,这种事情还是让掌门他们操心吧。
师徒两人暂时放下了这些劳心事,在篝火旁开始天马行空地聊天。
等到两个时辰之后,慧姑粗略调息完成从车厢里出来的时候,有些好奇这师徒两个在聊些什么呢……
结果她就听见:
赵以孚:“师父,我觉得这脚下冰莲应该再多几片花瓣,花瓣多些更好看。”
梁中直:“光多没用,你得记得要美型,这么多年的画道你白练了?”
赵以孚:“师父说的是,但多些花瓣还是更好看啊?”
梁中直:“那也要在美型的基础上增加才对。”
赵以孚道:“好吧,师父你说得在理,那我们这门‘冰莲妙法’就可以以花瓣美型与否作为修炼合格的标准,然后再以花瓣数量作为境界划分?”
梁中直:“不错不错……”
慧姑看着这两个男人似乎在讨论着什么很幼稚的话题,忍不住干咳了一声。
正忘我讨论的师徒两个停了下来,梁中直关心道:“师妹调息好了?”
慧姑点点头,然后问:“方才师兄与师侄在聊什么?”
梁中直灿然一笑道:“哦,我们在一起研究一门妙法,现在尚未成型,等成了以后可以请师妹品鉴。”
慧姑表情有些木,她其实想说‘不必了’,但顾及两人面子还是没说……这回她算彻底明白,为何其他两脉的人会和丹青门的人玩不到一块去了。
最新网址:www.00shu.l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