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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平看着眼前这个和此刻的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知道为什么自己在问心河的问题是这个了。
“我是叶平。”叶平平静地回答对面这个和此刻的自己长得一样的身体。
对面的叶平冷笑一声，然后怒道：“你是叶平，那我是谁？”
“……”叶平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虽然穿越过来之后他看似很快接受了这个现状，也融入了原身的生活中，但是他知道这个只是表象而已。
因为原身是一个没有什么社会联系的人，没有家人，没有爱人，不擅长和人打交道，唯二的朋友——学校中的阿源和小小，还是校长的眼线。
加上穿越之后就一直马不停蹄发生各种事情，叶平在一次次的生死危机和机遇中，潜意识里选择性地忽略了自己对于原身身份的认同。
就算融合了原身的记忆，但是他知道自己还是自己，原身的记忆对他来说只是一个会影响他性格的负担而已，要是可以选择的话，叶平会毫不犹豫选择放弃。
此时面对原身——至少拥有原身意志和记忆的对面这个叶平的质问和责难，心底多少有些发虚，无法反驳。
“为什么不回答我？我是谁？”对方继续咄咄逼人。
“你……也是叶平。”叶平只好硬着头皮回答。
“呵，你也是叶平，我也是叶平……”对面的叶平似乎被气笑，继续道：“那你为什么在我的身体里面！”
“你用我的身份活着，拥有我的天分，拥有我的财富，拥有我的一切，你是叶平，你才是叶平！”
随着对面这个叶平情绪越来越激动，问心河水又开始翻腾起来，就像被煮沸的开水，叶平站在其中被湍急的水流打得东倒西歪。
一个没站稳又沉入了河水中。
一个个气泡从河底浮上来，每一个气泡中都有画面在放映，仔细看去，竟都是原身的记忆。
是在孤儿院长大的他，是刚进入小学的他，是凭借自己的努力刻苦就算没补课也拿第一的他。
是如父如母的院长去世时伤心的他，是被同学嘲讽讥笑孤儿仔时愤怒的他，是终于以第一的成绩考入蛊源大学时畅快的他。
是明知道自己有家却没有家人记忆的他，是面对阿源和小小的友善受宠若惊的他，是面对偶然遇到的邪修不想放弃还是失败的他。
一幕幕都是他，都是那个曾经的叶平。
一段段记忆无声，但是却又震耳欲聋。
叶平的耳中，叶平的脑海中，似乎都回荡着原身的大声指责。
“你是谁！我又是谁！”
“你回答我啊！回答我！”
“你是小偷，你是小偷，你偷走了我的一切，我的人生！”
“我还是叶平么？我……”原身的声音沮丧起来。
“我早就不是叶平了，那我是谁……”
叶平飘荡在在河水中，撞到一个个气泡，读取了一个个原身的记忆。
这些记忆他都有，但这是第一次，他切身地感受到了原身的情绪。
身体不由自己控制，叶平只觉天旋地转，心中烦躁，胸口生出一团吐不出来的气，渐渐开始有一些不耐烦。
“你当然是叶平。”叶平皱着眉回答，不再试图控制身体，任由暗流涌动的河水将自己带到不同的位置。
“哈哈哈哈哈哈，我是叶平？不，我不是，我不过是一场绵长的记忆。”
“你是叶平么？你也不是，你不过，你不过是一个缝合了两段记忆的怪物！”雨水汇聚成的那个叶平没有出现在问心河水中，但是又似乎每一滴河水都是他。
叶平甚至感觉对方正用手指指着他，指尖已经要触碰到他的鼻头。
一股无名火升腾而起，哪怕自己在河水中，叶平也觉得这股火要将自己烧干。
“是又怎么样！”叶平头朝下大声反问道：“我是小偷，我是怪物，我偷走了你的人生？所以呢？那又怎么样？”
“你的人生是什么很珍贵的东西么？嗯？你有爱人？还是亲密的朋友？家人？你都没有。”
“你以为我想接管你这个莫名其妙的人生？成为你的那一刻，你就要死了，如果不是我，你的这个躯体，你所谓的天分和财富，早就不知道变成什么东西消失在这个天地间了。”
“说起来，我为什么会进入你的身体呢？好像是因为有人不知天高地厚毫无警惕心，被区区一个炼道蛊师搞死，差点变成养虫的养料。”
“这就是你所谓的天才？不要再招我笑了，你知不知道，井底的鸣蛙，只能看到井口那么大的天空。”
“你是鸣蛙，而我，见过真正的星海宇宙。”
比起吵架，对面的叶平区区十几年的阅历，怎么比得过叶平这个在星海宇宙混迹不知多少年的老油条。
哪怕叶平躯体在河水中万分狼狈，不停地转换体位，原身也被怼得毫无还口之力。
随着叶平的反击，问心河的狂暴程度居然在慢慢降低，叶平渐渐稳定了身躯。
他得理不饶人，继续大声道。
“你还能在这里指责我，质问我，你这段记忆还能存在，都是因为我，你口中的这个小偷，接管了你的身体。”
“醒醒吧，你有什么好不甘的？”
“醒醒吧，还好有我，你还能长存。”
“我……我。”原身的躯体又在河水中凝结了出来，面对叶平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击。
诡异的沉默蔓延开。
“我说，你想过，这个世界之外是什么样子么？”叶平突然开口。
“什么意思……”对面的叶平有些疑惑，怎么突然换了话题。
“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梦想是当一个星海宇宙中的探险家，想要看到璀璨的星海，想要亲眼见证黑洞的诞生，想要冒险穿越星际飓风看看风眼中究竟是什么绝世珍宝。”
“世界太大了，你连蛊源市的郊外远一些的地方都没有去过。”
“你不好奇么，好奇你所在的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你不好奇这个世界之外是什么样子？”
“你不好奇机械生命是怎么产生怎么成长？你不好奇吞噬星空的金角巨兽？你不好奇可以填满整个宇宙的血海？”
对面的叶平听着，先是愣住，然后脸上不甘的表情开始消融，逐渐替换为迷惘，然后变成向往。
“如你所说，我占据了你的身体，也继承了你的记忆”
“所以现在的我，是叶平也不是叶平。”
“我不再是之前那个叶平，之前的那个我已经消失在了和虫族母巢同归于尽的那一刻。”
“那个叶平，和你这段记忆的拥有者的叶平，一起构成了现在的我，现在的这个叶平。”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咱们都是叶平，咱们只是叶平。”
“以后那条看不到尽头的长路，就由我这个叶平，你这个叶平，咱们这个叶平去走，你……愿意么？”
对面的叶平瞳孔微微放大，又恢复到正常的样子。
他的嘴角扬起，露出了一丝微笑。
“好。”叶平回答。
“那我再问一次，你是谁？”叶平问道。
“我是叶平。”叶平回答。
两个叶平相视而笑，两个叶平在河水的推动下快速接近，两个叶平撞到对方，两个叶平融合到了一起。
问心河激起前所未有的波涛，叶平再看不到河底，仿佛身处一个深不可测的海渊。
巨大的水压几乎要将他压碎。
河水渗入叶平的身体，巨大的疼痛撕扯着叶平的识海。
他晕了过去。
……
等到再有意识时，叶平感觉有清凉的水流轻轻冲击自己的身体。
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薄如浅滩的问心河边。
站起身，轻轻一跨，就跨出了问心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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