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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思恭此时就在皇宫坐值。他来得倒是挺快。
不过，他那表情却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
万历见状，忍不住问道：“思恭，怎么了，家里有事？”
唉，这个怎么说呢？
不是我家里有事啊，是您家里有事啊。
骆思恭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道：“万岁爷，灯油的事查出点眉目来了。”
这么久了，你终于查出点眉目来了。
但是，你这表情，好像不是什么好事啊。
万历见这家伙还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由皱眉道：“你到底查到了什么，只管说，朕还能怪你不成？”
骆思恭闻言，小心道：“万岁爷，我们这段时间主要在查灯油的去向。
他们做的的确很隐蔽，从炼油作坊那边到河港码头，再到装上水师快船运走，好像都没一点问题。
我们的密卫不知跟着那些运送灯油的水师快船跑了多少趟，终于发现不对劲了。
那些划往藩王封地的水师快船好像都有问题，划船的好像压根就不是水师将士。
他们虽然都穿着水师将士的戎装，那些戎装不用望远镜细看好像也没问题，但是，用望远镜细看的话就能看出来，做工有点粗糙，应该不是万盛堂布庄做的。”
原来是拉到藩王封地卖去了！
这些藩王还敢跟蒲州三大豪族狼狈为奸？
万历闻言，眉头不由越皱越深。
他想了想，随即问道：“那些冒充水师将士的到底是什么人，他们的快船又是从哪里来的，这些你查清楚没有？”
这个自然是查到了一点。
骆思恭小心道：“万岁爷，现在工部几大造船厂都在造蜈蚣船，只是龙江州宝船厂和新洲船厂是给水师造的，其他大船厂造的蜈蚣船则是卖给民间船户拉货的。
微臣命人细细查了一下，他们虽然都把原来的标识打磨掉了，又刻上了水师的标识，但是，从细微处还是能看出来，他们的蜈蚣船都是从山东北清河船厂和淮安清江船厂买来的。
至于那些冒充水师将士的人，我们还只查出几个领头的身份来，他们好像都是郡王乃至藩王的姻亲。”
这些藩王宗室真是寻死啊！
万历闻言，眉头不由皱得更深了。
很明显，这些藩王宗室之所以还跟蒲州三大豪族狼狈为奸那就是为了钱。
他卡人家宗藩禄米，这帮家伙就卖灯油赚钱！
更为可恶的是，这帮家伙还让自己的姻亲带着人冒充水师将士，甚至还购置了很多蜈蚣船。
这一年上千万两的灯油需要多少蜈蚣船来拉？
灯油分两种，一种是一两银子二十斤的煤油，一种是一两银子十斤的高档灯油，平均一下，算一两银子十五斤，一个月算一百万两银子的灯油，那就是一千五百万斤。
而蜈蚣船要想跑得快，那最多能装五六万斤的货。
如果按平均一个月拉一趟算，这帮藩王最少买了两三百艘蜈蚣船了。
蜈蚣船并不是很贵，而且，他们做的还是无本买卖，每一艘船拉一趟就能赚几百两，买船的钱很快就回来了，后面全是赚的。
这才一年多而已，这些藩王就已经发展到两三百艘蜈蚣船，最少上万划船的青壮了。
如果让这帮家伙这么继续发展下去，买上几千艘蜈蚣船，招上十几万甚至几十万青壮，那可就麻烦大了。
这帮家伙想造反吗？
如果没一点事，这帮家伙自然不会造反。
问题就是，宗藩禄米、宗藩的封地乃至被宗藩奴役的平民百姓，这些他总是要解决的。
到时候这帮家伙会不会造反还真不好说。
蒲州三大豪族还真是毒啊。
这帮家伙为了利益专门豢养能改朝换代的势力！
嘉靖朝的北虏之祸就是他们给养出来的。
那时候如果不是他们贩卖粮食和各种违禁物资给俺答汗，土默特部根本就不可能发展到那种程度。
俺答汗率土默特部跑河套的时候还不到一万人马呢，才过了二十来年时间他竟然就率十多万骑兵杀到了大明京城。
蒲州三大豪族就是想利用自己豢养的势力改朝换代，从而攫取整个天下的利益！
嘉靖二十九年的戊戌之变和崇祯二年的己巳之变何其相似，土默特部的发展和建州女真的发展何其相似！
很明显，蒲州三大豪族专门豢养这种足以改朝换代的势力。
而且，他们越养越厉害。
历史上大明王朝最终就是亡在蒲州三大豪族豢养的后金手里！
这会儿这帮家伙肯定是想豢养藩王来靖难，用这种方法来换个皇帝！
藩王宗室如果被这帮家伙给豢养起来了那可不得了。
看样子藩王宗室的问题必须尽快解决才行。
问题，这会儿他手底下人马又要解决建奴的隐患，又要准备去抢夺西班牙在海外的地盘，还有西南三宣六慰的问题也没解决。
这个时候他如果激起藩王造反，必然会天下大乱，他好不容易打造出来的太平盛世又要变成乱世了。
不过，从清剿蒲州三大豪族余孽的角度来说，藩王宗室的问题还不能急着去解决。
他要想趁这个机会把蒲州三大豪族的余孽挖出来，现在就不能动手。
如果他现在就动手，那估计会跟上次一样，连蒲州三大豪族余孽的人影都找不到。
藩王宗室这会儿还不足以翻天，现在外部问题还没解决，大明内部也不能乱，还是先把蒲州三大豪族余孽顺藤摸瓜摸出来再说。
万历细细想了想，随即又问道：“炼油厂那边怎么回事，就算运送到河港码头那边的人不知道这些水师将士是冒充的，河港码头那边总知道吧，是谁在给这帮家伙送货？”
唉，这个自然是有内鬼。
国舅爷啊国舅爷，你脑子真出问题了。
骆思恭暗自叹息一声，随即小心道：“万岁爷，这些好像都是国舅爷一个妻妾的兄弟负责的。”
哼，蒲州三大豪族，你们真是毒啊！
朕查来查去查到的都是自己的亲族是吧？
你们就是想让朕收拾自己的亲族是吧？
朕能上你们的套吗？
你们别让朕逮到了，逮到了就是千刀万剐！
万历闻言，暗自冷哼一声，随即微微点头道：“嗯，不错，继续查，小心不要打草惊蛇。”
他被这帮寻死的藩王宗室一打岔，貌似把正事都忘了。
骆思恭那也以为他就是为了问国舅王冰那边的事。
这会儿他好像都问完了，骆思恭那也准备告退了。
小朱常洵见状，连忙拉了拉他的衣袖。
万历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抬手道：“另外还有一件事，你也去办一下。
你派密卫严密监视东安门、西安门、长安左门和长安右门，凡是出宫的太监和宫女一个都不要放过，全部跟上暗中查探，看他们出宫干了些什么。
以后这个就形成定制，你派专人负责，每个月把出宫的太监和宫女名单及见了什么人，大致干了什么都报上来。”
这个问题倒不是很大。
宫里的太监和宫女想要出来可没那么容易，而且，皇城到了晚上那都是城门紧闭，太监和宫女根本就出不来，他们只需白天守着就行。
骆思恭闻言，毫不犹豫的拱手道：“微臣明白。”
万历又细细想了想，随即挥手道：“嗯，下去吧。”
骆思恭连忙拱手躬身告退。
小朱常洵看着这家伙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又忍不住问道：“父皇，这就行了吗，密卫真的什么都能查出来吗？”
密卫自然没这么厉害。
万历缓缓摇头道：“密卫不一定什么都能查出来，但是，他们能把所有出宫的太监和宫女都记下来。
宫里的太监和宫女想要出宫可没那么容易，如果不是我们派出宫的，却经常变着法子想办法出宫的，那肯定有问题的。
这些有问题的我们可以命人进一步细查，到时候是调离身边，又或者贬去守皇陵，又或者直接斩了就看他们到底出宫干了些什么了。”
哦，原来是先把有问题的找出来。
小朱常洵闻言，缓缓点头道：“儿臣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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