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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家门，向阳就闻到煮肉味儿，扑鼻的香气不断勾引他的味蕾，虽说已经吃喝得够饱，可他还是没禁住诱惑。妈妈说道：“老二，喝多了吧，跟谁喝的呀？”向阳回答道：“妈，我请曹龙他们几个吃饭，哥哥弟弟还没回来吗，我看院里停着我爸拉羊的车，我爸回来了吧？”妈妈说道：“你爸下午回来的，听说你回来高兴得不得了，这不，那会儿跟你弟弟去屠宰场现杀了一只羊，你弟弟把肉和骨头送回来我就下锅煮，他们在屠宰场灌血肠呢，一会儿应该完事了，你哥也快下班了。你喝口茶醒醒酒，你爸回来还得让你喝。”向阳倒了一杯茶慢慢呷着，盯着铁锅迅速升起又缓慢消失的水汽，陷入沉寂，他想给朱琳打电话，又怕朱琳问这问那，最终打消念头。
于是起身帮妈妈忙活饭菜，妈妈不让他帮忙，向阳说道：“妈，你就让我干吧，在家，我也天天干这些。”说着他略显迷惘，他有几个家，哪个才是他的家？
有爸爸妈妈的地方是家，有老婆的地方还是家，可是两个家却不能是一个家，就是融成一个家也难免磕磕碰碰，还不如分开两个家。
有爸妈的地方是小时候的家，也是长大后藏在心底不能常回的家，有老婆的地方是成年后的家，那是他后半生直至离开这个世界一直托身的家。
人啊，真的很矛盾，除非有过亿家财和过人能量，否则，这辈子注定只能两个家，两个家都让人牵肠挂肚，不论走到哪里，都会魂牵梦系。
妈妈听向阳那么说可能也有些不自在，但没表现出来，她说道：“你在你家干是应该的，但回到妈这儿，就不能让你累着，不管你多大，在妈跟前，你永远是孩子，你们哥仨小时候跟爸妈没少吃苦，现在生活比那时候强了不少，妈天天干这些也不累，你歇一会儿。”向阳不再跟妈妈争抢干活。
大哥下班回来，一进门说道：“老二，那门面我看了，里外都挺好的，还是毛坯，一楼简装一下就可以，二楼咱装好点，让爸妈住，以后冬天上厕所、洗澡啥的都方便。”向阳说道：“你感觉不错那就错不了，让爸妈住住楼房享享福，省得数九寒天还得点炉子烧煤怪累人的。”大哥说道：“哎呀，妈，炖肉了，太爱这个味道了。”妈妈说道：“嗯，一大锅呢，够你们吃的。”门外传来汽车声，是弟弟开车带爸爸回来了，爸爸满脸笑容从汽车后备箱抱下两捆啤酒，向阳和大哥跑去帮忙，爸爸看见向阳说道：“你小子现在出息了，都会开车了，哈哈。”向阳接过啤酒笑着说道：“爸，刚学会，现在也是学习阶段，回来路上幸亏没碰到交警，要么一准儿被抓，哈哈。”进屋后，妈妈已经用大盆将热气腾腾的羊肉端上桌，另外还有一盆蘸酱菜、一盘凉拌猪耳和一壶刚烧开的奶茶。
爸爸坐在沙发中央，大哥坐左边，妈妈让向阳挨着爸爸坐右边，向阳嘿嘿一笑拿起塑料小板凳坐到爸爸对面，他让妈妈挨爸爸坐。
大哥打开啤酒，弟弟打开饮料给妈妈倒上，爸爸说道：“打电话听你妈说你小子回来了，我就把收的羊赶快拉去处理了，要么还得再收两天才装车。这次怎么回来得这么突然呀？”向阳说道：“爸，单位最近没什么事，我就请了探亲假回来看看，今年单位效益挺好，我买了些股票，挣了点钱，心说回来给你和我妈开个商店，咱别出去收羊了，你岁数也大了，身子骨也经不起折腾了。”爸爸说道：“你才上几年班啊，用钱的地方多着呢，我和你妈身体都好着呢，趁这功夫再折腾折腾多帮衬帮衬你们，等我们动不了了，你们再尽孝也不迟，再说，我也坐不住，经常出去跑跑车啊，心里还挺舒坦。”弟弟忽然从小板凳上跳起来说道：“哎呀，爸，差点忘了，我哥给你买的同款手表还没给你呢，我去给你拿啊。”爸爸问向阳道：“老二，爸爸干了一辈子体力活，真不知道投资理财是啥，那个东西真那么挣钱吗？爸爸知道你的为人，不会去偷去抢，但工作千万不能有别的心思呐，咱辛辛苦苦挣的，咋用心里都踏实，不能贪污受贿，更不能挪用公款啊，那些都不是正道，咱家从祖上开始就没有那样的人。”爸爸的话像针一样深深插入向阳心脏，很疼，向阳笑着说道：“爸，我这是买股票投资赚的钱，你不接触不知道，一旦运气好买了牛股，那挣钱就跟捡钱一样，如果运气不好赔了，也有可能血本无归，放心吧，你儿子你还不了解吗，咱不干侵害他人利益的事。”大哥插话说道：“爸，咱祖上不也有那么几位风流人物吗？我记得小时候你给我讲过，咱老向家，我大爷爷和三爷爷他们，不都是占山为王吗？”爸爸瞪了大哥一眼说道：“你爷爷他们身逢乱世，占山为王是为了生存不得已，咱们现在多好的生活啊，太平盛世，老百姓安居乐业，政策又好，你看咱家虽然搬到城镇生活了，但老家的土地还有补贴，还有新农合，医疗报销也有保障，踏踏实实过日子多好啊。再说，你大爷爷和三爷爷最后不都被鬼子打死了吗？所以还是多干善事。”大哥说道：“你说我三爷爷被打死了，但我奶奶健在的时候告诉我三爷爷失踪了，最后啥样没人知道，还说我四爷爷参军跑南方去了，现在也不知道啥情况了。”爸爸说道：“快别提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好好过好现在的日子就行啦，来，喝一口吧。”爷四个碰了一杯，大口喝下，各自抓起羊肉，大口啃起来。
妈妈煮的肉很香，得益于她独特的烹调方式，冷水下肉，放大葱、蒜瓣、辣椒和大料，再倒料酒，开锅后加盐，调韭菜花和酱豆腐做蘸料，谦虚的说，味道不能跟正宗蒙古手把肉相提并论，但也是一绝。
这味道从向阳十多岁开始就印刻在他脑中，他离家上高中上大学馋肉的时候总想起这个味道，虽然在外面偶尔吃肉，但总感觉缺少一味调料。
爸爸戴好表说道：“这是纯金的呀，你爸这辈子第一次戴这么贵重的东西，谢谢你了，儿子，爸爸会永久珍藏的。”向阳笑笑说道：“爸，你就戴呗，珍藏什么呀？”爸爸呵呵一乐说道：“爸经常往外跑，磕了碰了多可惜呀，再说，万一被坏人盯上，你爸这条老命不就交代了么，哈哈。”向阳说道：“你就戴吧，以后少往外跑就行了，我还给你买了两身衣服，你一会儿都试试，不出远门就穿吧。”爸爸说道：“好儿子，爸爸知道你有孝心，你说你把家安那么远，我和你妈也看不见你，你在外边一定要注意安全呐。”向阳举起杯跟爸妈碰了一下，又跟哥弟碰了一下说道：“爸，我知道，这么多年在外面也习惯了，我肯定会照顾好自己的，放心吧。以后我会经常回来看你们的，以前回来的次数确实少了点。”大哥说道：“对了老二，那明天咱去看看门面吗？爸妈都在，正好一起去看看。”向阳说道：“去，明天咱一起去，行的话，我交完钱你赶快去办过户手续。爸，我准备盘个店面给你们开个商店，你就别往外跑了，一来有事干，二来不遭罪。”爸爸说道：“我听你弟说了，但这是一笔很大的支出啊。”向阳看出爸爸心疼钱，说道：“爸，你就别替我考虑了，没钱的话我也不能张罗这事啊，你就听我的吧，劳累了大半辈子，该歇歇了。”爸爸沉默了，自己干了一杯酒，拿小刀刮羊排上的肉丝吃。
弟弟看气氛凝重，说道：“哎呀，一家人聚齐了多高兴啊，二哥给爸妈开商店也是喜事，干嘛搞得这么沉闷，要我说吧，咱家就是一直没发达，所以稍微花点钱都不太习惯，等以后我成了有钱人，好好培养培养你们的花钱习惯，让你们花钱都不眨眼，哈哈。”弟弟的话把大家逗笑了，爸爸调整好情绪笑着说道：“老三，你小子平时不着调，可这几句话说的还真有道理，咱家的优良传统被你说的一无是处啊。”弟弟接着说道：“爸，我不跟你犟，你说是不是这么个理吧。我们小时候，咱家条件差，没钱，也不敢花，我们稍微长大点儿，你虽然能挣一些钱了，但我们用钱的地方也多了，你和我妈也是计划着花，钱都用到了我们身上，现在我们长大工作了，你们还是盘算着给我们买房子，娶媳妇，还是舍不得花。二哥已经结婚了，房子首付你们掏的吧，大哥马上也要结婚，你们也给他攒结婚钱了吧，以后肯定还要给我攒。给我们花钱你们一点儿都不心疼，给你们自己花点儿，你们就心疼，这种老思想该改一改了，我的房子我自己挣，你俩就别操心了。真的，爸，妈，我们哥仨真没什么大出息，没能让你们享受荣华富贵，但至少能让你们这么大岁数不再继续操劳吧。二哥成家立业了，现在稍微富裕点儿，孝敬一下你俩，你俩咋就不能坦然接受呢，咋的，父母抚养子女天经地义，子女孝顺父母就天理不容了吗？你们真该改变想法了。”妈妈说道：“你小子今天咋这么能说，说起话来还一套一套的？”大哥说道：“爸妈，老三说的对，我作为老大，最有义务让你们享福，可我没扛起这个责任，现在老二扛起来，我虽然心里有愧，但你们舒服点，我心里还是很高兴的。”爸爸长舒一口气说道：“好了，我的儿子们，你们的孝心爸妈都知道，既然这样，那我跟你妈就接受你们的心意，待在家里好好看店。”酒足饭饱，向阳酒劲发作挤到弟弟床上倒头就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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