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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酒过三巡,老杜的脸已涨得通红,他忽然压低声音道:“陆兄弟,今日虽痛快,但陈百户此人睚眦必报,咱们得防着他使阴招。“老马闻言,酒碗重重一搁:“怕他作甚!众目睽睽之下输的,还能赖账不成?“
陆淮安指尖摩挲着碗沿,目光却投向帐外渐暗的天色:“杜兄说得有理。陈百户不敢明着动手,但他毕竟在暗处……“
随着酒越喝越多,众人也渐渐将心思都抛到脑后。
小分宜突然用分宜方言唱起俚曲,醉醺醺的调子让陆淮安瞳孔骤缩。
听到这熟悉的方言,陆淮安瞬间一身冷汗。
“我出去透口气。“陆淮安猛地起身。
他离开了营房,径直来到存放文书的地方。
好在他平日里就是为胡千总处理文书的,他假借胡千总之名,只说是有一份紧急公文要处理,骗开了房门。
屋内霉味混着墨香,他反手插上门闩,油灯照出满架落灰的簿册。
陆淮安捧着一盏油灯,在堆积如山的书房仔细寻找,终于,让他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找到了写着“陈秋川”三个字的一册簿子。
“陈秋川,分宜人......”
难怪他会莫名其妙的来找他的茬,原来根在这里。
当然,他一个卫所百户,应该还不至于入得了严世蕃和严嵩的眼,严党也不是什么人都要的。
沈明,这个名字不知为何,突然出现在陆淮安的脑海中。
他的口音听起来和小分宜也相差无几,此人说不准和陈秋川有来往?
若是如此的话,那妻子......
他不敢往下想,越发的觉得可怕。
陆淮安猛然想起,自己已经一个多月没有收到妻子的家书了。
妻子虽然不识字,但是自己临行前曾经告诉她到丈人家中暂避,而丈人是个教瑜,最多半月,就会有一份妻子口述,丈人代笔的信寄来。
陆淮安胸口发凉,脑海中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难道王氏已经出事了?
陆淮安不安的回到营房时,老马正用烧红的铁签替小分宜挑脚底水泡。少年醉话连篇:“俺分宜老家的冬笋烧肉,香的要掉了舌头呢。”
老杜此时已经满脸通红,醉醺醺道:“陆兄弟,你......怎么这么久?”
陆淮安只说是风吹,并没有言语其他。
他按捺住性子,不动声色的陪着这几个兄弟喝了一场酒。
夜深人静,营房里鼾声四起。
陆淮安悄悄起身,从贴身的内衬里取出一封旧信——那是妻子最后一封家书,字迹是岳父代笔的端正楷书:
“夫君安好?家中一切如常,只是近日街坊传言,说锦衣卫在查杨大人的旧友……妾身已按夫君嘱咐,闭门不出。“
信纸右下角,画着一朵小小的梅花——那是他和妻子的暗号,若真有危险,她会在信上画三朵梅花。
可这封信上,并不其他异样。
陆淮安稍稍松了口气,但随即又皱起眉头——若一切如常,为何后续再无来信?
他摩挲着信纸,突然发现信封封口处的一处断口,像是被人拆开过又重新封上过一般。
一种不安的气息笼罩在他的心头。
有人截了他的家书!
次日午后,陆淮安借口去镇上采买笔墨,悄悄找到驿丞打听:“最近可有京城的信送来?“
驿丞摇头:“陆师爷,从昨日开始,京城来的信都被陈大人的人截了,说是要查验明白才可转交。“
陆淮安心中一沉,却不动声色地掏出一块碎银塞过去:“若是见到我的家书,麻烦您私下递个信。“
回到卫所,陆淮安站在校场边缘,望着远处操练的士兵。
陈秋川在查他的家书,这就说明了他的妻子,已经被严党盯上。
他深吸一口气,从怀中摸出吕芳留给他的那封信,上面除了一个地址,并无其他。
自己身在军营,又是罪籍,远在京城的事情可以说是束手无策。
是时候动用这步棋了。
吕芳在分别时候曾经对他说过,如果遇到什么紧急情况,就在纸上押上一方墨点印送来,他自会有办法联系到他。
登州卫所距离济南府并不远,这封信从驿站送出,一来一回不出三天必然会有回应。
接下来,他能做的就只有等了。
所有的希望都只能寄托在吕芳的身上。
陆淮安心中担忧妻子,夜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突然,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躺在床上的陆淮安一惊,“谁?“陆淮安反手将信笺压到枕下。
原来是王五,看清了对方的样貌之后,陆淮安长舒了一口气。
“大晚上的,你要吓死人不成?”
“陆大哥,方才我如厕的时候瞧见陈百户的几个亲兵在咱们屋子附近来回晃荡,不像是好事。”
陆淮安怀视一周之后,不久前还在床上打鼾的老马此刻竟然没了踪影。
还没等他想明白前因后果,离他们屋子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分明是老马的声音!
“糟了!”陆淮安道声不妙。
屋内其余人也被这一声喊叫惊醒,老杜和小分宜见陆淮安和王五两个站在地上,短暂的交谈让他们意识到眼下的处境。
老杜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这八成是诱兵之计。
陆淮安此刻冷静下来也想通了,这是军营,他陈百户的胆子再大,也绝不敢做出深夜杀人这种事情。
但是老马毕竟是弟兄,若是真的遭遇不测......
陆淮安深吸一口气,忽然冷笑:“既然是请君入瓮,那我便去会会。”
老杜穿好衣服跳下床来,按住陆淮安的肩头:“老哥陪着你一起去。”
陆淮安摇了摇头,从衣服里拿出一份信,放在老杜的手中:“若是我遭遇不测,麻烦杜大哥务必帮我把这封信送出。”
老杜接过信,粗糙的手指触到信封上未干的墨迹,心头猛地一沉。
"陆兄弟,你这是......"他喉结滚动,剩下的话哽在嗓子里。
他转身从床底摸出两截铁管,又撕下布条缠住握柄。小分宜急得冒汗:“陆大哥,他们人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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