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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亲消息传来时,周见雪正在教姜宝珠用剑。

    姜宝珠这才知道自己的力气比一般人大多了,她轻轻松松能够抱起来一块的巨石,放在别人身上就不一定了。

    周见雪见姜宝珠是个练武奇才,忍不住多教了些。

    二人大汗淋漓的坐在院子的梯子上,脸上身上全是汗渍,地上是宫女切好的西瓜。

    西瓜是红色的,清脆可口,姜宝珠最喜欢吃。

    只可惜进宫的不多,即便是姜兰瑛一月也只有一两个,但她都留给了两个孩子。

    二人正在吃西瓜,鸿宝公公匆忙走了过来。

    姜宝珠心里一颤,心中涌上一丝不好的预感。

    鸿宝公公注视着公主和姜宝珠,对上周见雪的双眼后,心中有几分怜悯。

    都说公主高贵,可实际上公主在皇宫中像是待宰的羔羊,时刻可以背父亲兄弟所放弃。

    “永安公主,圣旨到,接旨吧。”

    永安公主愣住了,唯有姜宝珠压低了声音问:“公公,怎么会忽然来圣旨?”

    鸿宝公公不言语。

    姜宝珠和周见雪对视一眼,这才跪在地上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永安公主端闲仪表,德才兼备,特逢逻些王求娶,兹承皇上谕,命永安公主和亲,特赐红妆八十箱,钦此!”

    鸿宝公公尖锐的声音掩盖住了夏日孜孜不倦的蝉鸣声。

    头顶炽热的太阳照的让人发晕,同时让周见雪跌入谷底。

    她不可思议又震惊地抬起头,不可思议地问道:“你说一遍?”

    鸿宝公公叹了口气,却没有为嘉帝辩解,只是说:“公主,接旨吧,陛下说三日后公主启程前往逻些。”

    周见雪没有动作,她盯着圣旨,像是要把它盯出来一个洞一样。

    “不可能,陛下怎么会让我去和亲!”周见雪的声音第一次这么尖锐:“那是火坑,我去了之后焉能有命回来!”

    鸿宝公公自然清楚。

    大周和亲的公主都没有好下场,所以鸿宝公公低着头,等着周见雪接旨。

    周见雪摇头:“不行,我要去找父皇。”

    鸿宝公公道:“公主,陛下说了,这三日让您在房间里准备出嫁,不必见他,等您出嫁那日,他会亲自送您到城门外。”

    说完,鸿宝公公见她还是不接,便把圣旨放在她的手上。

    往日永安公主都会给些喜钱,但这次鸿宝公公却不敢要,他不敢看永安公主绝望的眼神,只想快速离开。

    姜兰瑛也得知消息,从房间出来,听闻后脸色一白,当即就要去找皇帝,然而整个院子都被皇帝的侍卫围得水泄不通,即便是姜兰瑛也出不去。

    姜宝珠呆呆地看着这一切,看着周见雪在床上哭湿了枕头,向来镇定的姑母苍白了脸不知该如何是好。

    姜宝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后宫的。

    她闷着头走,路过的宫女向她行礼她也没听到。

    直到她撞到了一块硬邦邦的身体,姜宝珠抬起头,是裴渡。

    裴渡看起来也是刚下朝的模样,但姜宝珠却无比激动:“王爷,那圣旨是怎么回事,公主怎么能嫁到逻些呢,那逻些王都能当我爷爷了,更何况赤木尔死了,他们都认为是公主的错,要是公主嫁到逻些,那她以后还能活着吗?”

    裴渡感受到袖子上传来的压力,姜宝珠那双细嫩如葱白的双手紧紧的抓着他的衣袖,指尖泛白,那双圆润的眼睛里带着些许泪水,声音颤抖着,明显是吓坏了。

    姜宝珠继续道:“公主现在在房间里哭,我太难受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就偷偷出来了,王爷,您这么厉害,能不能求陛下收回圣旨,逻些如果要钱,我可以出钱的,公主绝对不能嫁出去!”

    姜宝珠再也忍不住了,晶莹的泪水夺眶而出,瞬间哭湿了她的头发。

    “逻些并没有多少东西,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要公主嫁过去,朝臣极力阻拦,但陛下一意孤行。”

    “那我爹没有阻拦吗?”宝珠哭着道:“我爹他不是很能哄陛下开心吗,难道也没有让陛下收回旨意吗?”

    “岳父第一个不同意,在朝堂上争得面红耳赤,嘉帝原本想打他五十大板,但本王怕你父亲被打死你伤心,所以本王替你父亲说话,变成了***板,这会儿应当被你大哥带回侯府了。”

    宝珠睁大了眼睛,根本没有仔细听裴渡的话,只知道姜崇明也受罚了。

    她颤抖地开口:“难道没有任何办法了吗,为什么非要谈和,公主是无辜的啊,难道他们打我们我们就不能还手吗?”

    裴渡听着姜宝珠的颤音,垂下漆黑的眼睛。

    宝珠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为什么要牺牲掉公主?”

    “任何人都是皇帝的牺牲品。”

    宝珠瞪大了双眼,不明白裴渡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睫毛上挂着水珠,黑眸颤了颤,问:“王爷打仗所向披靡,王爷可以夺回城池,王爷可以请旨夺回城池,为何陛下不让王爷去?”

    “皇帝忌讳我的兵权,若我在南诏又拿到军功,以后便是摄政王了。”裴渡说的十分直白,但眼神却直勾勾的盯着姜宝珠,接着又说:“这样许多人想要再推翻本王,便是比登天还难了。”

    姜宝珠愣住了。

    但她很快就明白裴渡是什么意思。

    裴渡权势滔天,否则不会成为男女主征服天下最大的绊脚石。

    裴渡功高盖主,且回京后还带回了五万镇北军和任职禁卫军首领,京城中七成的兵力都在裴渡手中。

    即便是嘉帝,想了这么多年的办法想要裴渡交兵权,却没有任何办法。

    如今裴渡在蜀州和凉州都已经有了极高的声望,若在南诏再获军功,嘉帝晚上睡觉都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睡了。

    大周重文轻武,武将少之又少。

    所以嘉帝宁愿牺牲一位公主,让大周蒙上屈辱,也不愿意让裴渡在动他的位置。

    姜宝珠气的浑身颤抖,道:“陛下怎么能这样!周见雪无论如何是他的女儿,以前公主为了让他赏识自己吃了多少苦,不仅跟公主斗,还要跟皇子斗,如今说牺牲就牺牲!”

    姜宝珠转身就走。

    裴渡拉住姜宝珠:“你要去哪儿?”

    “我找陛下说道理去!”姜宝珠心里堵着一口气,无论如何也松不开。

    她今日无论如何也要给公主讨一个公道。

    姜宝珠跑的极快,很快来到承极殿,不出意料地被鸿宝公公拦到了外面。

    鸿宝公公记得姜宝珠的好,见姜宝珠一脸怒气,急忙劝解说:“王妃,您赶紧消消火,陛下也是没法子才会这样子,手心手背都是肉,陛下总不能顾了公主不顾百姓,否则百姓该如何看待陛下?”

    姜宝珠冷着脸:“我要进去求见皇上。”

    “陛下说了,谁都不能进去。”鸿宝公公苦哈哈道:“您还是请回吧。”

    说完,鸿宝公公指了指在门口跪了一排的大臣。

    姜宝珠视线看过去,发现这群大臣的脊背上,都渗透着血迹。

    姜宝珠瞬间喉咙发紧,眼眶酸涩:“他们怎么了?”

    鸿宝公公见有戏,连忙解释说:“陛下正在气头上呢,这些大人也是来劝陛下的,陛下如今正在气头上,便把这些大人们都罚了一遍,您要是此刻进去,恐怕您也会跟着遭殃啊。”

    姜宝珠看着跪成一排的大臣。

    她非但没有恐惧,反而心头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怒气。

    这些大臣,不少还是他爹的死对头,他们心里很清楚,公主是被政治棋局裹挟的无辜棋子,哪怕平日和姜家不对付,但他们也以大局为重。

    这些大臣都能放下恩怨众志成城,可嘉帝呢?

    为了他的那点钱,那点胆量,直接同意和亲。

    姜宝珠难过的闭上双眼,再睁开眼时吗,眼神中闪过从未拥有过的凌厉。

    鸿宝公公愣住了,连拦都忘记拦了。

    只听姜宝珠对着威严的宫殿大门愤怒开口:“既然手心手背都是肉,为何陛下非要割舍下任何一方?若为了公主,必然要据理力争,若为了百姓,更不应该让陛下和亲!今日和亲一国,来日便和亲两国,整个大陆多少外族,还有多少我们从未踏足国的土地,整个大周能有多少公主和亲!”

    “陛下说是为了百姓,实际上更是为了自己,若我今日受了委屈,我爹爹必然搭出姓名也要与人鱼死网破,若他看见百姓受苦,我爹即便舍出家产也不愿让百姓受苦,这才是真正的为国为命,为儿为女!”

    砰!

    巍峨的大门被推开,嘉帝阴沉着连,那双凌厉的眼睛对上姜宝珠。

    “姜宝珠,你大胆,以前是朕对你太放肆,放让你敢在朕面前口出狂言,信不信朕杀了你!”

    “陛下一言九鼎,您说的什么臣妇都相信,但即便今日被陛下打死,臣妇也要有一话要说——”

    姜宝珠说着,抬起裙子利索地跪在地上。

    以往不太标准的宫规这次却十分标准。

    姜宝珠:“陛下,二十年前西夜冒犯大周疆土,那时大周国力不强,您的亲姐姐,长公主殿下被派去和亲,但西夜仍旧嚣张至极,以折磨长公主为乐,几年后长公主不堪受辱自杀。“

    “闭嘴,长公主在西夜是病逝!”嘉帝抽出身旁侍卫的剑,架在姜宝珠的脖子上。

    姜宝珠不多不闪,连眼睛都没眨一下:“长公主一从前征战沙场,为大周立下汗毛功劳,但结局却如此凄惨,陛下,难道您还要重蹈覆辙吗?”

    姜宝珠一双眼睛比嘉帝还要凌厉,那双漆黑的眼睛夺人心魄,嘉帝看着她,像是在姜宝珠的身上看到另一个裴渡。

    不怕死的裴渡。

    嘉帝深吸一口气:“姜宝珠,你当真一位朕杀不了你?”

    姜宝珠直视嘉帝:“陛下,臣妇话已至此,请陛下降罪!”

    “你!”

    嘉帝今日心情十分不好,朝堂九成的大臣站出来反对,哪怕快要被打死也不肯放弃。

    如今姜宝珠一个女流赶在她面前骂自己,真把他一个皇帝当成窝囊废了?

    “好啊,镇北王妃如此顶撞朕,朕今日便如了你的意,杀了你!”

    姜宝珠像是看懦夫一样看着他。

    嘉帝暴怒,扬起手中的剑就要砍下去。

    这时,不远处传来裴渡的声音:“陛下,且慢。”

    嘉帝抬眼看去,咬牙切齿地问:“镇北王,你也要忤逆朕?”

    裴渡微微低头,眼皮都不曾动弹一下:“臣不敢。”

    嘉帝心情这才好不少。

    裴渡威胁虽然极大,但也是朝中最会审势夺权的人。

    还未开口,嘉帝忽然听裴渡缓缓开口:“不过臣想问问陛下,本王的王妃,有哪一点说错了?”

    说着,裴渡忽然抬起头,黑色的瞳孔犹如潭水。

    嘉帝心里一颤。

    裴渡问:“陛下确定要杀本王的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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