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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拘禁鬼神.”徐青手持役鬼法印,陷入沉思。
这好像是,精灵球?
徐青短短时间里,脑海中就浮现出八旗元帅,还有邻居多厄鬼王的身影。
只是徐青这人也不是恩将仇报的主,八旗元帅刚对他表达出善意,并且给了他能调兵遣将的纸灯冥器,他又怎么可能转头就把人元帅收进法印里?
思来想去,也就只有邻居多厄鬼王更符合他的条件。
不过想穿过鬼王陵层层墓室包围,来到最里面鬼王的主墓室,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徐青想了想,还是暂且把役鬼法印收了起来。
眼下他还有更要紧的事需要处理,鬼王陵在这里又不会跑,他这邻居总不可能忽然就搬家了,徐青抛除杂念后,便开始整理鹤一道人的遗容。
说是整理遗容,其实就是摸尸搜身。
一张爬云符箓,几瓶花花绿绿颜色各异的丹药,还有传度法师的度牒公文。
除此之外,就是天师府常见的法剑法器,以及一些世俗才会用的金银财物。
徐青摸尸搜身的手艺已经炉火纯青,不消片时,他就把眼前道人的剩余价值,榨的分毫不剩。
随手将尸体丢进箱庭,徐青没有选择花费时间去处理廖进忠的尸体,眼下冯二爷和纪瑞年还在埠口的楼船上担惊受怕,大伯和小柳仙也不知怎么样了。
如今又耽误了这许多功夫,他要是再不抓紧时间去处理收尾,这俩人接下来指不定还要遇见什么麻烦事。
徐青都不用想,刺杀武道宗师、内务府三品大太监、镜照司督主这些罪名总要有人承担,朝廷可不会管你有没有能力做到这些事,只要找不到真凶,那谁在案发现场,谁就得是凶手!
阴河古道进来容易出去难,李鹤一虽然打通了阳间白沙河与阴河的通道,但却只是一个单向进入的通道。
李鹤一这人心脏的很,从开始布局引诱徐青进入陷阱的那一刻,就没打算留后路。
一旦布置出白沙河与阴河双向互通的阵法,徐青要是发觉不对,转头就跑回阳间怎么办?
鹤一道人工于心计,小算盘打的啪啪响,不过他怎么也算不到,徐青会对阴河如此熟悉,甚至对八旗元帅的了解程度,也远超过了他。
可事实真的如此吗?
只有徐青知道,邪祟与邪祟之间,最重要的其实是真诚。
他了解的从来不是八旗元帅,而是死人留存的执念。
真论起对死人的了解,整个津门怕都没有第二个人能超越他。
毕竟,只有死人才最了解死人,倘若不是死人,那也一定是接触过死亡的人,才能切身体会到那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徐青不才,恰好就是一具行走在阴阳交界处的行尸走肉。
不过这具行尸走肉,一直以来都有着浓浓的人情味,而这点恰恰是其他鬼怪僵尸所欠缺的。
这边,徐青来到埋藏双生棺的坟冢,转头就回了自家仵工铺。
柜台处,附身孙二娘的玄玉还没回过神,就听见徐青开口道:
“玄玉,你想不想去看烟花?”
当天,平日里从不打烊的仵工铺破天荒的关了铺门,挂上了暂停歇业的牌子。
白沙河埠口,东西两座灯塔灯火通明,在灯塔底下,一群红衣缇骑手持火把,正沿着渡口不停奔走巡视。
此前白沙河大浪翻卷,将镜照司随行官船彻底冲散,这些驻扎在岸上的缇骑眼下也只能凭借最笨的办法,用灯火作为信标,指引那些失散的船只登岸。
不过,就在河面上有船只靠近岸边时,作为指引信标的两座灯塔却相继扑灭了灯火,就连一些靠得近的缇骑,手中的火把也莫名熄灭。
有耳朵尖的说是听到了一声若有所无的脆响,就像是有人打了个响指,随后周围便陷入一片黑暗。
本来就惶恐的兵丁缇骑,一听到这话,心里就更加害怕。
早就听闻坊间有灯鬼传闻,这些年临江县内时不时就有某条街的灯火莫名熄灭又重燃,临江本地人对此讳莫如深,甚至街头还有小儿传唱童谣,说是灯鬼到,阎王笑,一明一灭少一岁,十明十灭老十岁.
又道是,一捻灯芯青烟飘,三更借寿五更消,顽童莫吹身前烛,燃灭十次老十年。
一帮缇骑大气不敢喘,然而越怕什么,越是来什么。
有一两个人不信邪,当时就取出火折子重新点燃了火把。
也就是在这时候,夹杂在湿冷河风中的诡异响指声再度响起。
火把明灭扑朔,不远处的灯塔也跟着燃灭。
领头的照夜使当机立断,喝道:“所有人将火把丢入河中,若有违命者,军法处置!”
路过河岸的徐青好一阵纳闷,他不过是心血来潮,见那些缇骑来回奔走觉得心烦,就打了几个响指,却没想到这些缇骑如此谨慎小心,竟把火把都丢进了水中。
显然,此时的徐青还没意识到,他往日里随意施展的点灯术,已经影响到了临江县的方方面面,现在临江县的大人们止小儿啼哭都不再唱夜哭郎了,只需提一句灯鬼来了,小孩就立马躲进被子里,再也不敢闹出一点动静。
就这么,临江县埠口出现了神奇的一幕,只要徐青和玄玉走过的地方,就总会陷入一片黑暗。
当徐青踏上一叶扁舟,和玄玉站在船头,负手而行时,周遭燃起灯火的商船渔船,以及不远处那些刚找到方向的官船,便都成片成片的融入夜色。
玄玉问徐青:“徐仙家手不累吗?”
“.”
徐青将不停打响指的手,重新拢回袖子里。
然而,接下来玄玉就又看到徐青脱下自己的鞋子,在船头来回抛掷。
原因无他,这会儿徐青是真找不到楼船漂到哪里去了。
小舟顺流南下,一直追了三四十里,才找到镜照司的楼船。
徐青再度登船,此时的船上还有一些胆小的船工和厨子在船舱里躲着,除了这些人,也有个别忠心耿耿的太监、缇骑,正在操控大船,沿河寻找廖督主的踪迹。
没督主命令,这些人也不敢自作主张返回埠口,徐青见到这一幕,心里一乐。
得亏廖公公治军有方,要是换个治军不严的主,此时这些人怕是已经调转船头,逃到岸上去了。
若是如此,徐青虽然依旧有办法解决今晚的事,却终归麻烦了些。
跳上楼船甲板,玄玉紧随其后,徐青回头交代几句,随后一僵一猫便化作幽灵,仅半炷香时间,整艘楼船便再无一人来回走动。
“这瞌睡虫还挺好用。”
徐青看着被自己打晕的船工厨子,又看向玄玉控制瞌睡虫迷晕的那些人,论起效率,一沾就倒的瞌睡虫,却是比他的暴力助眠还要快上一些。
甲板上,除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人外,还有一直睡的安稳的冯二爷,以及刚陷入昏睡的纪瑞年。
在两个出马弟子身旁,还有一鸡一蛇,两个小动物在那儿打呼。
徐青任由他们鼾睡,他则重新控制河水,驱动楼船往津门渡口驶去。
廖进忠总归不能死在临江县,不然临江县的官员多少要背负上一些连带责任。
徐青对此也没好的解决方案,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减少今晚这件事对临江县的影响。
相比之下,津门府的主官,那位见风使舵,道貌岸然的汪知府,徐青就没那么多顾忌了。
既然事情已经闹大,那就不妨再添一把火,让大家伙都暖和暖和!
当楼船驶进津门渡口,徐青便将冯二爷、纪瑞年还有两位小仙家,转移到了小船上,至于楼船上其他人
廖公公身边信任的几个大小太监,还有一些缇骑,喜提仵工铺殉葬专属服务,那些懵懵懂懂,至今连什么情况都不知道的船工、仆役,则被徐青丢到了渡口船坞处。
做完这一切,徐青将一枚布包铁的花绣球放到了楼船上,并留下了一只抱着火折子,等待点火的小纸人。
玄玉不明所以,徐青微微一笑,催驶小舟来到距离江心二十里外。
“玄玉仙家且抬头往江心看。”
船头,玄玉睁圆双眼,就连嘴巴都不由自主的张开。
只听闻一声轰隆隆巨响,远处一束白光像是大伞撑开,七彩的烟火仿佛流光宝坠,照亮了整个江面。
除却天上的景象,河面上被雷火吞噬的楼船,碎裂燃烧的檀木飞檐,漫天的火屑也是一道令猫震撼的景色。
爆裂气浪掀起江面水花,徐青站在船头,身后船板上则躺着呼呼大睡的冯二爷和纪瑞年。
“这才是真正的火树银花,玄玉仙家觉得如何?”
猫猫词穷,不过那满是烟花色彩的眸子却已然道尽了此时的景色。
次日一早,临江县埠口。
冯二爷刚醒来,就看到身前围了不少人。
“你醒了?”
“啊?”冯二爷大脑一片浆糊。
“你和这位先生昨日被河水冲到岸上,多亏早起打渔的胡家小子发现,不然若是等到涨潮,你二人恐怕还会被带到水里去。”
捞尸队的蔡管事说完这些,又指了指挂在冯二爷身上的笼子,询问道:“这是你的笼子?我看你抱的挺紧,想来是对你很重要的事物。”
一旁,脸色黝黑,早起打渔的胡家小子憨实的挠了挠头,说道:“说起来多亏你这笼里的鸡,要不是它一早在水边打鸣,我也不会发现你。”
“笼子?打鸣儿.”
冯二爷低头看了眼怀中笼子里精神倍好的大伯,旁边纪瑞年同样感受到袖子里的滑腻触感,他抬起袖子往里面看了看,随即脸色一阵变幻,惊讶、喜悦、疑惑、后怕,各种情绪如潮水涌来,让这位纪先生好半晌都没能回过神来。
反观冯二爷,在看到大伯的第一眼,茫然抬头,似是还没睡醒。
待他重新低头看第二眼时,冯二爷这才反应过来。
“额滴娘哎!这是闹鬼了啊这是!”
冯二爷触电似的,甩手就把笼子丢了出去,但不知是哪个缺德玩意,把这鸟笼牢牢绑在了他的裤腰带上,任凭他怎么丢都丢不出去。
“大伯啊,是爷们对不住你,你可千万别缠着我,我也是被迫无奈,那都是旁人逼的,你要心里实在有怨气,改日爷们给你多烧点纸钱,再找人扎几只母鸡给你烧去,你冤有头债有主,可千万别来找我.”
笼子里的大伯扑棱棱扇着翅膀,直到冯二爷丢不出去笼子,开始抱着鸟笼哭丧时,大伯才稳住身形。
这出马弟子抽的什么疯?我还没死呢,怎么还给我哭上丧了?
大伯歪着头,百思不得其解。
一旁,纪瑞年搀扶起冯二爷这个丢人玩意,草草向众人道了谢后,就赶紧拉着他离开了埠口。
“别哭了!大伯没死。”
“啊?没死,我亲口尝的,可香了,怎么会没死.”
“.”
纪瑞年张开袖子,小柳仙露出头来。
“这事我也不清楚,如今想来是那阉人故意吓唬你我。不过不管如何,总归大伯和小柳仙都没事,这就是不幸中的万幸。”
冯二爷如梦初醒,不过此时的他,再看向大伯斗鸡眼似的憨傻目光时,却总是下意识想要避开,那种隐藏的愧疚感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掩盖的掉。
“大伯,以后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爷们以后一定加倍的对你好.”
大伯闻言高兴的扇起翅膀,咯咯直叫,心想自个果然没跟错人。
井下街,仵工铺。
玄玉今日开心极了,它果然没看错人,徐仙家跟着它,算是跟对猫了!
此时天色已然大亮,徐青刚打算进停尸房观摩一下一位大太监的励志成长史,结果铺子里就来了一熟客。
门口处,许久未曾现身的商少阳一瘸一拐的走进铺门。
在他身后,一位典型的南方长相的贵气小姐,正试图上前搀扶。
“都说了不要碰我!顾小姐,我如今已经是一个废人,你还纠缠着我做甚?难道你真甘心一辈子服侍一个瘸腿丈夫?”
说话间,商少阳一把甩开顾小姐的手,当着徐青的面坐在了棺材板上。
“商公子,你这是又闹哪出?”
商少阳不答反问道:“徐掌柜,我在你这定的坟地,棺材,还算不算数?”
“瞧这话说的,商公子可是我们铺子里的铁劵会员,这些身后事,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我这铺子还在,那就都算数。”
“好!”商少阳扭头看向顾小姐:“你可听清楚了,我现在就等着哪日早死早托生,像我这样不思进取,只知坐吃等死的人,你又何必揪着不放?”
顾小姐闻言银牙一咬,绷着小脸就来到了徐青跟前。
“你那什么铁劵会员,也给我办个,以后我和他要是死了,你要把我和他埋在一起,我们生同衾,死同穴!”
徐青皱眉看向眼前的一对小情侣。
合着你们一大早跑我这撒狗粮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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