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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你饿不饿。”索吞眼睛通红,他故意没听懂老大说的话,他开始笑着,他着急的取出一堆吃的,炸鸡,炸鱼,烤鸡,牛仔骨,炖的脊骨,还有番茄炒蛋,烤的牛腩,炖的羊肉汤,一堆数不清,他嗷嗷摆在地上。
索吞站在天台锈蚀的铁门旁,他着急的,赶紧取出一堆吃的,摆在地上,他看着老大,笑着,劝着,老大吃一点吧,老大你饿不饿。
夕阳把魏瑕的背影拉得很长,像一把出鞘的刀,锋利而孤独。
索吞的喉咙发紧,塑料袋在他手里发出细碎的声响,他又开始眼神恍惚。
他本该现在就动手,他准备的最轻松的枪就别在后腰,沉甸甸的,压得他脊椎生疼。可他的脚像是生了根,怎么也迈不出那一步。
他准备的是枪,枪可以让人不难受,可以让老大好好睡觉。
“老大。“索吞颤抖的喊了一声,声音哑得不像自己的。
魏瑕回过头,夕阳在他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嘴角却带着笑:“有心了,你小子,做这些饭可不容易了。”
“索吞,别哭。”
“给我筷子。”魏瑕嘿嘿乐着,他开始夹着菜,他感受不到食物的味道,但他开始吃,必须吃,不吃对面这个混蛋又嗷嗷哭。
所以吃吧,魏瑕忍着艰难的味觉,吞咽,咀嚼,嘿嘿乐着。
索吞扯了扯嘴角,想笑,却觉得脸上的肌肉僵硬得像冻住了。他慢吞吞地走过去,把塑料袋其他什么花生米,炸肉放在地上,一样一样继续往外掏。
啤酒罐在水泥地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像是某种倒计时。
“老大,好吃吗,你多吃点。”
索吞笑着,劝着,他是最狠的,但现在他低着头,不敢看魏瑕的眼睛:“老大,你好好吃。”
“老大。”
魏瑕盘腿坐下,拿着筷子,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你不吃?”魏瑕含糊不清地问,嘴角还沾着油光。
索吞摇了摇头,手悄悄摸向腰后。
金属的冰冷触感让他一个激灵。
他的手指扣在扳机上,却怎么也按不下去。
魏瑕忽然抬头,目光直直地看进他眼里:“今天的菜有点咸啊。”
索吞的手猛地一抖。
他看见魏瑕的眼神,带着了然、平静,甚至带着点温和,还有鼓励,像是在说,来吧,做你该做的!
来!
塑料袋被风吹得哗啦作响,像一声长长的叹息。
“索吞,我其实很怕死,但我想到,如果因为我的死,会让很多人可以活着,我就不怕啦,所以你是在帮我,这是好事!”魏瑕开始鼓励,他嘴里还塞着肉。
“老大,但是凭什么啊,之后的人们不记得你,不会感恩你,不会谢谢你,甚至会谩骂,指责,甚至觉得你没什么,人们不会感谢。”索吞颤抖,抖个不停。
魏瑕又在温和说着:“索吞,做一件事情就是很痛苦的,这其中伴随着污秽和鲜血,这不是诗歌一样的有趣,那么完美,做一件漫长的反毒是现实的事,需要卑贱,艰难,麻烦,绝不是浪漫。”
“反毒有破坏,有厮杀,还有建设,建设一代人面对毒品的反毒之心,建设地区反毒之心,建设边防反毒信念,厮杀是痛快的,而建设是麻烦困难的。”
“所以,以后要辛苦你啦。”
索吞低着头,他看着老大,老大身上的死气没了,暮气消散了,再次变成来那个朝气澎湃,鲜衣怒马少年郎,那个永远昂扬,厮杀和建设冲锋在前的少数派中的少数派!
“把枪给我,你小子不错了。”
“我这种人,能给自己选一个死法,很好了。”魏瑕笑着,他轻轻踹了索吞一脚,要不然索吞还一直哭,哭什么鼻子。
骗人太多遭报应的人,能自己选一个死法,还不遭罪,这已经很值钱了!
魏瑕接过那把枪的时候,手指在枪身上摩挲了一下,像是在抚摸一个老朋友。
铁疙瘩在夕阳下泛着冷光,沉甸甸的,几年前,父母当年在云南边境巡逻时也是拿着这种手枪,92式9毫米手枪,这枪好用的很,也不知道索吞这个混蛋哪整的枪。
用这把枪得劲。
魏瑕拿着枪,哼起歌来,嗓子沙哑得不成调:“一条大河...波浪宽..”
索吞的筷子啪地掉在地上。
他猛地抓起地上炖肉往嘴里塞,辣椒油糊了满脸,分不清是汗是泪。
炖肉的肉丝从嘴角漏出来,他用手背胡乱抹着,却越抹越脏。
魏瑕的歌声断断续续,像是老式收音机里的杂音,魏瑕很快乐,他想起了父亲佩服的人,父亲最佩服那些七十年代自愿前往新疆的治沙人,那些人在戈壁滩上一棵一棵地种梭梭树。
那时候爹总说人活着就得像梭梭树,再旱的天气也得往下扎根。
“风吹稻花...香两岸...”
索吞突然开始啃筷子,木头碴子扎破了嘴唇。
他又去抓啤酒罐,拉环划破了拇指,血混着啤酒泡沫往下淌。
他仰头灌的时候,液体从鼻孔里呛出来,咳得像个溺水的人。
这歌真不能听,尤其是老大拿着枪,听了太难受,从胸口开始疼,疼的无法喘气。
魏瑕慢慢地上膛,咔嗒声惊飞了天台上歇脚的麻雀。
魏瑕想起三生教育教室里,那些穿着其他大孩子剩下的衣服小娃娃们们用彩笔画禁毒手抄报。
“我家就在...岸上住...”
听到这一句索吞终于崩溃了。
他跪在地上,把脸埋进装大骨头的碗里嚎啕大哭,油渍在脸上晕开,像块丑陋的胎记。
夜风把塑料袋吹得鼓起来,罩在他头上,像个廉价的裹尸布。
魏瑕把玩着枪,嘿嘿得仰着头看着灰暗的天空,开始轰隆隆的打着雷,不到一会开始下雨,雨声盖过了所有动静。
三个人都淋在雨中。
魏瑕不哼歌了,他笑吟吟看着索吞——那小子还在机械地往嘴里塞着被雨淋的牛仔骨,嚼都不嚼就往下咽,喉结一上一下,像台坏掉的打桩机。
歌声戛然而止。
夜彻底黑了。
98年最后一天最后一晚暴雨呼啸。
瓦邦的雨季来了。
“骗多了就要遭报应,我不在乎报应的。”
“只是你们怎么办啊....”
魏瑕叹着气,他快要走的时候还在担心这群人,他们怎么办啊,他们的人格塑造还没完成。
可时间不多了。
没时间了。
我的弟兄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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