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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塞北逃亡而来的百姓如今正在城外聚集,尔等觉得该如何处置?”费穆如今就是朔州刺史,乃是李崇在元彧跑了以后,行使身为大都督的权力临时除受的官职,同样也发公文上表朝廷得到了核准。
他这个刺史是临时的,也没时间配备那么多文职官员,手底下的基本上都是武官。
唯一一看着颇为儒雅,有文人风范的是坐在其右手边的主薄。
就是吕布在丁原手下时的官职,但主簿是正儿八经的文职,其职责是负责处理机要文书,起草政令,就有点类似是刺史的秘书。
此人唤作王正,而在费穆左手边的乃是军中司马张和泰。
费穆看了张和泰一眼。
张和泰顿时心领神会,直接开口道,“不能放百姓进城,放百姓进城,祸患无穷。”
“哦?”
费穆故意装糊涂,反问道,“有何祸患?”
“若是叛军之人装作百姓的模样,混入城中,待到叛军来攻城时,这伙混入城中的叛军在城中造乱,趁机打开城门,到了那时,悔之晚矣。”
“且大都督留下的军令,是令我等镇守云中,阻挡叛军南下,可没说让我等救助逃难的百姓。”
有人带头,立马便有人同样跟着开口提议。
仓曹也跟着开口,“城中之粮,供应城内之民与军中士卒已是极为勉强,若是逃难的百姓入城,我等还要匀出一部分粮食来供应难民。”
“实在是捉襟见肘,无能为力。”
“要是存粮耗尽,我等被迫弃城退守,那便是失职。”
这两条就是最为核心的理由,不敢放,也没有多余的粮草接济这些百姓。
费穆却依旧没有急着表态,他一脸为难,“若是这般行事的话,传出去怕是不太好……”
王正这时却开口道,“我等皆知将军崇佛乃良善之人,但眼下还需将军暂时收起慈悲之心。”
“大都督令将军带兵在此处镇守,乃是为了防止塞北叛军南下,若将军因一时善意就放百姓入城中,导致云中失守的话,叛军打通南下的通道,一路长驱直入。”
“届时,朔州、恒州、肆州皆会遭到叛军的劫掠,会有多少无辜百姓受牵连?会有多少无辜百姓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将军此举乃是舍小爱,为大爱!”
一众武将听的一愣一愣,要不说人家读过书的就是不一样,嘴巴一张一闭就替费穆找好了借口。
自己还要吭哧吭哧的杀敌立功,人家小嘴一张,为将军解忧,便是天大的功劳。
费穆微微点头,“对,王主薄说的对,舍小爱,为大爱,苦一苦塞北之民,骂名就由我来担着吧。”
可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可若放任百姓在城外,要是饿死了尸体堆积,致使瘟疫横行可如何是好?”
眼下正值酷暑,天气炎热,正是最容易传播瘟疫的时候,要是城外死的人太多,尸体处理不及时,确实很容易引发大规模的瘟疫传播。
王正却也已经替他找好借口。
“朝廷已经明令,非因罪发配六镇的罪户,其余军民一律赦免为平民,准许其自由流动,明日便可遣人出城张贴告示,将此事告知城外之民,让其继续往南遁逃,避免叛军追来,白白丢了性命。”
“倒是我疏忽,差点将朝廷诏令之事给忘了。”
费穆笑着摇摇头,随后又叹气道,“我这人心善,见不得人间疾苦,亦见不得百姓在我面前死去。”
“正是因为将军心善,所以才要让逃难百姓继续南逃,以免他们死在城外,令将军痛心,将军还要指挥将士镇守云中,可千万不能出什么闪失。”
费穆极为认同,“为不负朝廷与大都督所托,此事便交给汝等去处理吧。”
将军心善,见不得有人在自己面前死。
既然如此。
那就让百姓走远点,爱在哪死在哪死,只要别死在将军的面前就行。
虽然将军愿意背负骂名。
但特意将这件事情拿出来公开讨论,他们这些手底下的人还能不清楚将军到底是什么意思?
………………
“舅父,何时才能见到我阿耶与阿母……”
段韶虽然聪慧,但也还是个孩子,突然与父母分开,难免会这样。
“铁伐你无需担心,你阿耶与阿母早就已经南下,待我等到云中,便可打听他们的消息,很快便能见面。”
高羽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随后便指着他胯下的马儿,“小小年纪,便已经能骑马,将来定然勇武非凡!”
小孩子的注意力就是很容易被转移,没有急着赶路,高羽便找来一匹性情温顺的马儿,让段韶骑着跟在自己身旁。
被夸后,段韶十分开心,“他们都说舅父乃是六镇第一勇士,将来我也要追随舅父上阵杀敌!”
“待到安定下来,舅父便教你射箭。”
“好!”
行进一段时间,高羽下令休整,又让常年外出经商,善于与人交谈的刘桃枝继续外出打探消息。
他们离云中已经不远了。
一直等到刘桃枝回来。
“云中眼下,是何情况?”
“回郎君,我刚得到的消息,云中守将紧闭城门不放任何一人进城,擅自靠近城门者会被射杀。”
高羽默然。
听上去很残忍,但若他是云中守将,肯定也会做出同样的抉择。
且不说叛军有可能装作百姓,混入人群,若真进城会在守城的紧要关头给予城中守军关键一击。
单单就说南下的百姓数量如此之多,逃难的状态下,身上不会带有太多的口粮,进城之后,定然是要消耗云中城内的存粮。
若是不管百姓,人在快要饿死的情况下,本能的动物性一旦爆发,在城中造成骚乱只会消耗守军的精力。
从一开始就不放百姓进城,便是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不过刘桃枝又带来另外一个重要消息。
“还有,城中守军在城外张贴告示,说是朝廷早就下令,将六镇军民户籍改为平民,六镇军民可以自由南下。”
“若是能早上数月,甚至是数年前就下此诏令,又岂会酿成今日之祸。”
不过高羽也知道。
朝廷并不是知道错了,只是在平叛大军连番失利,陇西各地又接连爆发叛乱起义的情况下。
朝廷怕了而已,知道若是再不采取措施,任由局势继续糜烂下去,那就真是在洛阳等死了,洛阳虽为天下之中,但却无险可守,尤其是从北往南打,更是居高临下,占尽地利。
尽可能在局势伤筋动骨前,进行补救罢了。
“既然无法进入云中,想必阿哥他们应该不会在城外久留。”
叛军随时会南下,在城外逗留风险太高。
高欢他们肯定也能知道消息,那大概率就是……已经南下了。
“若真是这般的话,我等也没必要去云中了。”
彭乐这时走来,问道,“不去云中……那我等去往何处?”
高羽向南方远眺。
云中守将是这样的态度,那么平城的人肯定也是同样的态度,绝对不会放人进城。
只能继续向更南方,肆州、并州、汾州等地行进。
高欢他们应该也是会这样想。
若是这样的话。
高羽大概知道高欢他们的去处。
“出发,去肆州。”
自从去年爆发叛乱之后,消息传来时,刘贵便提前从怀朔撤离,回肆州去了。
没办法。
刘贵又不是六镇之人,危险来临时,拍拍屁股走人就是了。
“阿哥他们定是前往肆州,寻贵珍去了,这几日加快速度,兴许还能追上他们。”
古代可不像现代那么交通发达,只有朝廷修的驿道好走,若真是前往同一个地方,确实能够遇上。
高羽让刘桃枝前去传令。
土门却独自一人前来找到他。
“郎君。”
他主动下拜。
“可是有事?”
“郎君决议要南下?”
“对,此地不宜久留,云中城进不去,只能继续南下。”
土门有些为难,整个人显得十分犹豫。
“有事便直说吧,无需有顾虑。”
土门当即一咬牙道,“郎君……请恕我无法继续陪您南下,我需回到部落,离开许久,我都不知眼下草原上是何情况。”
当初土门和室点密放弃阿那瓌在柔然王庭这等膏腴之地为他们划分的牧场,坚持要效忠高羽。
并非是高羽能给他们更好的条件,主要还是为了摆脱柔然人对自己的控制。
再加上与高车人一战,高羽名震草原,他们亦能借助高羽的威名,安心的发展自身实力。
本来他们完全可以不理会高羽的号令,但明知危险,还是带了一千族中骁勇前来效命,如今已经阵亡过半,也算是报答了高羽的恩情。
高羽也知道这一点。
“无碍,既然你无意南下,那就在此别过,率领部众回草原去吧,若是有缘,将来定会再见。”
土门这次直接跪下,磕头行礼,“谢郎君成全。”
他当即召集部众,每人只带了两日口粮,将多余的粮食留给高羽,亦算是他对高羽恩情的报答。
便带人北上重回草原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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