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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朱荣这一次南下。不再低调,而是广传消息,先皇暴毙,乃是为朝中奸佞所害,尔朱氏世受皇恩,誓要铲除奸佞,为先皇报仇,匡正大魏社稷。
他没有去攻击现在的小皇帝元钊得位不正这一点。
先立女婴,再立元钊,胡太后的骚操作确实将皇帝之位这等社稷神器视作儿戏,但她后面挑选的这个元钊从出身上来说没有问题,起码在确定元诩没有生下继承人这一点之后,元钊的继位从法理上来说挑不出任何毛病。
胡太后在其继位的诏书内有一句写的很明白‘体自高祖’,人家是正儿八经孝文帝这一支血脉里出来的。
当然……
孝文帝不像他儿子宣武帝那般子嗣匮乏,拥有孝文帝血脉的人不少。
为何要特意找个三岁孩童来当皇帝,大家都心知肚明。
高羽还未见到尔朱荣,却已经得到消息,从尔朱荣发出来的消息,似乎就能看出一些端倪。
“天宝似乎……想要大开杀戒。”
高羽看了看北方,又进而看向南边洛阳所在的方向不由喃喃道。
“莫贺咄,此话怎讲?”
木兰就在其身侧,作为高羽精心培养的将才,木兰、彭乐等人无论高羽去哪,都会被带上。
眼下也就是高羽没有多余的兵力,但凡高羽手底下的士卒多一点,他二人都会被分出去单独领军。
木兰、彭乐当个独领一军的将才绰绰有余。
高羽也对二人知无不言,开口为其答疑解惑。
“天宝南下有两个大义可用,其一就是眼下所用的先皇暴毙内有隐情,乃是朝中出了奸佞,尔朱氏世受皇恩要铲除奸佞,匡正大魏的江山社稷。”
“还有一个大义,便是当朝胡太后先谎称女婴为男婴立为皇帝,又转而立他人,将神器视作儿戏,天宝可以攻击皇位更替有隐情这一点,元钊虽然体自高祖,然论顺位,远有比元钊更适合之人。”
现在还活着且是孝文帝孙子辈人数众多,哪用得上从曾孙辈里面去找继承人?
比如老熟人清河王元怿其长子元亶就还好好的活着,虽然元怿在宣光政变的时候被元乂弄死了,但胡太后还是念在往日之情将元亶庇护下来。
跟元亶一样的还有高羽的老熟人,广平王元怀这一支,其长子元诲,三子元修都还存活于世。
嗯,其次子乃是袭承了其广平王爵位的元悌。
那一位在高羽脑海中留下过印象的‘惨绿少年’,因中军跟征西将军张彝的事情导致变成了植物人,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想到元悌,就想到了大车。
突然就怀念站起来蹬大车的那一晚了。
木兰和彭乐还眼巴巴的等着他继续分析呢,一看他许久不说话,彭乐当即开口,“然后呢?”
高羽这才收回思绪进而分析道。
“若是只对皇位更替不满,那天宝南下无非就是新扶持一位从血脉上与孝文帝更亲近之人上位。”
“可铲除奸佞,为先皇复仇,那可就是要杀人的,而且杀多少,是忠是奸,待大军到洛阳城外,可就不是朝廷来裁定,一个官员是忠是奸,全在天宝一念之间。”
最终解释权在尔朱荣的手里。
最恐怖的一点是。
朝堂上多是胡太后一手提拔起来的人,元诩自己提拔起来的人反而很少,就元诩跟胡太后明争暗斗到这个程度,只要是胡太后一党。
尔朱荣便可判定为奸臣。
就连高阳王元雍这等宗王都未必能独善其身。
只要是元诩曾经的政敌,通通都可以打成叛党。
彭乐恍然大悟,冷不丁的来了一句,“若大都督想要掌控朝局,岂不是要将洛阳城中满朝公卿尽数杀尽?”
“满朝公卿在洛阳深耕多年,其势力早已是根深蒂固,且彼此之间关系更是盘根错节,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杀一批哪够用?”
木兰脸色大骇,连忙出言制止,“你这匹夫,怎么脑中只知杀戮?杀尽满朝公卿也亏你敢想,行此举,那不是把人都给得罪光了?”
彭乐却不以为意的嬉笑,“洛阳本就瞧不起我等,尔朱氏自称契胡,实则乃是羯胡,洛阳又能瞧得起他们?得罪便得罪呗,反正都是得罪,死人还没法复仇,也没法张口怒骂。”
“…………”
高羽没有接话,他深深的看了彭乐一眼叮嘱道,“待到大都督亲率大军前来,似这等言语子兴且不可再说。”
彭乐咧嘴一笑,“将军不让我说,我就不说,我只听将军之言。”
………………
洛阳城内。
尔朱荣带兵南下的消息根本就瞒不住。
就古代这个交通条件,能够供大军行进的道路就那么几条。
又不是在茫茫草原上难以捕捉其踪迹。
胡太后得知消息的时候,内心极为慌张。
尔朱荣当初离开洛阳时,极为不体面,可以说是因为元乂之死,极为狼狈的遁逃。
也就是尔朱荣反应快,不然他能不能活着离开洛阳都尚且未知。
更别提尔朱荣早已私底下跟元诩达成政治联盟,还将女儿送入宫中嫁给元诩。
这种人来了洛阳。
别人不一定遭殃,但她胡太后绝对会遭殃!
毕竟明面上,尔朱氏这些年从尔朱荣祖父尔朱代勤那一辈开始就与洛阳公卿、宗王交好,总归还是有些表面上的情谊在。
胡太后当即匆匆的下达诏令,让群臣入宫商议。
太极殿内。
胡太后亲自抱着三岁的小皇帝元钊,内心虽然惶恐,但面上还是表现的极为沉稳。
经历过多次政变,这点心理素质还是有的,基本的喜怒不形于色还是能做到。
她沉声道。
“尔朱荣不遵天子诏令,强行带兵南下,与河北、山东的反贼何异?今日召集诸位前来,是想要看看,诸位可有退敌之策?若是让尔朱氏这等羯胡带兵来到洛阳城外,定然会致使生灵涂炭,若其狼子野心进一步滋长,行汉时董卓之事,尔等如何自处?”
胡太后很清楚。
自己两日内连立两个皇帝的行为,让满朝公卿以及元氏宗亲都对自己极为不满。
但她已经没有退路可言,眼下她必须要将尔朱荣树立成所有人的共同敌人,才能得到这些人的助力。
她甚至都将董卓的事情拿出来吓唬这群人。
可……
满朝公卿、宗王皆不为所动。
全部都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闭口不言。
胡太后心中恼怒不已,眼神也冷了下来。
她的贴心好宝宝郑俨,这时上前一步,主动出来为其解忧。
“太后、陛下无需忧虑。”
“尔朱氏不过是一群尚未开化的羯胡蛮夷,其部众人数少,又能掀起多大的风浪?秀荣川至洛阳路途遥远,其快马赶来,到达司州地界,那也已是强弩之末,人困马乏。”
“洛阳城中尚有数千可战骁勇,且还能从临近郡县调兵前来,足以御敌。”
“且黄河天险在朝廷掌控,眼下正值黄河春汛,有此天险庇佑,尔朱荣根本就无计可施。”
“况且,即便是尔朱荣能带兵过的了黄河天险,洛阳城防坚固,城中粮草、军械十分充足,我等只需固守,尔朱荣匆匆赶来,粮草不济,羯胡也与草原之民无异,不善攻城,最终也只能无功而返。”
郑俨的话,有理有据。
而且句句都说在胡太后的心坎上。
胡太后眼下需要的不是具体的退敌之策。
不过就是大难临头的时候,想要有个人来安她的心罢了。
听到这些话。
胡太后的脸色舒缓下来。
“郑卿之言,深得朕心,不愧为国之栋梁,尔等难道不羞愧么?皆食朝廷俸禄,却在这个时候一点有用的计策都提不出来,不能解君之忧,要尔等何用?”
面对嘲讽。
公卿们心中不屑,却依旧闭口不言。
胡太后每说的一句话,他们都当做放屁。
是胡太后给了尔朱荣带兵南下的理由,是你亲自给尔朱荣递刀子。
那么事情就得由你自己来平定。
要是能处理,那么大家依旧表面和气奉胡太后为尊,与胡太后共享大魏皇权,如晋朝故事一般即可。
自古掌权者得位不正,那就只能与公卿世家分享权力来获得其认可。
要是不能处理?
胡太后还能不能活着都未必。
反正。
死的又不是他们。
尔朱荣再立一个新皇帝,也不影响他们依旧身居高位。
甚至尔朱荣也要拉拢他们。
在官场体系内操作,他们这群老油条,有的是手段来对付尔朱荣这只会杀人,没脑子的羯胡。
散了朝会后。
郑俨、徐纥二人在显阳殿面见胡太后。
郑俨可不像在太极殿时那么托大,他进言道,“太后,尔朱荣这厮南下无非就是想要谋取更高的权位,太后不妨遣人前去传递善意,许以高位,让其退兵,如此方为上策。”
“且,眼下需遣人去将北中城,河桥,小平津掌控,防止尔朱荣过黄河直扑洛阳。”
河桥,顾名思义便是建在黄河上用于过河的桥梁,而北中城则是建在河桥以北专门用来御敌的城池,只要北中城不丢,河桥就永远不可能丢。
至于小平津乃是洛阳‘八关’之一。
是黄河边重要的渡口。
大军没法走河桥的话。
常规情况下就只能是坐船过河。
除非是遇到极端天气,黄河结冰,且冰面极为坚固,可以供大军人马辎重过河。
胡太后点点头。
“那就让京畿大都督李神轨带兵前去河桥驻营,郑季民,郑先护带兵驻扎北中城,武卫将军费穆驻守小平津。”
都是胡太后新近提拔,对其有提携之恩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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