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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紧要事。”李周巍略微点头,道:
“这些年来,湖上的子弟多了,有青杜管束,总不会太差,只怕不亲近,只要老大人在,四脉总有一道和气宽容处…”
听了他这话,李曦明很是惆怅,立在阁楼里,低眉道:
“我虽修成了紫府,子嗣却不丰,湖上畏我比亲我多得多,凡事大父能说得动、顺得清,却怎么都闹不到我眼前,老人家若是真出个什么事…”
这是神通与凡俗之间抹不去的隔阂,对紫府来说,哪怕贵为筑基,也不过是一口气就能吹死的蝼蚁,李曦明哪怕再牵挂族里,也很难对族中这些密密麻麻的晚辈上心,就算谁得了气、谁筑了基,送到他跟前,也不过让他随口赞一句而已。
哪怕是他李曦明的亲孙子、同样成了筑基的修士李周暝,见面的机会同样少的可怜,可李玄宣是放在心上疼爱,每每有人突破,他都要召来看一看,说些贴心体己的真心话,李曦明是断然做不到的。
这真人负手站了一阵,真心实意地道:
“李氏屹立至今,老大人的功劳累累,无人能继!我想着是…如若事情到了那一步,手里这枚牝丹能救大父三五年…也在所不惜!”
他口中的丹是当年汀兰托付的【天一吐萃丹】,极为贵重,乃是【天一淳元】所成,有生死人肉白骨的奇效,服下去同样能延长寿命。
按理来说,这样的丹药连紫府都趋之若鹜,一位紫府的几年寿命足以改变许多事情,绝不至于花在一个练气身上,李周巍却不意外,道:
“治愈伤势并不稀奇,【天一吐萃丹】贵重在于拔擢仙基,家中功法齐全,道统珍贵,并无偏门参差之法,也唯有这用途了,正好取来。”
李曦明明白他在安慰自己,只默默点头,答道:
“先取惯常的延寿方子试一试,我去找一找那位『角木』的【善柏】老真人,请他来湖上,先拟一个调养的方子出来。”
李周巍赞同地点点头,道:
“湘淳道姑不便来海内,这事情不如定在镇涛府,还请叔公找个理由请老大人外出东海,把丹药带过去,也请他们两位掌眼,共拟丹方。”
这套阵容不可谓不豪华,李曦明才放下心来,道:
“这好办,镇涛府老人家也未去过,嘴上虽然不说,可李汶、安思危都在那边,心中还是有几分惦记的,只说带他去转一转。”
两人敲定了这事,实有戚戚之感,李玄宣修为太低,许多方子都没有施行的根基,即使延寿也是长不了多久的,练气修为连玄怡真人器灵的法子都没有可能…即使有,也要考虑到老人家身上的符种。
于是两人沉默了一阵,李曦明很快便转移了话题,把前去曲巳的事情讲了,道:
“你闭关的时日里有件大事,西蜀在大西塬上吃了亏,连庆济方等人都受了些伤…还有一位真人陨落,屋漏偏逢连夜雨…漆泽也不稳定了。”
“哦?”
李周巍饶有趣味地问了一句,听着李曦明幸灾乐祸道:
“这漆泽,有位夺陵剑仙…你可记得?”
见金眸青年点头,李曦明笑道:
“这位剑仙紫府中期,卡在参紫已经很久,似乎已经取得了进展,一旦渡过,那就是能影响天下走势的人物…庆氏一向是与他秋毫无犯…”
“可不知折腾了什么事,蜀国起了很多风波,有个地界,叫【寻阳池】,有位紫府现身,自称姓徐,身具剑意,是来复仇的,惹的天空中金气滚滚,将那处的郡守摘了脑袋…公然挑衅庆氏的权威,上官家的紫府赶到此处,斗了好些时辰,突然散去,最后才知晓,是那徐姓紫府背后的修士解围…”
“这事情闹得轰轰烈烈,最后不了了之,可四下都在传,出手解围的就是夺陵剑仙。”
李周巍皱了皱眉,听着李曦明叹道:
“蜀地多剑客,剑仙一向是诸州之最,近年来落魄了,只有一个夺陵,如今添了一个,也不奇怪。”
李周巍却突然想起自己在洞天之中偶然瞥见的那位剑仙来,心中琢磨:
“是蜀地穿束,也是金德,可能就是他了。”
李曦明却显得有几分犹豫,道:
“我对这消息很留意,还是这【寻阳池】三字…”
这话叫李周巍抬眉,听着李曦明道:
“听闻官雪真人就陨落在【寻阳池】…当年洞骅真人的仙剑也落在那处,如今两位剑仙在此地交战,会不会与此事有关?”
李周巍顿时明白了,洞骅真人李江群有极大的嫌疑是天上的人物,李曦明自然对此中的信息多考虑了几分,他思虑一阵,答道:
“夺陵不能为庆氏所用,是极好的事,否则未来攻蜀的代价将会成倍提升…至于寻阳池…迟早要攻蜀,我当亲自前往。”
李曦明便暗暗点头,开口道:
“这只听个消息…你闭关的这些日子里,我并未放松,已经借着【天养瓮】的名义打听了不少消息,为青箓寻了祭品!”
“趁着南北局势暂时平稳,先把这事安排了,只怕之后战火连绵,要一直耽搁。”
这让李周巍提起兴趣来,抬眉笑道:
“不好找罢!”
李曦明无奈摇头,道:
“我最先想的,还是南疆。”
“那碧馥山主与我们家天然有仇怨,是极好的目标,手下也有一位紫府初期的妖王…可问题在于碧馥山主从不离开南疆,他手下的妖王也走不远,在南疆当场镇压,必然会引来参渌馥出手。”
“倘若运气极好,突然有一位离开南疆,能将其在东海拿下,青箓无忧,可让碧馥山主起了警惕心,往后再想谋划什么,那就难了。”
他正色道:
“这碰运气的事从来不靠谱,兴许可以引诱他出来,我只将碧馥一系放在最后来选…最好能在他处解决。”
“而天下紫府,大都是有本事、有背景的,我仔细问了一遍,只觉得棘手,龙属手中的是不必想了,北海的更不用多思虑,唯一能算计一二的,恐怕只有南疆、婆罗埵、西海三个地界。”
这位真人面上多了几分惆怅,道:
“还有另一处问题——紫府不是小人物,哪怕什么背景都没有,实力也不强悍,可总有一二友人,背靠着某家势力…绝不是说动就动的…”
李周巍皱了皱眉,听着李曦明道:
“比如说…在南海就有一只白象,修行煞炁,没什么人理会他,可祖上和释修有几分关系,南海的摩诃都识得他,自身也有几个好友,倘若我们无缘无故远道而来将他诛杀了,于情于理都是交代不过去的,一定还有人出手阻止,说不定还会惹得名声大坏。”
“婆罗埵亦是同理。”
“换言之,这些紫府没有背景,可他们的人脉、神通就是他们的背景,紫府以自身神通为恃,绝非寻常,哪怕是金丹级的势力,没有个利益冲突,也不会随便杀害。”
“除此之外,倘若让目标走脱了去,有什么亲朋好友…更会惹上一层麻烦。”
他的话让李周巍沉思起来,答道:
“怜愍呢?”
李曦明立刻点头,道:
“我同样也是作此想法,紫府难寻,怜愍却轻易,最熟悉的就是那【大赐铜彩寺】,本身就有仇怨,出于利益,杀两只孔雀也是合理的…”
可他苦笑一声,道:
“可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大赐铜彩寺】前些年前后折了两只孔雀,皆死于非命,连查也查不出来是非,差点把这寺庙的主人打成孤身一人,惹得大欲道极为不满,【大赐铜彩寺】是很难得手的。”
李曦明低声道:
“我问了司马元礼,他思来想去,说是西海还有一处妖魔庙宇,可以一试,只是同样有不少麻烦…要得罪人。”
“我试探了一二,如果确定了要去西海,郭南杌可以用人情说动,司马元礼这些人是不愿意跟着去的——无冤无仇,不会因为我们要祭炼灵器主动去得罪这些势力…甚至会觉得我们贪功冒进,有些劝诫的意思。”
李周巍正要开口,李曦明紧接着道:
“还有一种法子——依靠南北之争,可有坐骑又愿意带坐骑南下的释修不多,我让郭南杌去了一趟殷洲,托着那上面的真人问了问,大欲道有个新晋的摩诃,叫作【拔山】,因为晋升,他的坐骑也成了怜愍,可以一用。”
这倒是让李周巍眼前一亮,默默计算起得失来,良久才道:
“论方便,自然是通过南北之争又合理又合情,可要等上不少日子,也不能保证这怜愍能捉得到…”
“既然绛迁与阙宛的闭关时间相近,就趁着这几年把西海的那妖魔办妥了,先备下一份,等到南北斗起来,再尽量把那一只也抓过来,终归会用得上的。”
“这两件事如若安排妥当,我家短时间内也用不到紫府妖物了,唯一个绛淳…他的术法难,秘法也没有着落,可以稍微缓一缓。”
两人对视一眼,李曦明便明白李周巍的意思了:
‘我家有符种辅助,破除蒙昧,不必等上那些年岁,也就是说两个孩子突破的时间与自身的道行与功法难度挂钩,阙宛的功法难得多,可依她的道行也不会慢太多…的确要一起考虑…’
李曦明便点头,李周巍思虑道:
“这事情尽量做的好看一些,不要打草惊蛇,正好有【壁沉水】的事情,就劳烦叔公去一趟西海,处置此事,顺便打听当地的局势,算是一石二鸟!”
“晚辈记得【裨庭青芫玄鼎】有【布新】之能,始终派不上用场,府水在西,坎水在北,叔公就以这个名义过去,也能在当地得些人情,说是凝炼灵水…如果能成,又是一桩好事。”
李周巍将事情敲定了,便思虑起来:
“至于司马元礼…他出不出手无关紧要,只要愿意把那灵宝借出来就行。”
李曦明笑道:
“他可宝贝着!都不敢在我面前露!”
听了这玩笑话,那双金瞳蓄起几分笑意,魏王道:
“无妨,我亲自开口。”
……
雨雪稍霁。
洞府之中的青灯晃动,大大小小的宗卷堆积在石台与地面之上,白衣少年立在其中,眉头紧皱,作思虑模样。
‘早知道…还可以多背几份术法…’
与第一世相比,李遂宁第二世经历的时间并不长,事情的发展也极为突兀,不复第一世流离至南疆的景象…可这并不代表望月湖上一片安宁。
‘太虚营造,大耗财力…’
前世是李周巍将【天司布序神卷】与太虚营造之法交给他,李遂宁读罢极为震惊,以此为博取变化的重宝,可太虚玄韬营造所需灵物堪称海量。
‘这洞天之法几乎耗废了三代人的精力与资粮,种种配比损耗,将长霄门所得剩余填进去也远不够…偏偏称昀又是降来的,不能搜刮…’
而他要做的,就是将前世所接触的、针对营造秘境的经验一一写出,以备所需!
‘其中玄韬的阵法构造、灵物配比复杂至极,足足几千种相互匹配,还好筑基修士能一一记起,对应着灵物模样也能推出,这倒是其次,还有阙宛姑姑推算了两年的太虚诸落点!’
他默默书写着,却听着洞府的门响动起来:
“笃笃…”
李遂宁皱了皱眉,抬起头来看,却见墨袍青年缓步而入,吓得李遂宁急忙起身,拜道:
“见过王上!”
真要计较起来,李遂宁此刻见到这位魏王,心中实在是多有酸楚,更有辜负信任的惭愧,双眼紧闭,声音有了几分哽咽。
李周巍只在一旁的桌案上坐下,扫了一眼堆放在四处的宗卷,也不开口问,只笑道:
“你倒是闭关许久,老大人念叨好几次了。”
李遂宁略有愧疚,急忙行礼:
“一时忘了时辰,好在…收获不小!”
这位魏王笑了笑,也不问他,负手立在洞府中,抬眉道:
“本王与昭景真人在西海有一谋划…又顾忌遭人暗算,便有几分踌躇,特此来问一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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