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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书房,房门紧紧关闭。屋内的肃穆气氛凝为实质,冷的、浓的,佣人站在门外,胆战心惊,噤声不语。
方怡丽上楼,“还没出来?”
佣人点点头,“一个小时了。”
方怡丽皱眉,接过佣人手上的银耳羹,打开房门。
书房窗帘半拉,垂泻的阳光一半落在地上,一半隐在窗帘后。
沈父位置正藏在黑暗里,面目不明,烟雾隐现,混着星点的火光递到唇边,面前烟灰缸挤满烟头。
方怡丽皱着眉,放下参汤开窗,“你有高血压,医生不是告诫少抽烟,怎么不听呢。”
得病后方怡丽严格控制他日常饮食和习惯,沈父偶尔偷偷来几根,但从未有过这么异常的表现。
“是时烬出事了?”方怡丽心下不安,睨见桌面摆着的保险合同,“这不是姿姿那份保险,出问题了?”
沈父摇头,窗缝钻进的风吹散烟雾,露出他疲惫面容。
“一切都没事。”沈父摁灭烟头,“只是最近公司有些情况,小问题。”
他站起身,扶方怡丽坐下,“昨天在欧洲怎么样?遇到喜欢的配货了吗?”
沈母没什么爱好,平时养花养草,和贵妇圈夫人们聚聚会,再去欧洲扫扫货,家里一概大小事全由沈父一手包揽,从不忧心忧虑。由此她如今五十多岁,依旧保养得当,看不出真实年龄。
“没有,不过我让sa帮我留了个午夜蓝荔枝纹限量款,下次再去就能拿到了。”沈母第六感敏锐,绕回话题,“到底怎么了?”
沈父凝着眉,更让她忧心,不断猜测,“要我说,当初你不该强迫时烬和她结婚,逼得儿子离开三年不说,现在不还是闹到离婚的地步?”
沈母颇有怨怼,尤其想到梁文姿,咬牙切齿,“时烬提离婚也就罢了,她怎么敢提离婚两个字的。沈家养了她十三年,竟养出个狼崽子。”
沈父不语,半晌摇摇头,“怡丽,你不懂,他们结婚对沈氏,有利无害。”
沈母不解,回头望他,可沈明安不过一声叹息,再不说了。
方怡丽想追问,佣人却提醒说梁文姿到了。
沈父道:“让她上来。”又对梁母说:“我有些事要对姿姿说,你先下去。”
方怡丽站起身,娇眉微竖,“你有什么事儿是我不知道的?”
沈明安看着妻子,心中那份郁气微微散开。
他和妻子是一见钟情,此后迅速结婚,生了孩子。
二十八年,从没红过脸。
“时机到了会告诉你的。”沈父笑意深,沈母对他放心,不再追问,只道:“记得喝了银耳羹,补气安神的。”
沈父应下,送走她。
出门时,梁文姿正好进门,面色怏怏,见她身影喊了声,“妈。”
方怡丽眉目一拢,并未理会,擦肩而过。
梁文姿心知肚明,沈母偏心、护犊子,更认为沈家对她有大恩大德,她不该违抗。
如今她提出离婚,一是让沈时烬陷入被动,二是犯了违抗沈家的大忌。
梁文姿目送沈母离开,进了房门。
沈父正坐在阳台,手边放了杯羹汤。
她敲敲门,“父亲。”
沈明安回过神,笑着迎她进门,“姿姿过来就是。”
梁文姿点点头,规规矩矩站到一旁。
沈父见她动作,眉心微蹙,梁文姿举动太过生疏。
以前是礼貌,心里仍感念沈家的好,纵使如此,也会亲近坐下,如今却是生疏,可以与他拉开距离。
他默默压下这份不满,笑道:“姿姿坐下啊。”
梁文姿轻轻点头,这才坐到他旁边。
“你妈念叨我最近伤神,整天给我做这些安神补气的汤汤水水,甜腻腻的。”
梁文姿垂头看脚尖,脸上神色收敛,像是走了神。
沈明安表情并不好,索性越过那些寒暄,直奔主题,“今天叫你来,是因为你的保险。”
梁文姿敏锐听到关键字,抬头。
“你也知道,初入沈家时我为你定了一份终身险,每年末需要你亲自签字认证,今年情况特殊,我又另外订购了一份保险,你签个字。”
他递过去文件。
梁文姿打开粗略一扫,是份意外险,十年期。
“父亲怎么想起来定意外险?”她翻开文件,被保险人一栏写着沈时烬。
“最后发生了一些事让我有所感触。”沈父并不多解释,反而倒:“这保险你和时烬各一份,被保险人互为对方。”
梁文姿头皮发麻,心下一惊,果真沈父下一句是,“姿姿啊,爸妈想让你们和好。”
她硬着头皮并不接茬,沈父倒是并不在意,“我记得当时你来沈家,是时烬陪在你身边,后来上学,你们俩同上同下,那时看着你们,我就想你要是能做沈家的媳妇就好了,果然……”
“父亲,签好了。”
梁文姿截住他的话,拉回沈明安的回忆。
文件上,龙飞凤舞的三个字。
沈父盯着签名,很长时间没有出声。
梁文姿的字是沈父亲自教授,行楷双修,自成一派。
可现在,他羽翼庇护下的小女孩反倒生出异心了。
梁文姿不知沈父在想什么,主动开口,“父亲,我也有事。”
她拢着腿,手心攥紧衣角,有些紧张,“我想辞职,入职梁氏。”
“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沈明安眉眼降下来,掩饰似的端碗喝汤。
“梁氏毕竟是我父母的心血,总不能一直让您代持,况且我也该历练历练,您觉得呢?”
“姿姿,你终究是个女孩,又结了婚,以后总归要相夫教子。”沈父放下瓷碗,“大学老师的工作清闲又体面,不妨碍生孩子,你若想做一番事业,我倒是认识国艺的大领导,无论学术地位还是政治地位,我都能帮你。”
顿半晌,他又问:“我记得年底你们学校评选副教授?”
梁文姿早又有心理准备,她抬起头,“当初报考摄影,是受时烬影响,我不想在学校待一辈子,我想去留学,读商科。现在去梁氏,算是为以后做准备,您觉得呢?”
这种避重就轻的借口实在瞒不过沈父的眼,可时间紧迫,她想不到其他理由。
沈父没说话,不知在想什么。梁文姿也不敢看他,回避目光。
她心脏怦怦直跳,脑海中绷紧一根弦,恐惧周而复始倾轧心脏,她咬着牙忍住。
人生第一次违抗沈父的命令,梁文姿攥着衣角的手越收越紧。
“你说的有道理。”再出声,沈父声线蒙上一层冷淡,“不过不能辞职,可以兼任,慢慢历练。”
沈父一锤定音,站起身,“我还有事,你先离开吧。”
算是松口了。
梁文姿长舒一口气,离开了。
房门被关上,室内重归平静,沈父立在桌前,看着照片,眼眸锐利凸显,盯着梁文姿。
门外,方怡丽敲门进房。
沈明安回过神,躲到阳台拨通电话,随着那头的声音,他脸色变换阴沉,鼓起青筋,“她去梁氏,为什么不早通知!”
对方似乎在解释,沈父却没心思再听,果断挂了电话。
树影错落,遮住他阴翳目光。
怪不得忽然要辞职,原来是知道了。
既如此,那他别怪他心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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