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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在周清兰去世以后,沈珠楹才知道,原来接受一个人在你的生命里消失,是一个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适应”的过程。她需要适应周末回老宅的时候,再也不会有一个人兴致勃勃地跟她讨论帅气小老头。
再也不会有一个人会偶尔出现在花间集,对她说珠珠,你不来看我,那就只好我来看你了。
还有呢?
不会有从老宅送过来的漂亮衣服,或者只是在老宅吃饭的时候,沈珠楹望向窗边的一朵云,然后突然愣了一下。
哦,奶奶曾经说这种洁白的云,她最喜欢。
这种“适应”的过程,一开始会让人无所适从,但终究会被时间淡化,慢慢演化成另一种习惯。
她开始习惯有那么一个人,在她的生命里消失了。
对于这种“适应”,傅斯灼似乎要比她做得更好,毕竟一直以来,他都要比她更像一个成熟的大人。
于是年少有名的傅司长仍然在各种外交场合叱咤风云,好像他总是那么游刃有余,成熟又稳重。
好像他所经历的,不过是一件又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那样云淡风轻。
只是很偶尔的,傅斯灼会在很疲倦的时候紧紧抱着她,额头抵在她的肩头,说珠珠,其实我还是很想她。
“我也是,傅斯灼。我也很想她。”
那实在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天。
他们手牵着手走过那条已经开始绽放绿意的梧桐树,然后回到清风园,也许会开一罐橘子汽水,然后盘腿坐在沙发上,傅斯灼掐着她的腰,让她坐他腿上,然后他脑袋搭在她肩窝,一起看一部电影。
但是那天是一罐可乐。
沈珠楹红着眼睛,跟他分享说。
“傅斯灼,其实我今天很难过。”
“嗯。”傅斯灼捏住她的下巴,凑过来轻柔地吻她嘴角,说,“看出来了宝宝,要告诉我原因吗?”
沈珠楹其实不想告诉他,但又怕他以后也会像她一样,把难过都憋在心里。
于是她眨着眼睛,眼眶瞬间红了,说。
“傅斯灼,那场春雨过后,花店里的紫罗兰开花了。”
“傅斯灼,紫罗兰开花了……”
沈珠楹仰头,想憋住眼泪,最终却还是没忍住,转头抱住他,肩膀耸动着,流下眼泪。
但是她再也找不到那只高贵优雅的波斯猫了。
意识到这件事情,沈珠楹几乎泣不成声。
沈珠楹说:“我怎么也找不到……我找不到……”
她真的很难过。
她原本也以为自己适应得很好,但到头来发现还是难以接受。
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生老病死,是他们必须要面对的一项课题。
傅斯灼轻轻拍着她的背,没有说话。
他在这时候显得异常沉默。
直到沈珠楹心情平静下来,傅斯灼才开口道。
“沈珠楹,还记得上回我没看完的电影吗?”
“嗯。”
“我们这回把电影看完吧。”他摸了摸她的脑袋,说。
“好。”
上次没看完的电影,是那部《亲爱的,不要跨过那条江》。
上回他们看到里面的那个九十八岁的老爷爷说:“人生和花和树叶都是一样的,我是树叶就在春天茂盛生长,在夏天享受雨水的拍打,到了秋天,就会随着岁月流逝枯萎衰败,归于虚无。”
于是从这句话开始,故事继续。
沈珠楹才看了没多久,就马上绷不住了。
按了暂停,他人埋进他怀里,闷声说。
“傅斯灼,你故意的吧?”
“你要谋杀亲妻啊,傅斯灼。”她凶巴巴。
这怎么看啊,她会哭死的。
“沈珠楹,怎么冤枉我?”傅斯灼一脸无奈,轻轻捏她的耳垂,哄着说,“那不看了。”
沈珠楹沉默了一会儿,说。
“不行,要看。”
“要是我哭晕过去了 你记得给我打120。”
沈珠楹一脸严肃正经地抬起头,重新按下播放键。
后续当然是……
沈珠楹果然哭得像只小花猫。
这当然是傅斯灼对她的形容词。
如果用沈珠楹的话来说……她觉得自己哭得像夏天热得吐舌头的狗。
“呜呜呜,傅斯灼,我都说了不要看不要看,现在好了……呜哇哇……”
“我眼睛都快哭肿了,明天该怎么见人啊。”
“都怪你!”
傅斯灼正在一脸心疼地给她擦眼泪,嘴上却爽快承认道:“嗯,都怪我。”
“你怎么不哭啊傅斯灼!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快哭啊傅斯灼。”沈珠楹两根手指戳到傅斯灼的下巴上,戳出一个哭脸形状,命令道,“哭包傅斯灼,快哭。”
电影的最后,漫天的大雪飘落,老奶奶蹲在老爷爷墓前,看着老爷爷的遗像说。
“也许你会很冷,但你要忍住,我会想你,我也会忍住。”
沈珠楹怔怔盯着这一幕看了许久,最后重新埋入傅斯灼怀里,说。
“傅斯灼,你不用忍住。”
傅斯灼耐心为她擦干眼泪的手蓦地定住。
沈珠楹仰头,水洗过的眸子,干净看向他。
“电影里的老奶奶除了跟老爷爷的回忆,什么没有了,但是傅斯灼,你还有我,所以想哥哥和奶奶的时候,你不用忍住。”
傅斯灼鼻尖变得通红。
他移开眼,过几秒,脑袋埋入她颈侧,说。
“沈珠楹,你怎么抢我的台词?”
沈珠楹不太高兴。
“傅斯灼,你好会破坏气氛,就说这句话吗?”
黑暗中,面前的大屏幕发出幽幽白光,老奶奶的身影定格在茫茫大雪里。
从此山高水长,他们再不相见。
沈珠楹的颈侧一片濡湿,耳边也传来了男人终于压抑不住的哭声。
这哭声遥远而沉重。
傅斯灼说。
“沈珠楹,我很想哥哥。”
沈珠楹红了眼眶,说:“我知道。”
“沈珠楹,我也很想奶奶。”
他们见到面了吧,跟好久之前就离开的爷爷一起。
见了面会说好久不见吗?
真的好久不见啊。
“珠珠,也许他们在那边重逢了,如果我记得他们的话,他们也记得我。”
“他们会记得你的,傅斯灼,你那么好。”
傅斯灼继续道。
“如果写一封邀请信的话,我想他们会千里迢迢赶过来见面。”
沈珠楹弯眸,说:“他们会的。”
“所以珠珠,也许我们可以开始写结婚请柬了。”
他声音低低的,说。
“第一封结婚请柬,要寄给遥远的他们。”
“所以不会见不到的,沈珠楹。”
会见到紫罗兰的。
会在春天盛开的。
傅斯灼抵着她的额头,眼底还有泪水滑落,这么说。
沈珠楹“呜哇——”又哭出声。
“傅斯灼!你烦死了!怎么又变成你哄我了!”
傅斯灼愣住,又哭又笑,说。
“沈珠楹,你破坏气氛的能力也不遑多让。”
“怎么了?”沈珠楹柳眉倒竖,凶巴巴。
傅斯灼笑了,说。
“我的意思是,有你真好。”
我是真的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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