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小说网 > 历史军事 > 创业在晚唐 > 第二百五十五章 :忠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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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日夜,王彦章与赵文忠四人盘坐在帐篷里,正检查着弓弦、横刀,这些都是瞒天虫帐下的,都是好东西,只是可惜没有铁铠,不然这次行动会更稳妥点。

    外面传来脚步,随后便听到之前送他们来的那个小娃娃探着脑袋进来,对他们说道:

    “郭头喊你们去帐内。”

    王彦章起身,然后带着赵文忠几个出了帐,只走了几步便来到了一处大帐外,然后便钻了进去。

    里面,那个叫瞒天虫的正抓耳挠腮,而郭绍宾在看到王彦章他们来了后,直接起身,然后拉着瞒天虫走了出去。

    乌云遮蔽着月亮,营地乌漆嘛黑。

    众人只能在营地篝火余光中,由瞒天虫带领,七拐八绕走到一处营帐。

    那边正有几个披甲的草军正躺在草堆上呼呼大睡,然后王彦章等人走了上去,直接捂住了他们的口鼻,随后用短匕结果了他们。

    最后郭绍宾带着王彦章、赵文忠进去了,瞒天虫被留下。

    听着里面的闷哼以及拳脚声,瞒天虫焦躁不安,这一次他脱不了干系的。

    一路上走来,虽然没撞见人,但在营地内人多眼杂,指不定就有人看到了他们。

    一旦明天发现这个使者被杀了或者是被劫了,那自己一定,不行,他得和这些人一起走。

    可只要一想到这个,瞒天虫就是钻心的疼啊,他攒下的家当全放在大帐里,那两个小婢也就就算了,不要了,可那些钱、布,哪能说不要就不要呢?

    里面的那个使者并非什么硬汉,很快郭绍宾就带着王彦章、赵文忠出来了,其中只有郭绍宾手里带着血,边出来边用抹布擦着手。

    看到脸色都有点白的瞒天虫,郭绍宾开口的第一句竟然是:

    “我都没想到这使者这么好杀!我都有点想割了柳彦章的脑袋了。”

    听了这话,瞒天虫的脸更白了,忙哭丧着小声道:

    “我的郭头啊,这也就是营里没人防备这事,那使者本就是单独几人来,柳彦章也没给他派护卫,可其他那些个小帅,哪个帐里面不躺十来号人?就我那破帐,不都养了七八个?”

    说完,瞒天虫透过帐篷的缝隙往里面瞟了一眼,只是一眼,他就吓得收了回来。

    顶着浓烈的血腥味,瞒天虫说话声音更小了,期期艾艾道:

    “郭头,我想回保义军!我觉得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可郭绍宾却笑了,拍了拍瞒天虫,笑道:

    “老赵啊,你还不能撤,咱黑衣社就指着你呢!你担心这事会连累你?”

    瞒天虫下意识点头,然后又猛然摇头,最后苦着脸再次请求:

    “这事我真干不下去了,就让我回去吧!”

    郭绍宾没有理会,而是说了句:

    “放心吧,你要相信咱们保义军,你在这里万无一失!”

    说完,他搂着瞒天虫,然后对几人使了个眼色,最后顺着原路返回了。

    是的,来的时候大摇大摆,回的时候还是大摇大摆,这就是草军的营地。

    ……

    翌日,中都城北野渡口,一片喧嚣沸腾。

    汶水上,近百艘巨舟横亘在水上,因为渡口比较小,大量的船只都只能一字排开停泊在中心,然后由小舟划着将物资运输到大船上去。

    赵怀安带着一帮军将,站在那边扎出来的芦篷下,亲自坐镇现场。

    他对负责度支的杜宗器再次叮嘱:

    “船上空间有限,我们只能带七日粮,此外都要给战马腾出空间。”

    “还有一切都要快!甲械、干粮、药品、箭矢这些都要先装船,后面确定好贼帅位置全军就要立刻上船。”

    杜宗器将这些都记录好,随即扬起脚就往外边跑,时间紧,任务重,他也要亲力亲为。

    随后赵怀安又望向率领船队的一位船长,此人叫李文规。

    是西川时期董公素寻来的船老大,之后就一直跟在赵怀安身后,帮忙组建贸易船队。

    一年多都在军队中打磨,这人身上的那种局促气质已经少了不少,这会已经有半个军人的气质了。

    “老王出发了吗?”

    李文规连忙回道:

    “王都指挥使已经带着甲兵五百、骡马六百匹、两千附军坐船回去了。”

    赵怀安点了点头,放下心:

    “郓城本就有我军赤心一都在,再加上王进的这些人,那黄存就算在齐州又发展壮大了,料想也是攻不破郓城的。所以兄弟们心也放在肚子里!”

    在场的保义将们纷纷摆手,什么完全没有将这事放在心上,只想和使君一起搞事业。

    说完这些后,赵怀安说了比较现实的:

    “我军是昨日上午大破草军的,现在一天过去了,从战场上溃退走的草军一定抵达了附近的据点,所以无论是西南面的草军还是东面的草军主力都该晓得这里的情况了。所以我军必须要在这两股敌军取得联系,并开始后续调动之前就出发。”

    说完,赵怀安点了张龟年,问道:

    “老张你来说说后面的计划,还有各部都将该如何配合你。”

    张龟年点头,然后第一次拿起一面纸,开始调度:

    “先说一下向导,因为现在还不确定草军老营的位置,所以我将那片地区的山民都找了一批,拢共五十人,都是可以信任的。”

    “然后要确认的,就是王仙芝老营的精确位置,包括他附近的山谷地,还有周边的军队据点,老营的防御部署,包括外围的巡逻数量,哨卡位置,还有核心老营的武备兵力。这些已经由黑衣社去办了,多久能有结果。”

    说完,张龟年看向与会的何惟道。

    何惟道抿着嘴,虽然心里一个时间都不能确定,但这个时候一定不能表现犹豫,所以他抱拳回道:

    “我黑衣社已全力以赴,各精干力量都已发动之前的暗间,草军向来都是流动作战,所以对于营地的保密并不严密,各草军中有点身份的应该都晓得老营的位置,所以我料这两日必有结果。”

    可张龟年非常严肃,沉声问道:

    “所以是今日还是明日?”

    何惟道背后都湿了,咬牙回道:

    “今日!”

    张龟年得到结果后就在纸上记了一笔,然后就不管何惟道如何,便继续往下说:

    “昨日,行营幕府已经下令让舟师、踏白沿着汶水上游侦查,标记潜滩、礁石、还有登陆地点。李文规、丁怀义,这些侦查如何?”

    丁怀义、李文规上前叉手,然后由李文规先说:

    “自昨日得令后,我选快帆一艘,精干水手三十人出发,在抵达中都后,带着十六名踏白向着上游出发,至今快帆未回。”

    而那边丁怀义接着禀告:

    “自得令后,我从踏白选精干吏士十六人,分八个番,命他们侦查标记沿路潜滩、礁石,还有能潜伏我军骑队的大型森林,这些人都是我军最精锐的踏白,必能完成任务!”

    今日的张龟年格外严厉,他直接对丁怀义说道:

    “我不听这些虚的,你给踏白返回的时间是多久?”

    丁怀义额头微微冒汗,回道:

    “我给他们的时间是三日!”

    说完,他便解释:

    “即便只是哨探到莱芜的水路,我军去都要两日,返回时又是一日,三日时间已经是最短的了,这还是快帆空载速度够快的情况下。”

    张龟年也没有说行还是不行,而是将丁怀义的数字也写到了纸上。

    连续两问,芦篷下的氛围已经非常凝重了,而赵怀安这一次一言不发,坐在马扎上将场面完全交给张龟年。

    随后张龟年便开始点派其他诸将:

    “郭从云!”

    穿着武圆袍的郭从云踏出抱拳:

    “在!”

    “你部飞龙军将作为全军先发,第一批上船,你所部三百突骑在抵达登陆点后,立即弃船轻装前进,按照黑衣社提供的路线直插王仙芝老营核心区域,不需要找到王仙芝在哪里,总之就是要乱。”

    思考了一下,对于这个尖刀任务,郭从云毫不犹豫唱道:

    “得令!”

    然后张龟年继续点将:

    “康怀贞何在?”

    已经被气氛所染的康怀贞屏气凝神,在听到有自己的任务后愣了一下,然后出列抱拳:

    “末将在!”

    “你部泰宁军三百将作为第二批次上船,并携带各部的甲械、弓弩、粮秣,到了后从另外一个方向斜插到草军外线,负责肃清外围哨卡,切断草军老营与沂水前线的联系。”

    这个任务的危险程度并没有前面一个高,所以康怀贞也毫不犹豫地大声回道:

    “得令!”

    然后张龟年就看向了刘信、耿孝杰,沉声道:

    “你二都一并为第三番,所部四百突骑,携带粮草、医官、以及剩下的附军一起出发,到了登陆点后立即在河滩地建立营地,然后就地休整,等待后续命令。”

    一听主攻任务没有他们,刘信、耿孝杰二将明显就有点失落,但依旧抱拳,大声唱喏。

    然后张龟年对剩下的步跋都高钦德、拔山都韩琼喊道:

    “高钦德、韩琼!”

    二将齐齐出列,其中的高钦德因为“公平”抽签被留在了水寨防守,但这会需要集中全部兵力入死地决生死,自然就随船队一起调了过来。

    所以这会憋了一肚子的高钦德兴奋异常,和旁边的韩琼一样,求战若渴。

    而张龟年这次下的任务也不负二将期待,只听:

    “你二将带本营骡子步甲随在第一番的船队,作为郭从云尖刀都的两翼!”

    这个任务相当好,几乎已经是主攻任务了,所以二将当即抱拳唱道:

    “得令!”

    最后,张龟年对旁边的赵怀安弯腰拱手,说道:

    “而最后则由主动带领我们行营幕僚、帐下都,以及阎宝的三百泰宁军带领全军的伤药、备用战马、甲械,一并抵达登陆营地,并在此协调调度各军!并随时支应。”

    赵怀安点头,这是让自己作为总预备队了,对此他并不反对,而是对张龟年道:

    “你们行营幕僚们就留在这里,后续不对劲就先返回,没必要随我冒险!”

    可张龟年却摇头:

    “使君,此次兵力调度都是我等行营幕僚们所赞画,如何让将士们冒险而我等留在后方?更何况使君尚且亲临一线,我等又有什么怕的?不胜,唯死而已!”

    然后身后的袁袭、裴德盛、赵君泰、何惟道、董光第、杜宗器纷纷弯腰下拜:

    “不胜,唯死而已!”

    赵怀安看着这些人,点了点头,然后就让张龟年继续。

    张龟年平复了下心情,随后依旧冷声道:

    “此战我军的攻击目标优先是草军的核心票帅,包括王仙芝本人及其幕僚、老兄弟,以及其他竖着票帅旗的目标。次之就是草军的粮草仓库,最后就是草军的老营家属。”

    虽然张龟年将老营家属放在了第三个,但在场的人都晓得这话背后的残酷意味。

    这个时候,没人会觉得谁是无辜、可怜,上了战场,死生之地上,一切手段都要用上,一切都要先赢了再说!

    而且同样的,赵怀安依旧没有说话。

    正如他从高骈那学到的,慈不掌兵!

    在确认了各部的出击顺序和目标后,张龟年开始对所有人叮嘱行动的细节:

    “无论王仙芝是新泰还是在莱芜,我们从中都这边坐船都是逆流而上,一般来说,我们需要靠纤夫拉过去,但沿途都是草军,纤夫不能,也不敢在这个位置穿行,所以我军就需要一路摇橹,而我军抵达后就需要投入战场,所以就需要征发此战的俘虏作为橹夫。”

    说完他望向杜宗器:

    “截至目前,我军捕拿了多少俘口?”

    杜宗器已经将这些数字都记在心里,不用思考,脱口而出:

    “八千六百七十二人!”

    保义军击溃的人数远远多于这些,但毕竟追击的时间太短了,不能持续扩大战果。

    而就是这些俘虏,其中大半还是这些人主动留下来的,不是他们不跑,而是没有粮食跑出去也是死。

    从中都县到草军的其他据点,路上基本都被草军给劫掠完了,和无人区没什么区别。

    当然,保义军的仁义名气也在其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此前保义军在曹州一带大力收拢、赈济灾民的事情早就在白沟水两岸传开了。

    在这些草军的心中,朝廷没一个好东西,也就是这个保义军的赵刺史还有点人味。

    杜宗器说完后,张龟年扭头就问向管带舟师的李文规:

    “让船队保持快速,我们需要多少橹夫?”

    李文规在心中大致算了一下,回道:

    “要调度如此兵力和补给、辎重,我军需要五百石仓船二百五十艘,如要船队一直逆流而上,每船需要橹夫二十人,包括篙夫、舵工、橹夫,两番轮换。如此就需要五千人!”

    随赵怀安东下的船老大那么多,偏就李文规能上位,这不是没有原由的,此人航行经验丰富,不仅江泽湖海行过,连海运都跑过,早就练就优秀的算数能力。

    作为船队的领头,他不仅要懂数学,甚至他还对星象天文都有一些研究,是此时真正的高素质人才。

    当年董公素挖他直接开出了一年三百贯的天价。

    有了李文规提供的数字,张龟年就对一旁的度支杜宗器下令:

    “我们只需要五千人,你就从这些俘虏中挑,手掌有老茧的,眼睛呆的先选,不够再找剩下的!”

    这个时候,赵怀安插了话,直接对杜宗器说道:

    “老杜,你和这些人说,我赵大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这一次只要上了船队好好划,不仅过往从贼一笔勾销,甚至我还会带他们回光州,让他们继续种地!”

    刚刚杜宗器在听了张龟年的话后,就想说这个,毕竟你要想让这些俘口听话,不得给点好处吗?

    不过这种话也只有赵怀安能讲,张龟年也晓得,所以才不说。

    此时听了使君给了待遇后,杜宗器才觉得这事好办了起来,然后抱拳道:

    “下吏必完成任务!”

    忽然,张龟年竖着两根手指,说道:

    “两天,包括今天,我给你两天时间,两天后我需要你给我带五千人上船!”

    杜宗器第一次觉得张龟年那张脸是那么欠揍,但这个时候,他只能咬牙顶住压力,用力点头。

    就在这个时候,袁袭也补了一句:

    “为了防止这些橹夫搞事,这些人上了船后,就直接呆在船舱不准上来,不要让他们晓得是往哪里开。”

    “而装载甲械的船只也最好由我们从光州带来的随夫来开,不要让俘口接触到武器。”

    赵怀安点了头,让李文规将这个记下。

    见没人再继续补充后,张龟年才开始说了最后的行军安排:

    “两日后,在踏白的人往回赶的时候,我们就需要从这里溯游而上,然后每日行至少四十里,到了夜间就熄灯火隐蔽泊船,各船都要宵禁、静默。”

    “然后再两日后,船队抵达牟汶河与嬴汶河交汇处,从这里向北就是去莱芜,向南就是去新泰,所以大致的登陆点就设置在这里,然后剩下的路就由突骑疾行。并于黎明时间向草军发起进攻。”

    “而不论袭击成功还是失败,各部都要在老营汇合,然后烧毁草军的粮秣,并沿路返回,再坐船离开。”

    “而如果情况大坏,后路断绝,那袭营的部队就立即向北,从长勺山道进入淄州,在淄青休整。”

    “所以行动的时间就只有一日,一日不至,说明你们已往北突围,到时候,我军船队即会顺流撤退。”

    “这个时间你们能接受吗?”

    在场的领兵将都在琢磨,随后齐齐点头。

    张龟年点头,然后用笔在纸上划了这一条,然后就继续补充:

    “因为你们是三番前后出击,有尖刀,有策应,有预备,又是在凌晨作战,所以身份识别最为重要,我已和主公确认了当日的号角令,在出发当日,会告诉你们。”

    到这里,张龟年终于将他和赵怀安一起讨论出来的作战方案讲完了,然后走到了一边,将这里交给了赵怀安。

    赵怀安直接站了起来,望着在场所有人:

    ”在最后,我没有什么想说的,只重申一点,那就是此战的纪律。“

    “诸位,我无数次讲过,大军作战,军纪要严!而这一次我军精锐齐出,一千三百突骑,一千骡马重步,奔赴死地,奋命一搏,那就更是要讲纪律。”

    “所以在这里,我命令你们,严禁私掠贻误战机,优先斩杀草军敌将瓦解草军编制,严禁各部争抢贼将首级!我就要你们做到这三点!听明白了吗?”

    众将大声唱喏。

    随后,赵怀安扫视着在场所有人,包括泰宁军的这些军将,然后整个人压在了案几上,如卧虎出山,低吼道:

    “我赵大有信心带领你们赢得这次胜利,而我也在这里告诉诸位!获取胜利的夜会很短暂,但这份荣光却会持续我们一生,而这份荣光,我赵怀安不会独享!”

    于是,一瞬间所以人挺起胸膛,手砸在胸膛上,大吼:

    “忠!诚!”

    这是保义军打下曹州后,然后不晓得什么时候军中就开始流传起这个口号,而很显然,使君相当吃这个。

    这一刻,所有人都炙热地看向赵怀安,一身荣辱富贵全系使君。

    正是在这热烈的氛围中,外头的孙泰猛然喊道:

    “使君,他们回来了!”

    赵怀安猛然抬头,就见郭绍宾、王彦章、赵文忠等六人纵马驰奔过来,一路通行无阻。

    然后郭绍宾甩蹬落马,然后飞似地奔了进来,大喊:

    “使君,确认了,王仙芝就在虎狼谷!”

    一瞬间,帐内的呼吸都停止了,然后赵怀安直接窜到了屏风前,眼睛死死地钉在那处写着“虎狼谷”三个字的地方。

    而此地竟然就正好处在莱芜与新泰之间,而且就将将在他们确定的登陆点的西南方,那里的北面就是牟汶水,东面则是嬴汶水,西面是汶水、南面就是徂徕山和梁父山。

    是真正意义上的一处绝路!

    看到这个王仙芝竟然落老营在这里,赵怀安再忍不住哈哈大笑,随后一拳砸在了屏风上!

    好,这一次让你插翅难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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