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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北的五月总算熬走了冬天的尾巴,风里都带着股子暖烘烘的劲儿。道边的杨树冒出嫩黄的芽子,柳枝也垂着绿丝儿晃悠;之前化雪积下的泥坑,被春风吹了几日,也渐渐干成了硬邦邦的土道,走起来不粘脚了。
太平村里到处都是活泛气,连鸡窝旁的老母鸡,都扯着嗓子叫得比往常响亮。
陈乐家的院子里更是热闹 —— 三间亮堂堂的砖瓦房立在那儿,青灰色的瓦檐齐整,红砖墙被太阳晒得暖融融的,看着就敞亮。
这是 80 年代最时兴的样式,窗户比老房子大了一圈,框子刷着亮漆,透着股精气神。
屋里的火炕还没搭好,但宋雅琴已经领着人收拾开了,她穿着件新扯的碎花布衫,浅粉底儿印着小蓝花,衬得脸蛋白里透红,嘴角就没下来过。
“雅琴,你看这窗台擦得多亮,等炕搭好了,咱再糊层新炕纸,保准比城里人家还干净!” 胡秀娟撸着袖子,手里的抹布擦得飞快,大嗓门在屋里回荡。
马红梅也跟着忙活,叠着刚洗好的床单,笑着接话:“可不是嘛!我家那口子的工作,还是陈乐兄弟给找的 —— 原本是给你的机会,你见他没活干,主动让了,这份情我们记一辈子!”
她现在跟宋雅琴亲得像亲姐妹,再也不是以前那副拉着脸的模样,毕竟在婆家待得舒心,公婆疼,小姑子热乎,日子过得顺,脾气自然就软了。
二嫂也端着盆进来,里面是刚剪好的窗花:“要说还是陈乐有本事!村里打猎的多了去,哪有像他这样,又能打猎又能盖房的?对了,他人呢?房子都盖完了,咋不见人影?”
宋雅琴直起身,捶了捶腰,走到院子里,看着自家的大瓦房,眼里满是笑意:“还能咋?在家盯了俩月盖房,手痒了呗!说开春山上有好东西,带着富贵和德强上山打猎去了,还说要改善伙食 —— 你说咱家缺肉吃吗?就是瞎折腾!”
嘴上埋怨着,可那笑容藏都藏不住,连说话的声调都带着甜。
院子里铺了平整的青砖,小妞妞穿着红棉袄,扎着俩小辫,在砖地上跑得起劲。
跟在她身后的,还有只半大的远东豹,浑身带着浅黄的斑纹,却半点没有野兽的凶悍,跑起来颠颠的,跟在妞妞屁股后面抢她手里的花绳,看着奶里奶气的。
旁边的大黄和大黑 —— 陈乐家的两只土狗,也跟着一起跑,时不时用脑袋蹭蹭小豹子,显然早就熟络了。
这豹子是年前陈乐上山抓的,打小就跟俩狗待在一起,如今倒成了妞妞的玩伴,白天跟着跑,晚上还跟狗一起趴在门口,活脱脱成了看家的 大猫。
胡秀娟也跟着走到院子里,叉着腰感叹:“哎呀妈呀!雅琴,我真羡慕你!这三间大瓦房说盖就盖,周围十村八店,谁家有这排场?你家这日子,真是要往天上过了!”
宋雅琴笑着没接话,心里却甜得像浸了蜜。
她想起八九个月前,陈乐还是个游手好闲的赌徒,家里穷得叮当响,对她和妞妞非打即骂!
可现在呢?不仅戒了赌,还成了村里数得着的能人,盖了大瓦房,家里的日子越过越红火,连她都跟着扬眉吐气。
这 80 年代,千元户都稀罕,她家却早早就成了万元户,这样的日子,以前想都不敢想。
风又吹过来,带着院子里的槐花香,宋雅琴望着村口的方向,心里盼着,陈乐他们要是能早点回来,带着猎物,一家人在新屋里吃顿热乎饭,就更圆满了。
……
五月的半拉子山,早没了冬天的萧索。
林子里的树都抽出了新绿,松针带着嫩黄,桦树叶像小扇子似的展开,连地上的野草都冒出了油绿的尖儿,踩上去软乎乎的。
空气里飘着松脂的清香,混着泥土的潮气,吸一口都觉得舒坦。
忽然,一阵 “咚咚” 的脚步声打破了宁静 ——
一头黑黢黢的野猪,背上插着支羽箭,正疯了似的在树林里窜。
箭杆还露在外面,随着跑动来回晃,疼得它嗷嗷直叫,蹄子踏过刚化冻的泥地,溅起一大片泥浆子。
这野猪一闹,可把林子里的动物都惊着了!
傻狍子顶着毛茸茸的耳朵,蹦蹦跳跳地往林子深处躲,跑起来还不忘回头瞅两眼!
驼鹿迈着大长腿,带着小鹿羔往草甸子方向挪,蹄子踩在沙土上沙沙响!
几只梅花鹿披着带白斑,一晃就没了影!
连平时躲在洞里的穿山甲、猪獾子,也慌慌张张地钻出来,贴着树根往石缝里藏。
更热闹的在后头 ——
一头半大的熊瞎子,刚从树洞里醒盹,被野猪的叫声惊得直拍胸脯,迈着圆滚滚的身子往山坡上挪!
一群灰狼从山谷里爬出来,绿莹莹的眼睛盯着野猪跑的方向,却没敢往前凑,黄皮子竖着大尾巴,“嗖” 地一下窜上树,蹲在枝桠上看热闹!
还有几只狐狸,拖着蓬松的大尾巴,在林子里绕着圈跑,不知道是受惊还是凑热闹。
天上的鸟儿也被惊动了,一群麻雀呼啦啦地飞起来,遮得半个天空都暗了,连平时少见的啄木鸟,也停了啄树的动作,歪着脑袋往底下瞅。
整个林子活像开了锅,到处都是动物跑动的声响,比赶大集还热闹。
就在这时,三个人影从不同的树后窜了出来。
陈乐穿着件黑色的粗布长衫,袖口挽到胳膊肘,手里拎着把猎枪,脚步轻快得像只豹子!
李富贵跟在后面,跑得满脸通红,嘴里还呼哧呼哧喘着气!
大傻个最利索,手里攥着猎刀,眼睛直勾勾盯着野猪,跑得比谁都快。
“别让它跑了!” 陈乐喊了一声,脚下发力,猛地往前窜了两步,抬手就把猎枪举了起来。
此时野猪已经跑到百米开外,正往一片密林子钻。
陈乐眯起眼,瞄准野猪的后心,手指一扣扳机 ——“砰!”
枪声在林子里回荡,野猪嗷地叫了一声,身子往前一栽,“扑通” 一下砸在地上,抽搐了两下就不动了。
箭杆和弹孔处的血,很快渗进了泥土里。
李富贵喘着粗气跑过来,咧着嘴笑:“哥!你…… 你这枪法还是这么准!都好几个月没上山了,一点没生!”
他说话还是有点磕巴,但眼里的兴奋藏都藏不住,搓着手往野猪那边凑。
大傻个早就奔了过去,一屁股坐在野猪身上,怕它没死透,还伸手拍了拍野猪的脑袋,然后对着陈乐和李富贵傻笑,露出两排大白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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