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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白的怪石边，陈叙用御灵术定住了小雪精。双方面面相对，一个怒目而视，一个从容含笑。
而陈叙态度越从容，小雪精就越气了。
她瞪着眼睛，口中“呀呀咦咦”又叫又骂，骂得甚至有些脏。
至于具体有多脏，陈叙不便翻译。
他能大概听懂小雪精朦胧话语中的一些含义，但要是某些极具特色的“语言”，陈叙却是不懂的。
陈叙任由小雪精抒发情绪，等她气鼓鼓地骂完了才轻叹一声道：“你又要偷看我，等我与你接近了你却又要逃跑，这是什么意思？”
陈叙这一叹，又一问，在霎时间将小雪精给问懵了。
小雪精本来气得很，可是陈叙这一问，倒显得坏蛋好似是她。
可是，她真是个不讲道理的坏蛋吗？
“呀，呀呀呀，噫呜呜呜……”
小雪精急了，她叽叽咕咕说了一通，大意是：你变雪变雨都好看，所以我偷看你，但是我只想看你，不想你看我。
嘿，小家伙双标得还挺理直气壮。
陈叙于是说：“那我也不想被你看，是你非要看。如今既然已经被你看了，我便只有将你捉住，再仔细看回去，这有什么不对吗？”
绕口令般的一段话，看似很讲道理，实则也确实是有一套合理的逻辑存在。
这下子可真是将小雪精给完全问住了。
她晕晕乎乎地转动脑筋想了好一会儿，终于不得不服气承认：“呀呀依依，唔唔咕咕……陈、哥哥。”
最后那“陈哥哥”三个字，真可谓是清脆娇蛮，余音袅袅。
这小雪精竟还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撒娇。
比起老实的小刺猬、乖巧的小鼠，这小雪精纵然不通世俗，连人话都不会说，可这一股天然的风流，却又绝非是两只实诚小妖能比。
陈叙都被叫得无奈叹息了一声。
小鼠在灵囿囊中气坏了，探出脑袋冲雪精呲牙。
雪精又喊：“陈哥哥，咿咿咿呀……”
她说的是：你放开我呀，我真不跑了。我只是有点怕所以才跑的，其实、其实我想学你的法术呀。
陈叙听懂了，甚觉有趣。
他问：“你是这雪山上的精灵，莫非竟还不会布雨撒雪？”
一边问，他到底还是心念一动，同时将束缚着小雪精的御灵术撤开了去。
放开这小家伙也无妨，因为陈叙的御灵术其实是心随意动的，他既随时能放，也随时能抓，也随时能够自保。
这种实力带来的自信与底气，使得陈叙行事自有一番洒脱。
小雪精感受到束缚自己的无形力量消失了，口中霎时欢呼一声，身形忽地向后一闪，只是刹那间，她雪白的身躯就隐没在了怪石后方。
所以，她又怎么可能不跑？
一旦被放开，她可是跑得比谁都快呢。
小鼠顿时急了，不由得在灵囿囊中窜出半身，口中又“吱”了一声。
便在此时，忽闻一声脆笑。
“嘻嘻……”原来是小雪精轻轻一跃，又从怪石后现出了身形。
她跳跃在质感极厚的雪地上，咿咿呀呀冲着陈叙说：“陈哥哥，呀呀呀……”
——你真放了我呀？你不追我了吗？
原来这个狡猾的小家伙，方才是在试探陈叙是不是真心放过自己呢。
陈叙不由一笑，他没有直接回答小雪精的问话，只是又一次问她：“你不会布雨撒雪？”
小雪精这下便委屈了，她脸上露出茫然又伤心的神情道：“我、我娘娘……咿咿呀呀呀呀……”
她会说“我”字，也会说“娘娘”二字，余下便仍是一连串模糊的音节。
音节大意是：我娘娘没教我，她没教我，她就睡在雪地里，从此以后都不理我了呀。
所以，她什么法术也不会。
由此可见，这个小雪精先前在奔走时拥有那般神奇的速度，实为天生地养之本能。
并不是她的法术有多么高超，而是她生来便能在雪中穿梭如风。
真是神奇的物种。
陈叙等她咿咿呀呀地说完，见她茫然悲伤，便安慰她说：“你说你的娘娘睡在雪地里，那她必然便是与这片雪，一起守护你罢？”
这段话着实有些温柔，小雪精听在耳中，神情里不由便也多了几分期待与惊喜。
“呀呀呀……”
是这样吗？
她说。
怎么不是呢？
陈叙微微沉吟片刻，还是十分肯定地回道：“自然是的。”
迄今为止，陈叙见过不少的妖，然而似雪精这等奇异的精怪，他却是首次遇见。
但虽为初见，如今真正与对方接触过后，陈叙却也凭借自身的判断，渐渐弄明白了这究竟是一种什么“妖”。
或者说，这不应当称之为妖，而应当叫做精灵才是。
当然，妖精妖精，妖怪与精怪之间的区别有时候其实也没有那么明确。
陈叙借过冯原柏不少藏书，从前也与他有过许多次相关探讨，知晓在某些极致的自然环境下，容易诞生出似妖非妖的各种精灵。
譬如花草繁盛之地容易生出花精，地火旺盛之处容易生出火精，如今这茫茫雪峰之上，生出了雪精倒也并不奇怪。
这种精灵，大多是秉天地之气，或因某种奇妙机缘在天地间自然交感而生。
它们的种族并不会繁茂，也不似血脉胎生的物种会有繁衍之举。
往往是老迈的精灵将要消散时才会有新的精灵自然诞生，而新的精灵一旦成长起来，老去的精灵便会寿尽长眠。
直到彻底回归天地。
又变成天地自然间的一缕灵性，又或是悠长岁月中的一段剪影。
所以当小雪精说到自己娘娘“睡在雪地里”时，陈叙就已经猜想到小雪精口中的“娘娘”其实是消散了。
但这种话，也不必对小雪精说得太过明白，那实在是残忍。
陈叙换一种表达，安抚了小雪精彷徨的内心，随后问她：“你日常在这雪山中，吃些什么？玩些什么？”
陈叙问得实在是直接，甚至都直接到有些失礼了。
但对于眼前小雪精这般天生地养的纯粹精灵而言，人间的那一套礼仪规矩似乎也不是太适用。
想要什么，想做什么，倒不如直白去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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