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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初霁,一辆马车沿着山间官道缓缓前行。四周山峦皆披上了洁白的雪衣,道路因融雪变得泥泞不堪,车轮时不时陷入泥坑,发出沉闷的声响。车内,萧书禹伸手轻轻掀开了车帘,望向车窗外那片银装素裹的世界。清冷的空气瞬间涌入车厢,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却又被眼前的美景所吸引,不禁开口问道:“师兄,此座山可有山神庇护?”
彭少阳闻言,微微侧身,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耐心解释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山神的管辖范围并不拘于一座山,可能是一整片广袤区域,或一座巍峨大山,或连绵几座小山。这座山并没有山神庙,若论归属,它应在五都山山神的辖境之内。”
萧书禹听闻五都山之名,想起那是飞羽剑宗的所在之地,心中疑惑顿生,又追问道:“五都山既然已经有飞羽剑宗,为何还会有山神?”
彭少阳神色认真,缓缓说道:“除了陈山君是稷山封正的一洲山君,册封正神,包括山神,朝廷认可是首要条件。君主颁旨册封,礼部赐下金书玉牒、银签铁券,将其载入一国朝廷谱牒。同时,还需要一洲临近书院的认可,否则即便被一国正庙承认,在一洲范围来看,也会被视作淫祠。只有获得朝廷与书院这两方认可,山神封正才算真正被神州世界大道接纳。五都山山神,便是由杜氏推举人选,再经青岩书院认可后封正的,想必是杜氏用来监视飞羽剑宗的棋子。”
说到此处,彭少阳微微停顿,又补充了一句:“书禹,治国理政之学不可荒废,经史子集也要用心研读,山上山下的各类事务,都得有所了解才是。”
萧书禹不过才二十四岁,虽天资聪慧,但根骨所限,修仙之路于他而言已然断绝。否则,以他的资质,假以时日,大源说不定也会出现一位堪比“国师杜康”般的人物。
萧书禹默默点头,脸上露出谦逊的笑容,说道:“师兄所言极是。”
此后一路,马车缓缓前行。山道上的积雪愈发稀薄,不再泥泞湿滑,行至后来,路面竟干干净净,像是被人精心清理过。
彭少阳似有所觉,嘴角微微上扬,伸手探入储物袋,取出五颗瑾碎币,扬手朝着山道旁的草丛掷去。
萧书禹满脸疑惑,不禁问道:“师兄,这是在做什么?”
身着侠客装的彭少阳,爽朗一笑,只答:“没什么!”
马车缓缓驶远。待马车彻底消失在视野中,身后的草丛里,一个身着麻衣的小姑娘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她望着远去的马车,一只手不停地揉搓着被砸到的小脑袋,另一只手紧紧攥着那五颗瑾碎币,脸上绽出灿烂的笑容。
随后,她蹦蹦跳跳地跑向山中的小庙。那座小庙,既未得到书院认可,也无朝廷册封,被视作不入流的淫祠,却是小姑娘的一方小天地。
暮色沉沉,残阳如血,两人终于赶到了曾经大源的边城,如今这里早已划入杜氏的版图。
马车缓缓驶入城中,不久,杜康事先安排好的接应之人便现身了。其实,自他们踏入杜氏辖境,途经数座城池时,皆是如此。
这次前来接应的,是一位身材魁梧壮硕、相貌粗犷豪迈的中年男人。只见他独自骑着一匹骏马,飞驰而来,而后猛地勒住缰绳,翻身下马,抱拳沉声说道:“彭先生,在下刘靖疆,奉国师之命,在此恭候多时,请随我来!”
刘靖疆翻身上马,在前头带路,马车缓缓跟在后面。一路穿街过巷,最终在城中一处偏僻却格外幽静的院落前停了下来。
刘靖疆勒紧缰绳,调转马头,再次抱拳说道:“彭先生,您若有任何需求,都可通过灵符传讯驻军修士,刘某定会尽快安排妥当。那刘某就先行告辞了!”言罢,他轻夹马背,马蹄声渐远,身影慢慢消失在街巷之中。
彭少阳将自己的长刀往身后一背,下了马车。紧接着,萧书禹也从车厢内稳步走出,紧紧跟在彭少阳身后。
庭院门口,马夫早已等候多时。二人将马车交给马夫后,便径直走进了庭院。
院子里摆放着竹椅和石桌石凳,桌上的酒具一应俱全,酒壶也刚刚被灌满,还散发着淡淡的酒香。
“可累死我了,嗯......啊!”彭少阳一进院子,就直接躺倒在竹椅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整个人舒舒服服地瘫在椅子上,一副疲惫至极的模样。
萧书禹则端坐在石凳上,动作优雅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放在鼻尖轻嗅,而后细细品味起来。他缓缓开口,声音不疾不徐:“守将刘靖疆亲自前来接引,这桌上用的还是山上仙家才用得起的琉璃酒盏,更别说酒壶里装的可是好几颗瑜珩钱才能买一坛的清风酒,由此可见,杜康对师兄你可是相当重视啊。”
萧书禹心里十分清楚自己在杜康眼中的分量。虽说自己贵为大源的皇子,但对于杜康而言,也不过是个身份特殊些的普通人罢了。可师兄彭少阳就截然不同了,他身为夫子韩闵文的大弟子,又是结丹巅峰的修士,这样的人物,杜康自然是绝对不敢怠慢的。
“你少拿我打趣了,我不过是一介穷书生,凭什么让杜康重视我?就凭我裤兜比他脸还干净?但要是非得找个理由,说不定是他杜康有龙阳之好,对我心怀不轨呢!”彭少阳还是那副口无遮拦的模样,一开口就没个正经。
师兄弟二人没聊多时,便各自回屋歇息。
距离规定日期尚早,此后数日,他们一直留在城中休整。有一回,彭少阳硬是拖着萧书禹去喝花酒。萧书禹身板单薄,哪抵得过,被彭少阳生拉硬拽着就走了。
醉春楼内,一片旖旎热闹之景。朱红的灯笼高高悬挂,暖黄的光晕透过轻薄纱幔,于雕梁画栋间摇曳闪烁,映照出满室的纸醉金迷。大堂中央是一方宽敞花厅,几张雕花梨木圆桌依次排开,桌上摆满珍馐美馔与琳琅酒具。富家公子、文人墨客身着华服,身旁依偎着身姿婀娜的青楼女子。女子们蛾眉淡扫,朱唇轻点,身着轻薄罗裙,香肩半露,笑语盈盈地为身旁恩客斟酒。
萧书禹换了一身纯白长袍,手持折扇,举手投足间尽显贵气;彭少阳则仍是一身黑色长袍的侠客装扮。老鸨见二人相貌出众,赶忙满脸堆笑,热情邀请师兄弟二人上二楼雅间就座。
二人刚一落座,老鸨便轻摇团扇,眉眼含笑,语气里透着神秘与几分自得:“二位公子可真是有福气。咱们楼里新来了位姑娘,那模样标致得很,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关键是只卖艺不卖身。多少达官显贵出高价只求见上一面,都被她婉拒了。不过,我瞧二位气宇轩昂,定非凡人,特意安排她今晚为二位抚琴献艺。这等机会,旁人可是求都求不来的,全套体验下来,才不枉二位这趟尊贵之行呐。”
萧书禹一听“卖艺不卖身”这几个字,赶忙开口:“那就请这位姑娘来陪酒吧,钱不是问题。”说着便从钱袋里掏出几块金锭。老鸨见状,眼睛都直了,忙不迭地接过金锭,一脸谄媚地小跑着离开。
彭少阳单手扶额,摇头苦笑。萧书禹见师兄这般举动,义正言辞地说:“师兄,我答应你来这儿只是喝花酒,睡女人这种事,想都别想!”
彭少阳笑着开口:“这边城远比不上京城繁华,多少人一辈子都未必见过金子,你倒好,直接掏出好几块金锭。你想想,老鸨回去会怎么跟这位姑娘说?”
闻言,萧书禹瞬间僵住,脑海中不禁浮现出老鸨劝说姑娘献身给自己的场景。毕竟自己这冤大头,送到嘴边哪有不宰的道理!
没过多久,雕花楠木门轻轻晃动,一抹倩影悄然出现。女子怀抱一张古朴瑶琴,琴身由桐木制成,纹理如行云流水般自然,泛着温润的光泽。琴首与琴尾处,雕刻的花纹栩栩如生,在烛光下熠熠生辉。她莲步轻移,身姿婀娜,罗裙拖地,绣着的牡丹仿若在裙摆间绽放。一头乌发如墨,只用一支翡翠簪子松松挽起,几缕发丝垂落在白皙如雪的颈边,更添几分风情。
她低垂着眼帘,长睫如蝶翼轻颤,粉面含春,朱唇不点而朱。踏入房中,微微欠身,声音如黄莺出谷,清脆婉转:“小女子无筝,二位公子,谁先上?”
萧书禹自幼便追随韩闵文学道,研习君子三戒。其中,“少之时,血气未定,戒之在色”这句话,韩闵文念叨得最为频繁,而萧书禹对夫子的教诲也是铭记于心,奉为圭臬,故而至今仍是童子之身,对男女之事向来敬而远之。
此刻,如此粗鄙大胆之语骤然从一个女子口中传出,恰似一道惊雷在萧书禹耳边炸响。他大惊失色,条件反射般直接站起身来,脸上一阵白一阵红,眼中满是慌乱与窘迫,仿佛被人窥见了最隐秘的心事。
彭少阳将萧书禹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觉得好笑,故意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脸上带着促狭的笑意,调侃道:“哎呀!原来你这么心急!既然如此,那你就先请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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