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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多好事者,闻“江折碑”拳法之名,皆慕名至甲板上,欲讨教一二。江淬峰与人过招,向来留一线余地,然总有些武夫按捺不住,欲借切磋博个扬名立万。但见众人抱拳行礼、摆拳架、出拳、负伤,再抱拳跛行而退,如出一辙。
陆沉舟立于人群阴影处,冷眼观之。他只道江淬峰仗着境界在渡船上立威作态,却不知这看似从容的背后,藏着多少难与人言的苦衷。
却说渡船二楼栏杆畔,白昭叙左拥娇娘,右执酒盏,斜倚着看场中争斗。初时只觉新鲜,几杯仙酿下肚,便觉兴致寥寥。他啐了口脏话,转头示意身旁灰衣老者,眼神里尽是施压之意。
恰有一武夫挥拳而上,拳风如虎,却终是境界悬殊,被江淬峰随手化解。忽有一道苍老声音在心底炸开:“江淬峰,白家肯给你供奉之名,是抬举你,莫要不识好歹。”
刹那间,江淬峰眼底寒芒骤起,一拳轰出,拳罡裹挟着怒意,竟将那武夫双臂碾成碎玉,白骨参差,血肉飞溅。撕心裂肺的惨叫里,众人如避瘟神般后退,唯见江淬峰白衣胜雪,不染点尘。
“妙极!妙极!再上一个!”二楼传来白昭叙的怪笑,指尖掐得怀中美人臀肉发紫,女子疼得泪落,他却浑然不觉。
江淬峰抬眼扫过众人,声如冰锥:“切磋非儿戏,若存扬名之心而来,休怪江某不留情面。”众人皆知,他方才那拳不过是废人双手,若真用尽全力,怕早已将人轰成肉泥。
陆沉舟望着楼上纨绔的白家二少,又瞧瞧场中冷傲的江淬峰,轻轻嗤笑。他并非是怜悯那昏死的武夫,他非是可怜那失血昏死的武夫,只是看这二人,皆不顺眼罢了。
“说什么武圣之下第一人?依我看呐,不过是条摇尾乞怜的哈巴狗,靠耍花拳绣腿博主子欢心,当真好大的威风。”
此言如寒潭投冰,满场皆静。江淬峰面皮瞬间阴沉如铁,指节捏得咔咔作响,臂上青筋似活物般突突跳动,拳意翻涌间竟在脚下甲板青砖犁出数道蛛网状裂纹。
灰衣老者刚眯眼动了用神识探探那黑衣男子深浅的念头,后颈忽地一凉——不知何时,一柄古朴法剑已抵住灵台穴。剑身寒意透骨,惊得他浑身冷汗湿透中衣,僵在原处连眼皮都不敢眨,只觉一动便是头颅落地的下场。
老道人顾滞这柄法剑,便是道辟境修士都难察觉,那白昭叙不过是靠家族瑾碎币硬砸进启元境的纨绔,恐怕自己脑袋掉了,手上都还能再捏身旁美婢的臀儿两下。
陆沉舟抬眼望去,却见表兄荆无咎不知何时已斜倚在桅杆旁,黑衣被风气掀起一角,双手抱臂,正似笑非笑地盯着二楼雅间。
“还有你这白家养的废物——”荆无咎目光扫过白昭叙,嘴角扯出抹狠戾,“白家上下,除了老畜生就是小畜生,也就白昭棠那小子还算是人模狗样。”
白昭叙脸色骤变,一把将怀中女子甩到地上,浑身发颤。他虽为白家小公子,却深知族中长辈从未正眼瞧过自己。反观兄长白昭棠,自出生便被当作未来家主培养,受尽宠爱。此刻怒意冲脑,他猛拍栏杆,双目赤红如血,朝着江淬峰怒吼:“给我杀了这混蛋!”
周遭修士早作鸟兽散,唯余陆沉舟、公子荆、江淬峰三人峙立甲板。
公子荆缓步上前,面上笑意更浓,漆黑瞳孔里翻涌着戏谑:“怎么?你家主子叫你咬人了?还不动手?”
陆沉舟暗自苦笑,后退数步拉开距离——表兄这张利嘴,怕不是要把天都戳个窟窿。
渡船甲板青砖震颤,公子荆负手而立,黑衣无风自动。江淬峰双拳紧握,指节捏得发白,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滴在砖缝里,竟将青砖烫出缕缕青烟——那是武夫罡气外溢的征兆。
荆氏勾起嘴角,左手食指点了点自己咽喉,“来咬这儿。”
江淬峰低吼一声,踏碎三块青砖欺身而上,右拳裹着腥风直奔面门。公子荆不闪不避,左手成刀斜斩其肘,右手屈指如钩锁向脉门。双掌相触刹那,空气爆鸣如雷,甲板边缘法阵泛起淡金色涟漪,将四溢的拳劲化作点点荧光。
好在跨洲渡船皆有法阵加持,不会轻易受损,否则刚刚那一下,就要沉船了。
灰衣老者瞳孔骤缩——这看似平平无奇的对拳,实则是两个牵星三重境的气机对撞。
江淬峰臂骨发出“咔嚓”轻响,却借势扭身,膝盖如铁杵撞向公子荆的小腹。后者不退反进,以胸口硬接这击,同时左手骈指如剑,点向对手膻中穴。
两人贴身缠斗,拳脚交击声密如连珠。江淬峰每出一拳,都带起罡气如龙吟,青砖在脚下寸寸龟裂;公子荆步法诡异,如游蛇绕柱,拳路专走偏门,看似随意挥击,却总能差之毫厘避开要害,又精准点中对手关节大穴。
陆沉舟退至船舷,只见两人身影已化作两道残影,甲板法阵被震得明灭不定。忽闻“砰”地一声闷响,江淬峰后背撞上桅杆,嘴角溢血,却趁机抓住公子荆手腕,一拳砸向公子荆的面门!
公子荆不慌不忙,右腿如铁鞭横扫对方胫骨,左手成掌护于面门,两人同时闷哼倒地,却在落地瞬间各自旋身跃起,相距丈许对峙。江淬峰右腿裤管裂开三寸,露出青肿的胫骨。
“够狠。”荆舔了舔嘴角血迹,忽然咧嘴一笑,“但你这罡气……怎么带着脂粉味?莫不是昨晚摸了哪家姑娘的手?”
江淬峰面皮铁青如铁,周身罡气轰然炸开,拳影密如暴雨倾盆,砸向公子荆的闷响劈里啪啦震得人耳膜发疼。
老道人顾滞罕见开口,浑浊老眼扫过震颤的法阵:“不曾想这忘川渡的护船禁制如此霸道,修士仙境之下、武夫焚星炼体未成,皆难损阵法分毫。”
不开口不要紧,此言一出,至始至终保持僵硬姿势的灰衣老者只觉双腿发软,险些栽倒在地。
白昭叙此时正搂着美婢,兴奋的看着甲板上两人的决斗,完全没注意道灰衣老者的异样。
渡船甲板青砖如碎玉迸裂,江淬峰喉间腥甜翻涌,第八次被震退时,后背抵上鎏金护栏,指节抠进栏柱雕花,竟抠下整块青铜纹饰。公子荆甩了甩染血的指节,笑意凉薄:“牵星三重的拳头就这点斤两?我家隔壁卖豆腐的王寡妇,抡起木槌都比你带劲。”
江淬峰七处大穴皆遭重创,素白长衫染作绛红,如蘸墨狼毫。他眼神虽仍如困兽,心底却泛起退意——恰在此时,公子荆的拳头已裹着罡风砸来,拳未至,劲风先掀飞他束发玉冠。
“武夫死斗岂容分神?你江淬峰也配称武夫?””
这一拳携着焚星境的压迫感,渡船法阵轰然震颤如蛛网将裂。江淬峰脑袋嗡鸣,顺着护栏滑坐下去,瞳孔渐渐散成白雾。
公子荆望着他颓丧模样,江风卷起他额前湿发,眼底似有寒潭结冰:“江折碑,真令人失望。”
忽有龙吟自灵台深处腾起,江淬峰浑身骨骼爆响如炒豆,江淬峰整个人的气势逐渐攀升,直至达到一个顶峰,整个人的拳意变得雄浑而大气。
他摇摇晃晃站定,眼神褪去血丝,澄明如秋水映月,抱拳时袖口血珠溅落,竟在青砖上灼出焦痕:“灵洲江折碑,请赐教!”
见此,公子荆也终于露出了笑容,收起轻蔑的姿态,神色认真,郑重抱拳。
下一秒,两人同时消失,紧接着一红一黑两道身影如同流星般不断碰撞在一起,两人拳法化繁为简,逐渐变成纯粹的厮杀,此刻江淬峰的灵台空明,每一拳都要将唯有武夫死斗的本能翻涌——拳锋所至,尽是不死不休的狠辣。
折碑拳意,恰似寒江之上断流的惊涛,他出拳时,周遭空气如同被无形巨手揉捻,发出刺耳的尖啸,空间扭曲变形,仿佛不堪这股力量的冲击,散发着沧桑而威严的气息。
当他全力施为,拳意化作实质,与之对拳,能清晰感受到,那拳意中蕴含着一股刚猛霸道的气势,如同远古时期开山辟地的巨神,凭借一己之力,劈开混沌,创立秩序。江折碑的每一拳,都像是要将天地重新塑造,将对手的防御、招式,乃至意志,一并碾碎。
在法阵加持下,渡船、本可稳定航行,此刻却不得不悬停在空中,集中法阵的力量,穹顶金光大作,如倒扣金钵抵御两人的拳罡冲撞。
舱内修士扒着窗缝窥望,陆沉舟退至船尾,只觉舌根发苦——江淬峰的气势仍在攀升,似有破镜气象。
忽有异响自万里之外席卷而来。灵洲千万武庙香火气骤然蒸腾,化作金色洪流破云而来,在忘川渡上空聚成巨龙虚影。龙首冲向江折碑,金光入体刹那,他拳意再涨三分,竟将公子荆震退半步。
天地寂静。当最后一道拳罡撞碎法阵,渡船重重坠回海面,激起十丈水花。江折碑吐尽胸中淤血,朝公子荆抱拳,衣袍上的血迹已凝成暗金纹路:“前辈拳下留情,江某输得心服。”
公子荆拂去衣襟尘土,望着他眸中未熄的战意,忽然朗笑:“今日过后,灵洲该称你江武圣了。”碎砖缝里渗出的血迹,竟在晨光中化作点点金芒,如撒了满甲板的星屑。
白昭叙见江淬峰败后竟与那辱他之人含笑揖手,气得七窍生烟:“江淬峰你这废物!左丘爷爷,给我宰了这两人!左丘爷爷?”
他转头望去,却见灰衣老者左丘思身后不知何时立着个老道人,身上的灰色道袍破旧不堪,笑容里尽是褶子堆起的猥獕。
左丘思佝偻着背,声音压得极低:“前辈若肯停手,我白家不但既往不咎,还会另备厚礼谢罪。”
顾滞闻言挑眉,手指摩挲着剑柄边沿,眼尾褶子堆成老树皮。
白昭叙见状错判形势,只当对方怯了白家势大,颐指气使地戳向公子荆:“前辈替本公子杀了那混蛋,我白家定——”
“定”字尚未出口,他指尖已溅起血花。顾滞袖中飞出一道青光如电,断手带着玉扳指滚落在地,指节还保持着倨傲的指点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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