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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提到了过往。莫筝也做了一个梦。
她已经许久不做梦了。
甚至在梦里还清醒的知道这是在做梦。
因为梦到张老太监。
张老太监还穿着宫里的衣服,急促的喘息,脚步蹒跚地向前跑。
而她被张老太监抱在怀里。
她看着四周,高大的宫殿飞檐,耳边回荡着哭声,厮杀声。
这是她两岁时候被带出皇宫的时候吧。
两岁的时候有记忆吗?
反正清醒的时候她没想起来过。
就算有,应该跟她后来有记忆的时候一样,也不过是被关着藏着不见天日。
虽然她的父亲是皇帝。
但这个皇宫,这个天下,做主的是皇帝的外祖父,赵谈。
她差点没能出生。
赵谈把十岁的孙女嫁给皇帝,皇后太小不能生育,赵谈不许皇帝有后宫宠幸其他女子,免得诞下非赵氏血脉的皇嗣。
不过皇帝是二十多岁的男子,虽然从小被养成废人,但间或有着挣脱掌控的心思,所以还是临幸了其他的女子。
一个弹筝的乐女。
乐女有了身孕,知道被发现会死,所以一直躲藏着,直到快生了才被发现。
赵谈大怒要打死乐女,再剖开肚子把婴儿也摔死。
赵谈的谋士阻止了。
因为天下的局势不好,越来越多的人来私联皇帝,鼓动皇帝除掉赵谈。
皇帝到底是个成年人,越来越不好控制,谋士们建议,还是准备一个皇嗣,以便更好控制。
于是她被允许出生了。
只是没想到,生下的是个女婴。
不过赵谈没有杀死她,因为已经无法忍受皇帝,有了新生的皇嗣就可以给皇帝送了鸠酒。
虽然已经决定要取而代之自己当皇帝,但还是要在天下人面前装装样子,所以抱着这个皇嗣,演一出皇帝驾崩托孤,禅让之类的戏,说一些等婴儿长大,就把皇位还回来的好听话。
所以她这个公主必须是皇子。
赵谈说是就是,也没人敢来检验她的性别。
赵谈登基后,她的用处就结束了,不过赵谈也没立刻杀了她,将她单独养在一处,不见天日,等着被世人遗忘。
她连名字都没有。
莫筝这个名字,还是她后来自己给自己起的,莫是大周皇帝的姓氏,筝是她那个生母,弹筝的乐女。
她被关在皇宫长到两岁的时候,京城被攻陷了,赵谈带着残兵跑了。
宫里人都在逃命。
养大她的宫妇也想让她逃命,将她从地板下扔出来,扔到正好倒霉跑过来的张老太监面前。
“求求你求求你救救她。”
梦里张老太监似乎摔倒了,莫筝感觉到自己被压倒,但旋即又被翻过来。
“哦乖乖不哭。”张老太监摇晃着,哄着她。
莫筝忍不住笑了:“张爷爷,你为什么要救我呢?”
张老太监佝偻着身形坐在板凳上,手里在忙着给她雕刻小木马玩,听到问话抬头。
莫筝看着这张苍老的脸:“是因为忠君?敬畏我这个天子血脉?”
张老太监笑了,脸上沟壑遍布:“真忠于天子的话,赵谈称帝的时候,我就该自尽追随先帝了。”
而不是继续当赵谈的内侍,侍奉这个谋朝篡位贼。
“殿下,别想那么多,我也没想法,只是想要你多活几天,过几天好日子。”
张老太监将雕好的木马放在地上,木马摇摇晃晃。
“转世为人,没过过几天好日子怪可惜的。”
“多活几天,就多过几天好日子。”
“其他的事都不重要。”
他抬起头对着莫筝笑,伸出手。
“殿下,我这一辈子是个废物,一无是处,但我把你救了,带着你多活了……”
他枯瘦的手指展开,似乎在算她的年龄。
“……多活了十年,值了。”
莫筝微微一笑。
两岁被带出来。
张老太监死的时候,她十二岁,是多活了十年。
不过,现在已经又过去五年了。
“张爷爷。”她看着张老太监枯皱又有些模糊的脸,伸出手纠正张老太监的手指,“现在是,多活了十五年了。”
莫筝猛地睁开眼,感受着船摇晃,水声,夜风。
她抬起手比出十五。
是,多活了十五年了。
她嘴角弯了弯,不错,在梦里她也保持着清醒。
莫筝看了眼另一边小床上沉睡的杨落,杨落安安静静而睡,没有再噩梦挣扎。
先前已经知道,在这女孩儿的先知中,她应该死了。
不过,在死亡没到来前,继续努力地活吧。
她将手放在身前闭上眼。
……
…….
夜色笼罩大地,大地上有火蛇游走,很快来到一座城池前。
“开门!”
“绣衣办案!”
听着城门下人马的呼喝,看清楚他们身上衣袍手中的符节,城门卫不敢有丝毫怠慢打开城门。
数十绣衣簇拥着卫矫疾驰而进,留下城门卫心惊胆战,不知道城中谁要被抄家灭门。
不过,让半夜被惊醒的府官们松口气的是,绣衣不是来办案的,是借宿。
野外露宿是不可能的,驿站也是懒得住的,敲开就近的城池,住进官衙是卫矫的习惯。
官衙里灯火通明,大小官员恭敬而立,看着坐在府衙大堂的卫矫。
卫矫举着袖子打个哈欠,眼尾拉长。
“我就是借个宿,诸位大人不用多礼,都去歇息吧。”他笑吟吟说。
真要不礼他,他就会砸破家门,把官员从家中拖出来。
“陛下平定天下,给万民太平,给诸位俸禄官职,你们见到陛下的符节,如此不敬,是不是想造反?”
虽然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卫都尉,但官员们已经久闻大名,知道其行事猖狂。
听到卫矫发话,诸官才退了出去。
今夜也难眠了。
谁知道这卫矫睡着睡着会不会查问谁。
一众人聚集在知府起居所在,议论着绣衣。
“他们连证据都不需要,说谁有罪就定罪。”
“卫矫去阜阳抓人,太守只不过问了一句可有证据,就被扣上了受贿徇私,不敬陛下的罪名,一起抓走了。”
“动不动就说别人对陛下不敬,他呢?如果真是办案也无可厚非,他却是把官衙当自己的屋宅用来睡觉。”
“办案的时候反倒从不在官衙,只设私狱。”
“到底是我们对陛下不敬,还是他不敬?”
知府听着大家的抱怨,摆摆手示意:“敬不敬自有陛下定夺。”
而这几年来,陛下从未苛责过绣衣。
官吏们对视一眼,神情无奈。
他们不好说陛下的不是。
“这卫矫有个好爹。”一个官吏轻哼一声,“前些年蜀地动荡,卫崔出手镇压才得以收复,但还有不少部族隐患,也是靠卫崔协助镇守,西南才能安稳,据说陛下还要封卫崔为异姓王,对卫崔的儿子自然也多有恩宠。”
听到这里,有个官吏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忍不住小声说:“我听说,这卫矫似乎不是卫崔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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