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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子的弟子有很多,或许荀子都不知道他有多少弟子,若每个看荀子典籍的人都将他老人家当作老师。那么,再过两千多年……荀子他老人家的弟子,一定会遍布世界各地,若世界各地都有荀子门生,的确是数不清的。
身为荀子的弟子,有这样的理想,是极其正常的吧。
自叔孙通离开之后,过了三个时辰,商颜山那边才有军报送来。
扶苏翻看着急报中的内容,叔孙通到了商颜山,一路上很顺利,并且是章邯将军亲自将人带入村子里。
章邯将军,他是一个内心装满了忠诚的人。
扶苏希望如章邯这样的人,能够感化叔孙通。
翌日,丞相李斯就带着张苍来到了高泉宫。
田安亲自前来迎接,一边笑着道:“近来公子时常看书,养育,还养了一些竹子与松树。”
李斯跟着田安走着,又道:“听闻公子让叔孙通前往商颜山了?”
“嗯……”田安点着头,又解释道:“公子为叔孙通挑选了三百个弟子,叔孙通感激不尽,为此亲赴商颜山教导。”
李斯不在意其中隐情如何,既然是公子安排,自然没什么好计较的。
起初走入宫中并不觉得这里的内侍与宫女多,而越是靠近高泉宫,这里的人就更多了。
这给了张苍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在这里的宫人多得已逾制,大抵是因这里是以前华阳太后的居所?
张苍一路上低着头,余光观察着这里,这里的宫人都是有说有笑的,每个人似乎都过得还算很好?
高泉宫内的和谐与欢笑,令张苍困惑不已,这里有如此多的宫人,为何这些人还能过得这么愉快。
跟在丞相的身后,张苍又听到了丞相与老内侍的谈话,说的都是些有关公子的话语。
殿内,扶苏正看着一卷书,边上放着两盆梅花。
在殿内的宫女看来,公子多半是觉得今年的冬天太冷了,连梅花都不开花了,这才将长得半人高的梅花抬进了殿内。
公子一定是在期待着梅花开放,那么高泉宫的所有人也都在期待梅花绽放。
只要公子高兴,高泉宫上上下下的人都会高兴。
扶苏看着孔子他老人家的书,了解他老人家的春秋笔法,直到后来的人们,看到春秋笔法下的故事,人们都会如痴如醉。
“公子丞相到了。”
扶苏抬头看去,笑道:“老师可有用饭?”
李斯作揖道:“臣至今还在想念公子的鱼汤。”
“好,今天就吃鱼汤。”
李斯还来不及介绍身边的人,就被公子拉着一起去杀鱼了,有些惶恐,但也觉得师徒间的情谊更深厚了。
留下了张苍一人站在殿内,面对两棵梅花树一阵无言。
看起来这两棵是刚被人从土中挖出来不久,张苍叹息一声,能让丞相引荐来见公子已是一桩殊荣了。
本想着心中该别无他求了,张苍却注意到了一旁的竹简,这些竹简堆放在一起,都是诸子的典籍,有孔子的,还有孟子的典籍。
张苍拿起其中一卷,站在原地看了起来。
等话语声再传来,张苍再一次抬头看去见到公子与丞相已走了回来,后方还有一个个端着陶碗的宫女。
而两棵梅花树还在眼前。
扶苏笑道:“老师,张御史快快入座。”
三人每人一碗鱼汤,一盆鱼肉,一张饼,这是今天的早食了。
扶苏道:“张御史,尝尝。”
坐在另一侧的李斯先端起了陶碗,十分享受地饮下一口鱼汤。
扶苏看着张苍有些还有犹豫,但碗已到了嘴边,张苍还是一口气将其都饮下了,他甚至连碗中的姜片也都送入了口中,正在咀嚼着。
李斯道:“今年入夏起,淳于越或周青臣几次进谏,希望能另有老师来教导公子,公子不能只听臣一家之言。”
丞相正说着,张苍还在低着头吃着,他把陶碗递给一旁的内侍,内侍就多给他盛一碗鱼汤。
这个张苍嘴里还在不停嚼着饼,鱼汤带着鱼肉入口之后,甚至还用袖子擦了擦嘴。
田安站在一旁,这个被丞相引荐而来的御史,怎么看都像是个只会吃的老实人。
“臣带张苍来面见公子,是想请张苍来教导公子。”
闻言,正在往嘴里塞着饼的张苍忽然一愣,口中咀嚼的动作也停下了,正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李斯,眼神特别地无辜,似乎在说你李斯来之前也没说这事。
而李斯介绍道:“这位是臣的同窗张苍,少时便酷爱读书,与臣一同在荀子门下求学。”
扶苏行礼道:“往后,还望老师多多赐教。”
闻言,张苍忙将口中的食物咽下,有些仓促且慌乱地行礼道:“臣张苍不敢受公子一声老师。”
这张苍看着也就三十岁左右,扶苏道:“我常看韩非的书,虽未见过韩非其人,但私以为韩非就是我的老师了,之后丞相就成了我的老师。”
张苍还是躬身行礼的姿势,低着头十分恭敬。
“我既看韩非书籍,又有丞相教导,那么我也是荀子门下的学生。”
张苍依旧低着头,心乱如麻。
李斯道:“公子,张苍学识渊博,诸子百家之典籍,张苍都有涉猎。”
扶苏又道:“那往后,还望老师多多指教。”
“臣不敢指教公子。”
眼看天色到了下午,李斯想到家里还有不少事,也没有提李由的事,就当是忘记了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儿子。
一顿早食用完,李斯这才告退带着张苍准备离开。
扶苏亲自送着两人到了殿外,又是几句寒暄。
受到丞相的眼神暗示,张苍忙行礼道:“臣敢问,公子可是在看孔子的春秋与孟子?”
扶苏了然点头道:“荀子他老人家曾经说过,君者,舟也,黔首者,水也。而孟子曾经说过,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张苍稍稍颔首。
“虽说我们的老师荀子与孟子相隔近一百年,可从治国治民的学识上,两位老人家的主见极为贴合。”
言至此处,扶苏又解释道:“我是秦国公子,需要学习,学习就要脚踏实地,多看多问。”
张苍再一次躬身行礼,道:“待臣回去查阅典籍之后,再给公子解答。”
如此,李斯终于有了满意地笑容,终于心满意足地带着张苍离开了。
扶苏回到殿内,整理着桌案上散乱的书籍,一碗鱼汤就换来了一个老师,真是太划算了。
田安帮着一起收拾,他低声道:“丞相是想要帮扶公子的,丞相将他的同窗引荐给公子,将来丞相也会将他的人脉,他的同窗都引荐给公子。”
李斯是一个很忠诚的人,至少他对始皇帝是极其忠诚的,这份忠诚与他毕生的理想,与他毕生的信念有关。
而现在,始皇帝长子,秦国的公子能够成为李斯的理想的延续,他自然会向公子倾其所有。
现在是引荐同窗,将来李斯也会将他的身家性命都交给公子的。
见公子不言语,田安以为说错话了,忙退后一步要行礼。
扶苏将竹简放在书架上,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道:“当年在祖奶奶的病榻前,只有你不言辛劳地收拾里里外外,现在祖奶奶过世了,这个咸阳宫……除却父皇,你老人家就是我最亲近的人了。”
“除了我,这些话……你还能对谁说?”扶苏低声道:“没关系,不用担心说错话,你在我心里是长辈。”
田安背过身,用袖子擦着他的眼泪。
直到入夜,那两棵梅花树依旧留在殿内,公子没有要搬走它们的意思,高泉宫的人们都在与公子一起期待它们开花。
深夜,当咸阳宫恢复寂静,田安来到始皇帝的寝殿内。
寝殿内,烛火明亮,始皇帝正在翻看着北方送来的奏报,蒙恬到了北方之后赶走了几个匈奴部落,一切看起来很顺利,迁民戍边的计划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田安走到殿内,默不作声地将掉在地上的竹简捡起来。
“李斯今天去见扶苏了?”
“丞相还带了张苍一起见公子。”
嬴政点着头,道:“扶苏近来如何?”
“回陛下,公子一切都好,在公子小时候华阳太后就说,公子是她这辈子见过最有天分的孩子,公子这孩子不与同龄人玩闹,很孤单,却很懂事,太后过世之后公子显得更孤独,虽说孤独可公子是个极其坚强又贤明的孩子。”
嬴政稍稍抬头,目光短暂地离开了竹简,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道:“朕知道了。”
只是简单地一句话,嬴政又再一次收回目光,看着手中的军报。
田安望了一眼始皇帝,眼中还有热泪。
在这个咸阳宫,始皇帝与公子扶苏的处境是一样的,他们父子都是一样地孤独又坚强。
翌日,宫女将公子的衣物都洗好之后,挂在后殿晾晒。
扶苏正巧路过,听着她们低声讲着闲话,说的是田安昨晚深夜去面见始皇帝,回来之后他老人家又在华阳太后的灵位前哭了很久。
田安是个感情很丰富的老人家,多愁善感又待人和善。
难得是晴天,一大早田安就十分精神地号令着高泉宫上下几百个宫人,整个高泉宫开始了大扫除,将所有能搬出来的东西都搬出来洗了,再把公子的桌椅与几大箱书都拿出来晒一晒。
田安高声道:“手脚麻利些,现在不拿出来晒,过了腊月都要发霉了。”
“哗啦啦……”一堆堆竹简被搬了出来,而后铺开在地上,挂在台阶上,或者是吊在屋檐下,能晒的地方都晒着竹简。
这种时候,高泉宫是不能呆人的,宫殿外摆满了东西。
闲着无事的扶苏来到了御史府。
御史府靠近丞相府,平日里主持这里工作的都是大秦的副相冯去疾,御史府是副相的地盘。
既然自己拜张苍为师,哪怕拜师礼不隆重,那也是老师,一碗鱼汤换来的。
正是休朝期间,平日里这里没有人,张苍果然不在这里,扶苏推开门却见到了另外一人。
那人穿着一身官服,一缕阳光正从门缝照入。
其人须发还有些凌乱,眼窝深陷,似乎很长时间没有睡好。
扶苏站在门口又确认了一番,确认了御史府内真的没有别人了,这才走入府内。
那人行礼,道:“臣程邈,拜见公子。”
扶苏道:“不用多礼,可用过饭食了?”
“臣……”程邈迟疑道:“臣带了干粮。”
扶苏从袖子里拿了一张饼,递给他道:“这是今天刚做的饼,还热乎的。”
程邈又道:“臣不敢受公子……”
“一张饼而已,无足轻重。”扶苏又解释道:“本来今天是来寻我的老师张苍,可惜他今天不在,不知道程御史可与张苍有走动?”
“臣与张苍是好友。”
“我书信一封,还望程御史帮忙送去。”
“臣领命。”
扶苏随即在御史府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来,拿起一卷显着新的竹简,提笔书写着,将自己读书的困惑写下来,让程邈送去给张苍。
程邈接过竹简,依旧恭敬以对。
而后,扶苏这里翻看着文书,大秦的御史府是一个很特殊的存在,御史府更像一个案牍库,保存着各种机密卷宗。
扶苏一边看一边讲着,“父皇要在西渭河建一座桥,我需要一些造桥相关的书籍。”
“所以才会问询老师,还望程御史不要见怪。”
程邈依旧恭敬,手中拿着公子所赐的饼不敢乱动,这张饼还有些温热,正在飘着迷人的麦香,这饼实在是太香了。
眼前这些都是大秦的一线官吏们所写的文书。
地方的文书传到咸阳,再看咸阳如何往地方派去官吏。
这些文书与平时在书库所看的卷宗不同,书库中的卷宗都是经过整理与总结的。
而这里的卷宗是真正的一线官吏所写,了解这些文书的往来,就像是在看这个国家机器的运作流程。
御史府的文书,很有学习价值。
而在一旁,程邈已站到了角落,他捋了捋嘴边的胡须,一边吃着饼,一边眼神迷茫,大抵是在想他该怎么办,该说什么话,公子怎么还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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