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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时,主院烛火通明。三张契书铺在染血的八仙桌上,赵玄圭咬破指尖,在每张契书按下血印:“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晴雪盯着“医“字玉牌,忽然抓过匕首划破手掌:“我赌!“血掌印覆盖住“试药“条款。
闻莺剑锋割破指尖,在“不得私传武艺“处画了道血叉:“清微宗欠的血债,我要亲手讨!“
织云最狠------她直接咬破舌尖,将血喷在“七成私库“字样上:“商盟的账,我说了算!“
赵玄圭大笑拍桌,震得烛泪四溅:“好!“他忽然扯开三人衣袖,蘸血在她们小臂画符。符文成型的刹那,玉牌光芒大盛,竟在空中投射出三绝阁虚影!
“此乃道宗血契。“他指尖拂过符文,“医者济世,剑者卫道,商者通衢------但若背誓......“虚影突然化作血色棋盘,一枚黑子碾碎“医“字格,“神魂俱灭。“
窗外惊雷炸响。三女臂上符文渗入肌肤,形成淡红云纹。
寅时,暴雨倾盆。
赵玄圭拎着王福的尸首踹开偏院门,血水在青石板上拖出长长痕迹。三十余名仆从跪在雨中发抖,为首的厨娘膝行上前:“王爷饶命!我们都是被逼......“
“嘘------“赵玄圭将尸首扔进水塘,“知道为什么留你们吗?“他蹲下身,雨水顺着下巴滴在厨娘脸上,“因为你们贪的钱......“突然提高嗓音,“够买下一条街!“
织云撑着伞出现,账本“啪“地摔在众人面前:“景和二十一年,采办蔬果虚报两千两;二十二年,修缮马厩贪墨五千两......“她每念一句,便有一人瘫软在地。
“但本王仁慈。“赵玄圭忽然笑道,“贪的钱,就当入股商盟。“他接过闻莺递来的剑,割破厨娘手指按在账本上,“从今往后,你们就是云纹商盟第一批活账本。“
闪电划破夜空,映得他笑容森然:“谁要是死了......“剑尖挑起厨娘的下巴,“账就记在他九族头上。“
卯时,雨歇云散。
赵玄圭赤脚蹲在王府屋顶,手中捏着根狗尾草逗弄信鸽。鸽腿上绑着的密信墨迹未干:「漠北粮价涨三成,漕帮扣船七艘。」他轻笑一声,将纸条塞回竹筒:「告诉织云,明日粮价翻倍。」
「咕——」
信鸽振翅掠过医庐檐角,惊起一片药香。晴雪捧着药盅追到院中,抬头正见赵玄圭的袍角在晨风中翻飞如鹤。
「王爷又偷我的安神香喂鸽子?」她跺脚嗔道。
「错,是试药。」他翻身跃下,指尖拈着颗褐色药丸,「新研的'辟谷丹',吃一粒顶三日。」说罢抛给檐下啃馒头的杂役,「赏你了。」
杂役吞下药丸,片刻后突然狂奔向茅房。晴雪气得揪住赵玄圭衣袖:「那是巴豆丸!」
「哦?拿错了。」他袖中抖出真正的辟谷丹,顺势塞进晴雪唇间,「尝尝,薄荷味的。」
清甜药香在舌尖化开,晴雪耳尖泛红。昨夜密室中的血色棋盘忽在脑中闪现,她慌忙后退:「王爷莫要戏弄人!」
「戏弄?」赵玄圭忽然贴近她耳畔,「你今晨在《千金方注疏》里夹的银票,是准备私逃吧?」掌心摊开,赫然是她藏在药柜夹层的五十两银票。
晴雪如坠冰窟。母亲临终前给的保命钱,竟被他摸得清清楚楚!
「放心,我添了三百两。」赵玄圭将银票塞回她袖中,「够买雪顶冰兰了。」转身时漫不经心道:「顺带一提,城南药铺的掌柜是二皇子眼线,买药记得绕道西市。」
辰时,演武场薄雾缭绕。
闻莺盯着木人咽喉的剑痕,虎口旧伤崩裂渗血。那招「归燕衔泥」她已练了七百遍,却始终刺不出赵玄圭用鸡骨头戳出的深度。
「剑意不在锋,在势。」
戏谑声从槐树顶传来。赵玄圭倒挂枝头,手中啃着酱鸭腿,油星子淅淅沥沥滴在青砖上。
闻莺收剑冷嗤:「王爷的早膳倒是丰盛。」
「错,是给你补身子。」他甩下半只鸭腿,「玄门剑术讲究辟谷,道宗偏要酒肉穿肠——」鸭腿骨突然飞出,钉入木人眉心三寸!
闻莺瞳孔骤缩。这一击的劲道,竟比昨夜强了三倍!
「看好了。」赵玄圭翻身落地,油腻的指尖划过剑锋,「闲云式不是杀人技,是借势。」他忽然拽过闻莺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感受气脉走向。」
掌心下心跳平稳如深潭,内劲却如惊涛奔涌。闻莺惊觉他体内真气分作两股:一股循正经温润如春水,另一股走奇经暴烈似岩浆!
「你......」她倏地抽手,「走火入魔了?」
「这叫阴阳并济。」赵玄圭扯开衣襟,心口剑疤泛着妖异红光,「三年前玄门六宗联手封我经脉,却不知道宗秘法可化毒为薪——」他忽然以掌击地,青砖寸裂如蛛网,「就像这样!」
碎石飞溅中,闻莺福至心灵。锈剑骤然刺出,剑锋颤动如蛇信,竟在木人咽喉旋出螺旋状剑痕!
「咔嚓!」
桐木应声而裂。赵玄圭抚掌大笑:「这一剑,当叫'云龙三现'!」
巳时,云纹当铺开张。
织云拨着铁木算盘,冷眼看二皇子府的管事摔门而出。那厮怀中揣着的翡翠屏风,当票上赫然写着「纹银十两」。
「掌柜的,这亏吃大了!」账房先生急得跺脚,「那屏风至少值五百两!」
「亏?」织云敲了敲算盘,「东街刘御史家的寿宴,缺的不正是这御赐屏风?」她抽出一张烫金请柬,「二皇子党送不出寿礼,你说户部的军饷批文会落到谁手里?」
街角忽然传来马蹄声。赵玄圭拎着酒壶晃进当铺,衣襟沾满胭脂香粉:「听说有人典当老婆本?」他醉醺醺趴上柜台,指尖蘸酒写下「漕帮」二字。
织云瞳孔微缩。昨日暗桩来报,漕帮扣下的粮船竟有户部官印!
「明日午时,醉仙楼。」赵玄圭打着酒嗝摸向织云发簪,「小娘子这玉搔头,值......值三船大米......」
「啪!」
织云拍开他的手,却摸到他袖中硬物——半块青铜虎符!她瞬间会意,高声喝道:「来人!把这醉鬼扔去马厩醒酒!」
当铺伙计架人时,虎符已悄入她袖中。赵玄圭被拖出门时还在嚷:「等爷当了裤子,再来赎你——」
午时,医庐飘出焦糊味。
晴雪盯着药炉中翻滚的黑浆,额角沁出汗珠。赵玄圭给的「清露术」心法明明写著「文火慢煎」,可这药汁越熬越稠......
「再加把火。」戏谑声从梁上传来。
晴雪惊见赵玄圭倒悬房梁,手中把玩着三枚毒镖:「太医院送的拜帖,接好了。」毒镖随之射出,钉入药炉三寸!
「轰!」
药炉炸裂,黑浆飞溅处青烟腾起。晴雪被赵玄圭拦腰拽开,耳畔传来他的低笑:「腐骨草遇曼陀罗,可是会爆的。」
「你早知药方有问题!」晴雪挣开他怀抱,袖中银针寒光乍现。
「不逼真些,怎钓得出大鱼?」他踢开焦黑的炉渣,露出底下暗格——半卷《瘟疫论》浸泡在药汁中,字迹竟渐显血色!
晴雪扑过去抢救,指尖触到书页时浑身剧震。那些新增的批注笔迹......竟与母亲的一模一样!
「三年前江南瘟疫,你娘用这法子救过三千人。」赵玄圭倚着门框啃苹果,「可惜太医院说她是妖女......」
「够了!」晴雪攥紧书卷,「王爷到底想怎样?」
「教你杀人。」他弹出苹果核,精准打落房梁暗处的窥视者,「用救人的法子。」
黑影坠地,喉间插着根银针——正是晴雪昨夜试制的麻醉针!
未时,王府正厅。
赵玄圭歪在太师椅上啃烧鹅,脚下跪着十二名新晋仆从。晴雪捧药立左,闻莺持剑居右,织云拨算盘在后,三人臂上云纹若隐若现。
「从今日起,王府三条铁律——」他甩出鹅骨钉入匾额,「一不救该死之人,二不杀无辜之辈,三不赚绝户之财。」鹅骨入木三寸,拼成「闲」字。
仆从噤若寒蝉,唯有厨娘大着胆子抬头:「若......若违律呢?」
「问她们。」赵玄圭懒洋洋指向三女。
晴雪抖开药囊,数十枚银针寒光凛冽:「医庐有三千种毒药,保证死得花样百出。」
闻莺锈剑出鞘,剑气削落厨娘一缕鬓发:「我的剑,只饮恶人血。」
织云算珠噼啪作响,账本翻到画满红圈的一页:「商盟的亏空,总得有人填——比如诸位藏在老家的田契地契。」
「咚!」
赵玄圭突然踹翻香案,烧鹅油污溅满织云裙摆:「愣着干嘛?摆饭!」他揪住晴雪衣袖擦手,「今日本王要吃八宝鸭、水晶蹄髈、荷叶鸡——」
「王爷伤口未愈,忌荤腥。」晴雪冷着脸抽出衣袖。
「忌口?」他忽然扯开衣襟,心口剑疤竟已结痂,「有雪娘子神药,阎王殿都吃得开!」说罢抓起烧鹅腿塞进闻莺手中,「赏你的,吃饱了好杀人。」
闻莺盯着油乎乎的鹅腿,忽然想起父亲最后一次带她逛庙会......那日他买的烧鹅,也是这般油亮。
酉时,华灯初上。
赵玄圭裹着破棉袄蹲在馄饨摊前,脚边趴着条瘸腿土狗。他吸溜着馄饨汤,余光瞥向对面赌坊——二皇子府的马车正停在侧门。
「汪!」
土狗突然窜向巷口。赵玄圭起身追赶,破棉袄「不小心」挂倒馄饨摊,热汤泼了赌坊打手满身。
「找死啊!」打手揪住他衣领。
「爷饶命!饶命!」赵玄圭哆嗦着摸出碎银,「赔......赔您酒钱......」
「这点钱够个屁!」打手扬拳要砸,腕骨突然被铁钳般的手扣住。
闻莺戴着斗笠现身,嗓音沙哑:「家兄痴傻,官爷见谅。」抛出的钱袋鼓鼓囊囊,暗绣云纹。
打手掂了掂钱袋,狞笑:「小娘子挺识趣,陪爷喝......啊!」
剑光乍现!钱袋裂开,铜钱如雨砸落。打手抱头鼠窜时,闻莺已拎着赵玄圭翻上屋顶。
「王爷装疯卖傻的本事,倒比剑法更精。」她冷着脸甩开他。
「错,是赚钱的本事。」赵玄圭摸出打手怀中的借据,「看看,二皇子这月输了三万两——够买你半座听风楼。」
借据末尾押着血指印,隐约可见「魔宗」纹样。他随手将借据塞给土狗:「送去户部刘大人家,换根肉骨头。」
戌时,古井泛起血雾。
赵玄圭拎着染血的弈天剑,看三女围坐井边。井水映出赤红月轮,水面漂浮的云纹玉牌正缓缓融化。
「子时一到,血炼术反噬。」他剑尖挑起井中血水,「道宗三百亡魂的怨气,总得有人接着。」
晴雪突然掀开药箱:「用我的血!药经记载,至阴之血可镇邪!」
「胡闹。」赵玄圭弹飞她的匕首,「我要的是阵眼,不是祭品。」弈天剑突然刺入井壁,青砖崩裂处露出青铜阵盘。
织云拨着算珠疾算:「乾三连,坤六断——王爷,震位缺角!」
闻莺锈剑插入震位缺口,剑气激得阵盘嗡鸣。赵玄圭咬破舌尖喷出血雾,阵纹骤亮如昼!井底传来凄厉尖啸,血雾凝聚成骷髅扑向众人——
「就是现在!」他暴喝。
晴雪洒出药粉,闻莺剑斩骷髅,织云将算珠嵌入阵眼。轰然巨响中,古井腾起青光,血月褪色如常。
「咳咳......」赵玄圭拄剑跪地,唇角溢血,「干得不错......下次记得赔我井栏。」
三人这才发现,青铜阵盘竟是融了王府半扇铜门所铸!
亥时,主院归于沉寂。
赵玄圭瘫在躺椅上啃梨,看三女清点战利品——医庐新得的《瘟疫论》全卷、剑阁拓印的碑文、商盟首笔分红三千两。
「王爷究竟图什么?」织云忽然发问,「别说什么掀棋盘,我要听实话。」
赵玄圭抛起梨核:「图乐子。」梨核落地成卦,竟是「地火明夷」。
闻莺剑尖拨动卦象:「明夷卦,利艰贞——王爷在等大凶之兆?」
「错,是等凶兆上门。」他笑着指向墙外,「比如那位扒墙头的朋友。」
黑影应声坠地!刺客喉间插着梨核,怀中密信散开——「秋璃敬上:三绝已成,魔宗当动。」
晴雪捡起密信:「秋璃是谁?」
「债主。」赵玄圭夺过密信烧成灰烬,「欠她三斤砒霜,五丈白绫——」他突然栽倒躺椅,「哎哟,伤口疼......」
三女齐翻白眼,却无人见着他袖中攥紧的半枚玉珏——与秋璃颈间玉佩,原是一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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