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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桓山睁开了眼睛,四周一片漆黑。外间的呼吸声很平缓,那两个派来伺候自己的宫女该是睡着了。远处依稀的梆子声敲打着,四更天了。眼下是天最黑的时候,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曲桓山把飞行服穿好,从床上爬起,蹑手蹑脚来到窗前,轻轻推开窗,一翻身,已到了窗外。
屋外的空气有些冷嗖嗖的,但也格外清新。曲桓山深吸一口气,便飞上了云霄。
不远处,屋脊上,一个本是躺着的老太监猛然便坐了起来,看着黑影越来越小,最后只变成一个绿豆大点。
老太监不由浮出一脸苦笑,果然是神仙手段。太子殿下,这可怪不得老奴了,老奴手段再了得,也只是个凡人,如何能拦得住天师。
有过上次的经历,曲桓山再不敢随意在半夜往街上溜达,只找了一棵茂密的大树,轻轻落下。摸着戒指,披上件迷彩袍,顿时曲桓山的身形便和树叶枝桠混为一体,借着夜色,任谁也看不出分毫。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公鸡嘹亮高亢的打鸣声响起,狗也开始吠叫了起来,空气中弥漫着薄薄的雾气,吸入鼻腔里特别舒服,曲桓山睁开了眼睛。多年的军伍生涯,让他养成了随时随地都能入眠的习惯,哪怕屁股底下是粗粝的树干,他也能睡着。
树底下,一个老汉正往炉子里添着柴火,锅子里水煮的沸沸扬扬,无数的水泡争先恐后地在不断翻滚的水面上鼓起,又迅速涨破。老汉放下手里的木柴,拿起个瓢,从一旁的木桶里舀了大半瓢凉水浇了下去,本来极热闹的锅子顿时平静了下来。
这个巷子有些冷清,不如那些街口热闹,可胜在不惹地痞们注意,少了许多麻烦,也免了一些额外的开销。自己年岁大了,身体不行了,实在折腾不动了。
本来也到了该享受儿子孝顺的年岁了,可儿子新添了双娃儿,家里支出顿时大了许多。如今虽然累点,但那两个娃儿是真真的可爱,自己着实稀罕得紧。昨晚老伴就叮嘱了,今天收摊的时候去扯块布,给那两娃做身好看些的衣裳。但愿今天生意旺些,能多扯些,看够不够再让媳妇儿纳两双鞋。
曲桓山顺着树干跐溜下来,正立在老汉的摊子前。本来周遭无人,老汉正专心忙活,凭空出现个大活人,可把老汉吓了一跳。
“老爷子,来碗馄饨。”曲桓山笑眯眯的,朝老汉递过去一颗碎银子。
老汉本是惊魂未定,对眼前这个年轻后生的莽撞,颇有些恼火,刚想骂人,却被这银子的亮光晃了晃眼,顿时把责怪的话全咽进了肚子里,脸上只堆起笑,又有些为难道:“客官,小老儿这小本的买卖,也就几文钱的生意,平素只收些铜钱,您这银子……小老儿实在找不开啊。”
“没事,没事。”曲桓山见惊到了老汉,有些不好意思,反正这颗碎银子也是用戒指转换出来的,哪会心疼,若不是怕拿出更大的银锭子吓着人,也不想转换这么小的,忙摆手道:“小子冲撞了老爷子,着实有些冒失,哪里还要找开,多的就算给老爷子赔不是了。”
“客官说笑了,小老儿这皮糙肉厚的,就是贱命一条,哪值得了这么多钱。”嘴上虽是客套着,可老汉的身体却很诚实,只把银子往怀里一揣,却用另一只手抓着笊篱抄起馄饨就往锅里扔。
“够了,够了。”曲桓山见老汉拼命往锅里下馄饨,赶忙拦着。
“多吃点,多吃点,你这小伙子年轻力壮的,这点哪够啊。”老汉眉开眼笑的,想着刚摸到的碎银子,还是有些不好意思,趁曲桓山一松手,又往锅里扔了几个馄饨。
端着满满登登一个大海碗,曲桓山也是哭笑不得,只得跟老汉道:“老爷子,多来点辣子。”
老汉把装满辣子的小碗往曲桓山面前一推,递过一个小勺子:“客官自己加,自己加。”
加了勺辣子,曲桓山呼哧呼哧把馄饨倒进肚子里,又喝了一大碗汤,用原汤化了原食,只感觉浑身暖洋洋的,十分满足,一晚上的寒意全跑了个精光。
“敢问老爷子,王恭厂怎么走?”曲桓山摸着胀鼓鼓的肚子,将空碗递给老汉。
“就顺着那条官道,走个三四里地,就到了。”老汉殷勤地接过碗,笑呵呵指着路,又有些不放心道:“不过那地方现在管得严,附近的官差都凶得很,客官千万小心。”
“多谢老爷子。”曲桓山笑着拱了拱手,一回头,顺着老汉指的方向走了。
看着曲桓山远去的背影,老汉摸出怀里的碎银子,往嘴里一咬,顿时满脸的褶子都乐开了花。
鲁二狗耷拉着脑袋,一脸的丧气。自己也不知道得罪了谁,竟被派了这么个倒霉差事。每日里都被派去清宁宫外守着,只看那人有没有出来。可都好几天了,连那人的一根头发丝儿都没瞧见。这会儿交班,回去又得被头儿骂。可人不出来,老子有啥办法。看着前面的王恭厂,明明没有几步路,可鲁二狗腿软的,就是不太想挪过去。
“大哥,大哥。”突然鲁二狗的袖子被扯住了,扯他袖子的是张小树。
张小树原是顺天府大兴县的衙役,只因那晚见过那人,便被上头寻了借口,调了来跟着鲁二狗。能从一个小衙役,傍上福王的势力,这小子可乐开了花,只觉得是不是自己时来运转,祖坟上冒了青烟。就这破差事,他也卯足了劲,整日里只想着能立个功劳,好在福王面前露个脸。
“干啥?”鲁二狗没好气地瞪了张小树一眼,却见张小树两眼发光,直勾勾地看着前方。
“大哥,是他,是他,真是他。”张小树只兴奋地低声唤着。
鲁二狗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一个激灵,果然,果然是他。清宁宫外没守到他,居然在这里看着了。哈哈,赏银,上头应诺的赏银,都是自己的了。这泼天的富贵,合该就是自己的……
鲁二狗也激动了起来。
“你确定是他?”一位蒙着面的黑衣人腾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确定,确定。”鲁二狗忙不迭点着头。
“若是错了……”黑衣人的声音冷冷的,不带一丝感情。
“这……”鲁二狗迟疑了,他没见过那人,只是听过对那人外貌的描述,看过那人的画像:“对了,对了,张小树……张小树也瞧见了,他确定是那人……张小树见过他,张小树不会认错的。”
自从张小树被调过来跟着鲁二狗,鲁二狗从没叫过张小树名字,他觉得自己老是被人叫二狗,跟班倒是居然有个名字,真真不太像话。虽然张小树这三个字也不怎么响亮,但毕竟也是正儿八经的名字吧,让自己喊自己跟班的名字实在是有些叫不出口。可这会儿,他却再顾不得了,只喊着张小树,似乎用张小树给自己背书,自己也安心些。
黑衣人目光转过,看着张小树。
张小树迟疑了下,终是坚定的点点头。他见过那个人,哪怕当时是在夜里。他不会认错。
“大人,要不要小的召集人手,把他给……?”鲁二狗向凑了一步,右手往下一挥,谄媚地陪着笑脸。
“不急……他有神仙术法,你们弄不住他……更何况现在光天化日的……外面人又多……他现在来这里,该是来踩点的……”黑衣人沉吟着,一下子振奋了起来:“是了,踩点……今晚他必定还会来的。”
黑暗的来临,哪怕再大的城市也躲不过去。日头终于落下,偌大的京城又被夜幕笼罩了起来,只有点点星光还固执地为人间撒着微微的光芒。
曲桓山在空中盘旋着,只看向下面的王恭厂。
影影绰绰,王恭厂就象一头巨兽,趴在京城的大地上,一动不动。
很安静,似乎没什么不妥。
曲桓山徐徐降下,择一处高楼,伏在了屋脊上。
观察四周无人,曲桓山攀着屋檐、栏杆,慢慢落到地上。
终于来了吗?不远处,一间最高的楼阁上,一位蒙着面的黑衣人看着不停依托着柱子、围栏遮掩身形的黑影,手心里紧张得微微沁出了汗。
前方是一块空地,也是老子为你设置的陷阱。只要你一步踏上,老子就叫你……
嗯?远处那道黑影突然停住了。
眼看已经快到那块空地了,黑影居然停住了。
曲桓山倒挂在屋檐下,看着眼前那块空空旷旷的地面,心里却有些不安。这里太安静了,连个巡更的都没有。慕容函能够被派来执行这么重要的任务,应该也是军中精锐,对于明哨、暗哨、流动哨之类的定然也是了然于心,怎么会连个巡更的都没有?
曲桓山抽出块瓦片,掰碎下一小块,扔在空地上。
啪,声音很清脆。寂静的夜里传入耳中,格外清晰。
没有动静,一个人影都没有。
“巡更的呢?”黑衣人也发现不对。
陷阱,讲究的是虚虚实实,虚中有实、实中有虚才是一个好陷阱。古时军中还有悬羊击鼓之说,怎么眼前就只有虚呢?自己在这里盯了这么久竟也没看出来,竟然就疏忽了。
“我们怕惊到对方,所以……”一旁的属下战战兢兢,声音都有些颤音了。
“混蛋。”黑衣人一个巴掌扇在属下的脸上,把属下打翻在地。
属下蜷缩在地上,喏喏不敢多言。
“动手。”黑衣人看着远处的黑影渐渐往撤退的方向行进,急忙下令。
一道尖锐的声音响起。
曲桓山眼见一支鸣镝擦过自己的身侧,落在了地上。只瞬间一支支箭矢便向着自己飞来。
嗖,嗖,嗖……曲桓山连续翻滚,终是躲到了角落。虽然不知道对方怎么会料到自己今夜要来,但此刻确实陷入了麻烦。曲桓山想也不想,就要用飞行服离开。可下一刻,曲桓山心里便是一凉,飞行服没有动静。曲桓山伸手一摸,果然,刚才有一支箭堪堪擦着后背掠过去了,自己当时还庆幸身手敏捷,没有受伤,可此刻一摸,人是没事,飞行服却破了个口子。虽然时空穿梭机里有能够修好飞行服的设备,但是眼下该怎么办?
倒霉,曲桓山一翻身,攀上楼,向一扇门撞去,先躲进去再说。
咚,一声闷响。
门晃了晃,便纹丝不动了。
门该是被重物封堵住了。
曲桓山蜷起身形,躲过箭矢,蹿向不远处的窗户,可窗也被堵得严严实实。
黑暗中,不停有箭矢飞出,曲桓山手握着突击步枪,只能躲在围栏后头。
看不见人,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如果有个自动瞄准器,或者定位探测仪,甚至哪怕是个夜视仪、透视镜,自己也不至于就这么束手束脚。在自己的时代,应对眼前这种情况的工具实在太多,可眼下什么都没有。自己就没接受过不借助任何工具来应对这种局面的训练。
局势有点糟糕。
要是他踏进那块空地,现在已经被射成筛子了。黑衣人恨恨看着自己的下属,都是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不过万幸的是眼下局势还在掌控中,只是动作必须得快了。
黑衣人又一挥手,一条条黑影从四面八方蹿出,直扑向曲桓山躲藏的小楼。
“降者免杀……”声音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头顶上不断有箭矢飞过,曲桓山举着枪,勉强还击着,终究也没什么准头,也不知道有没有打着什么人。
楼梯处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曲桓山苦笑一下,索性瞄向了楼梯口。
一个人头刚从楼梯口冒起,啪的一声脆响,只听见咕隆咕隆身体砸着台阶不停滚落的声音。
神器,果然是神器。飞羽天师说的没错,对方也是天师。还好今天是按着飞羽天师的嘱咐布置的,虽然因为那些蠢货,没有尽善尽美,但该是还能压制住对方。若是光凭自己的能耐,再加上这帮废物……黑衣人想起见过的神器的威力,只觉得衣衫被汗水润湿,紧紧贴在后背上。
不过既然这样……呵呵,黑衣人的嘴角浮出一抹狞笑,幸亏飞羽天师提前已经允许了,那就别怪我心狠了。
啪、啪、啪……无数声脆响在曲桓山的头顶响起,子弹射在墙壁上,激起碎石残屑扫在脸上格外的疼。
对方竟然也有枪。
慕容函,你给你的手下装备了枪?曲桓山一脸苦笑。
咔、咔、咔……一个个钩索搭上了围栏。
都要上来了吗?该拼命了。曲桓山一紧手里的枪,猛探出身子,就对着下面一阵横扫。
突突突突突,枪口不断喷射着火舌,一个个人影翻倒在地上。
居然在这个时代,有了些许未来的感觉,尽管只是些落后的武器,但好歹也曾在电影里看过,在旧时代战争体验游戏里玩过。
总算自己接受过的训练没白费。
看着自己的手下一个个栽倒,黑衣人脸色狰狞,对方不就是一个人吗?自己的人不也拿着神器吗?怎么竟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难道天师就那么厉害吗?
一个下属匆匆跑到黑衣人身边,单膝跪倒:“启禀大人,飞羽天师令下。”
黑衣人立刻肃立,躬身抱拳。
“飞羽天师令,动用一切手段留下此人,若是不得已,可不留活口。”
什么?黑衣人一脸诧异,同为天师,飞羽天师竟下了这样的令?那就是说,那个东西也能用了吗?
“遵天师令。”黑衣人恭敬一揖。
传令的下属向黑衣人磕了个头,转身去了。
“传令,不必在意活口。”黑衣人冷冷地下着命令。
“天师有令,不必在意活口。”黑夜里,一道命令瞬间响起,传入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就连曲桓山也听到了。
不必在意活口?曲桓山双眉紧锁。我已经开枪了,枪声这么响,慕容函不会听不到吧?有枪声,应该便能想到是我吧?为什么下了这么个命令?慕容函,你到底怎么了?慕容函,你到底想怎么样?
跐溜……一个冒着青烟的小铁疙瘩蛋飞了过来,滚在地上。
手雷?曲桓山一脚把铁疙瘩蛋踹下楼,同时人立刻向反方向翻滚出去。
轰,楼下传来一声巨响。
唰、唰、唰……好几颗手雷向曲桓山所在的地方飞了过来。
曲桓山迅速立起,弓着腰,如猎豹般蹿出,翻下栏杆,冲入人群。
太要命了,对方火力居然如此强劲。
‘火力’?曲桓山苦笑一声,这两个字就不应该出现在这个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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