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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舟雾终于问起这个。她是谁家的丫鬟,这个事情,柳扶楹也是想了很久该怎么编排的。
主要是第一回被他救下时,身上就穿着价值不菲的衣裳,这一点,想要顺利圆过去不简单。
当然,说她已成婚是不行的。
即便最后能成,过程也会更加的艰辛更加麻烦。
说自己是哪家的小姐,也不好。
得想想以后,要让裴舟雾接受一个千金大小姐为了他抛弃家人放下金尊玉贵的生活陪他守在这儿吃苦,他定也是不同意的。
所以干脆就说的凄惨些,无父无母了无牵挂的最好。
最重要,还得有可信度。
上京城那些达官显贵家的丫鬟,好些过的比寻常人家的小姐都要体面,没有必要的话,不至于离府出去受罪。
“我…我是……”
她的犹豫,也让裴舟雾的疑惑更深。
“怎么了,为何不得?”
柳扶楹支支吾吾,一脸难看的模样,好似不知如何开口。
“也不是说不得,就是说了怕让裴国舅笑话。”
“什么笑话?”
裴舟雾正正看着她,认真又说:“我落得这般田地算不算笑话,你可觉得我可笑?”
“不会,我没有这样觉得。”
同理,意思是裴舟雾又怎么会笑话她。
裴舟雾对她的好奇已被她拉到顶点,她若不说,他兴许才真的要生气了,她垂着眉却压不住心头的欢欣。
“我是…是祁老王爷家的。”
闻言后,裴舟雾紧了紧双眉。
祁老王爷,他是知道的。
“我是王爷的母亲老太妃屋里的伺候的,老太妃倒是个宽和的人,对我们做奴婢的从不打骂。”
这么一听,裴舟雾眉目忽而一舒。
没错,祁老太妃重道,每个月都要入明观烧香祈福,这也是上京城中较为众所周知的事。
“只是……”柳扶楹又犹豫起来。
“只是什么,你说。”
“只是祁老王爷是个好色之人,这一点想必裴国舅也是有所耳闻的,他想……想纳我为妾。”
待她话落,裴舟雾方才展开的眉头骤然又再一紧。
“只是我不愿意,他都已经是五十岁的人了,老太妃也问过我,知道我不愿意也没有逼迫我,老太妃是个好人,怕造下重孽一直压着祁王爷。”
“然后呢?”
“然后,祁王爷没办法只以缓兵之计说收我为义女,却回回借着这名头亲近接触,要不是还顾念着老太妃,他早已将我……”
听到此处,事情已然明了。
裴舟雾只道难怪,难怪她穿着华服却说自己是个丫鬟,难怪满手的茧子与她通身的装扮如此格格不入。
“我父母双亡差点被贪财的叔父卖入青楼,在街上拉扯之时遇到烧香回城的老太妃,太妃见我可怜将我带入了王府。如今太妃尚且还能护佑我一二,可她毕竟年纪大了,身子瞧着越来越差,若他日……”
若他日老太妃没了,她必定落入魔爪。
裴舟雾静静地听,心绪却并不平静。
这么看来的话,她的日子过的艰难,并不比他好上几分。
各人有各人苦,裴舟雾不知道怎么劝慰,只问:“上次回去之后,有没有让老太妃抓住什么把柄?”
“没有。”
柳扶楹背靠着窗,屋外的日光斜斜洒在她的背上,晕出一层一层明艳的光,加上她突然的一笑,显得格外耀眼。
也不知道她怎么还笑的出来。
裴舟雾微微叹息,兴许她是怕方才的话太沉重会影响到他,故而生笑是为了宽慰他的,显得她不在乎似的。
“府里的小世子嚷嚷着要养兔子,那日我谎称是出去寻野兔,左右从前我就总是在山里抓野兔捕山鸡早就做熟了,至于湿身一事,谎称是不小心失手跌入了林中的水潭里,无人起疑。”
“你倒是圆的周全。”裴舟雾轻轻吐出这一句。
也说不清楚是何感情,只觉得心头上有些泛酸。
她这般艰难,却还坚持冒风险来找他……
“这回呢,这回你打算用什么借口?”他问。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啦,我早就已经打算好了,对了,国舅爷等等……”
话到一半,她突然从窗子前离开。
而后一路跑出门去,不知道要做什么。
只见她绕过竹林,跑去了方才的地方,等她再现身时看见她的手里拎着一只包袱,鼓鼓的,似装了不少东西。
外头热,稍微一跑就跑出汗来。
也有半身就湿透的缘故,发间的水渍与汗水交织在一起,可多重的湿气都盖不住她脸上的明媚。
她笑着进门,解开包袱将其放在桌子上。
“我瞧你有些清瘦特意给你带了些吃的,你最重要的就是保重自己的身子,留得青山在才是。”
她一样一样的拿出东西,看的裴舟雾又再发叹。
起初,他也是明白留的青山在的道理的。
最开始那几个月,他的确有好好的保重自己的身子,每日送进来的饭食虽有克扣但他都悉数吃个干净。
有的时候会有山鹰坠落,或是濒死的鸟甚至是蛇,他都烤过。
只是一个人封闭的太久了,难免自我怀疑。
“烤鸡和烤鸭得尽快吃掉,现在天气热放不久的,那些熏的腊肉可以存放的稍久些,还有这些果子也要记得吃,还有这些糕点,这是我自己做的。”
她拿一块粉白花色的糕点放在手心,笑看着他。
“我尝过的,味道不错,你要不要试试。”
她满面期盼,可裴舟雾却满脸的凝重。
“没事。”她悻悻而笑,将糕点放了回去,“你现在不饿的话,那就一会再吃,反正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坏。”
裴舟雾的眼神一瞬不瞬的盯在她的脸上,虽一个字也没说,但柳扶楹明白他的意思。
他不希望为他这样费心。
“嗯……我帮你收拾下屋子吧。”
她抓了抓头发,看似尴尬的转了身,尽管方才裴舟雾说了不用她来替他做这些事,但此时只想缓解气氛找些事来做。
不得不说,她演的极其精湛。
身在其中的时候,自己都险些没察觉出是在做戏。
脸盆架上摆着一只锋利的石刀,像是刮胡子用的,瞧见此物时,她不由得心间一颤。
他还能念着收拾自己,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内心最深处,还是想要出去的,只是因为某种原因不能出去。
想的深时,没注意到裴舟雾从身后伸来的手。
发现时,在倏然一惊的情况下,不慎以石刀划破了他的手。
伤在左手虎口处,鲜血立即便淌了出来。
她脑子转的快,很快便计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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