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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修年被骂的说不出话。对于母亲,他确实有愧。
可柳扶楹未免也太狠了些,就因为他对她那儿子冷淡了些,她就这样的逼迫他,她离开沈家未必会活不下去,但他母亲离了她柳扶楹,那是真的会没命。
柳扶楹真是好的很!
若他不肯接受两个孩子再让他们受委屈,那他母亲的死活也就与她无关了。
她就是这个意思。
这么多年了,难道母亲对她不好?
她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为何能如此狠硬。
“以往她就是再生气也不会写和离书,可见这回是真的伤到她的心了。沈修年,你许是好男儿志在四方,我也不怨你,但我不能没有阿音,她走了,我也没有了活着的意义,不如早些下去见你父亲。”
沈修年沉默不言。
母亲含泪的眼也揪的他心头一阵阵的疼。
最终,还是他败下了阵来。
“我知道了母亲,我会亲自去将她找回来,往后也会好好对孩子。”
他认了。
毕竟当初是他自己让柳扶楹出去找男人的,不是裴舟雾也会是别人。
只要她此生再不跟裴舟雾有瓜葛,别的,他都认了。
养谁的孩子不是养。
只要柳扶楹能好好照顾母亲,他都认了。
*
温泉客栈。
绿萍正端着沈熹姩的洗脚水出去,顺便去厨房端些吃食回来,方才沈熹姩说她饿了。
沈熹韫在隔壁房里,抓蚱蜢玩出一身的汗,嬷嬷正在帮他沐浴。
此时,沈熹姩正一个人坐在屋里摇着手中的陶响球,叮叮当当的声音听的她欢笑不已。
窗外面缓缓飞进来一只发着光的萤虫,从她面前经过时立马吸引去了她的目光,她立时就放下陶响球追了过去。
“娘亲喜欢。”
小小的人想要抓住那只萤虫,要送给喜欢萤虫的柳扶楹。
可她才多大一点,走路都尚且不完全稳当,哪里追的上飞行的流萤,不一会儿就见那只萤虫从另一面的窗子飞了出去。
门正开着条缝,轻轻一扒就能打开。
她迈过门槛,一路追下台阶,再追出了院子。
那萤虫转了个头,飞去哪儿,她就往哪儿追去。
不知路过了哪间院子,院门半开着,沈熹姩跑着经过时往里头瞄了一眼,就是这一眼让她顿住,然后就忘了去追萤虫。
“宜良哥哥。”
刚刚院子里一闪而过的身影让她以为遇到了熟人,一回头又跑入了别人的院子里。
“宜良哥哥!”
院内正门里的人刚背过身,骤然听见这么一声稚嫩的童音不禁勾起来眉来。
可他不是沈宜良,他是裴舟雾。
院中的小人儿在看到他转身后的脸时也才意识过来,虽然他和沈宜良长得像,但他不是沈宜良。
沈熹姩停在院中,胆子不小,直接问他说:“你是谁呀?”
他是谁?
裴舟雾倒也想问她是谁,这孩子怎么长得如此像姐姐小时候的样子,而他与阿姐自幼相像,便也就等于这小女孩一样像他。
真是稀奇。
连着两个孩子都同他长得像,难道又是沈将军家的?
他家可是有一对双胞胎的。
“你怎么不说话呀?”沈熹姩歪着脑袋看他,眼睛看直了,小小年纪就被美色迷住紧盯着裴舟雾那张好看的脸。
裴舟雾微微生笑,蹲下身朝她招了手。
见他招手,沈熹姩全忘了柳扶楹和嬷嬷们素日教她的不要离陌生人太近的话,眨着圆溜溜的眼睛就跑了过去。
到了跟前,她将裴舟雾的脸盯的更紧。
“你家大人可是沈修年?”裴舟雾问她。
她脸一歪,完全听不懂似的,“沈修年是谁呀?”
沈修年很少回家,柳扶楹也不会刻意提起他,故而她都不知道父亲的名字。
“你又是谁,我还以为我看到了宜良哥哥呢。”
她稀里糊涂的却处处透着可爱,又因那张脸让裴舟雾产生许多亲切感,脸上笑意也更加的明显。
“你叫什么名字?”他柔声又问。
“我叫沈熹姩,不是年年有余的年哦,但是也读这个音的,今天宜良哥哥教我的。”
她甜甜地笑也甜甜的答。
得了她的回答,裴舟雾心里便也有了数,早前在沈家门口听过丫鬟叫过沈修年儿子的名字,与她此刻回答的名字极为相似,又是姓沈的,更能证明她的身份。
“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你家大人呢?”
“我…我是……是萤虫!”
不知何时又飞来一只萤虫,在裴舟雾身后盘旋了一会,沈熹姩指了过去,他才看到。
“这是我娘亲最喜欢的,我也喜欢。”
与沈熹姩的欢喜不同的,是裴舟雾一瞬间发起怔的脸色。
天气又要热了,连萤火虫都有了。
“我也喜欢。”他不自觉低声呢喃。
原本并不喜欢,遇到苏月萤之后就突然喜欢了,喜欢流萤,更喜欢苏月萤。
可一想起苏月萤,他又难免苦涩,心里不是滋味。
咕噜咕噜的饥叫声打断他的思绪,他回过神看了看沈熹姩的肚子。
“你饿了?”
沈熹姩点着头,半点不娇羞地问:“你有没有吃的呀,我的肚子已经很饿了。”
“傻乎乎的。”裴舟雾揉了揉她的头发,起身又道:“不可以随便吃陌生人的东西,娘亲没有告诉你吗?”
“告诉了,可是我喜欢你。”
裴舟雾又笑了,笑她傻得纯真可爱。
这才刚见面不到半盏茶的时候,她就敢说喜欢了,将来可得小心着些,这么单纯容易被骗。
“你长的好看,你比宜良哥哥还要好看。”
一听,裴舟雾的眉头又高高的挑了起来,小小年纪就为美色所迷,长大了还得了?
不过也罢,又不是他的女儿。
“你进来吧,我去给你拿吃的。”
转身时,一只小小软软的手抓住了他的,低头一瞧,沈熹姩咧着嘴正冲他笑。
“你见过很多很多的萤虫吗?”她笑着问裴舟雾。
裴舟雾回眸一想,怎么没有见过呢,新婚那晚的漫天流萤,他一辈子都忘不了。
“嗯,见过。”
“可是我没有见过,我娘亲也见过的,娘亲说她生出来的时候,晚上有好多好多的流萤呢。”
裴舟雾脚下一顿,缓缓收回即将迈过门槛的脚。
这句话,他听着实在熟悉。
阿萤也说过,她说她出生的那晚就是漫天流萤在月下飞舞的场景,所以她母亲给她取名为月萤。
“你娘亲叫什么名字?”
他随口问了出来,再次迈过脚步入了门槛里。
“我娘亲叫阿楹。”
沈熹姩亦是随口一答,却不想裴舟雾在听到这两个字时猛然僵了身子。
“你娘亲叫什么?”他回过身,面容有些凝重。
“阿楹,我娘亲叫阿楹。”
裴舟雾张了口,胸内战鼓般雷动的心脏搅的他口舌打架,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
他在沈熹姩身前蹲下,两手扶着她的小手臂,再次确认又问:“是那个萤字,全名叫什么,你母亲全名是哪几个字?”
“结铃姨姨都是那样叫我娘亲的,我娘亲就叫阿楹。”
“我…我是说……”
“要不,我带你去见我娘亲吧,让娘亲看看是你长得好看,还是画上的人好看。”
沈熹姩拽着他的手腕,作势要带他往外去。
“娘亲的房里藏了一幅画,画里面的人和你一样穿着白衣服,但是他的手上脚上都挂着铁链,我不小心看见过一次,娘亲说…说他是这个世上最好看的人。”
“……”
“走呀,快走呀,娘亲一会就回来了。”
沈熹姩力气太小,拉不动裴舟雾又反被他给拉了回去。
“你再说一遍,你说的是什么画,画上的人是何模样?”
沈熹姩皱着小脸,有些害怕他如此严肃的表情。
“你告诉我,姩姩你别怕,你先告诉我那幅画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好不好?”
“就是……就是有一条小船,船上有一个穿着白衣服的男的,手上还有脚上都带着黑黑的链子,然后那个人身后的天都是灰灰的,娘亲说…说的是……是起了大雾的原因。”
白衣铁链。
船,舟。
舟,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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