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洱海的夜泛着青磷般的幽光,李逸尘的星轨剑在掌心淬出细碎星痕,映得祠堂檐角悬垂的冰棱忽明忽暗。王仙芝的月白道袍沾满水汽,指尖捏着半片融化的冰棱符,符文在毒雾中发出滋滋声响,像春蚕啃食冻叶。“第七块剑碎块在三日前的雷雨中显形,“李逸尘盯着神龛上扭曲的青铜像,蛇首眉心那点暗红如凝固的血珠,“烛阴血脉与毒龙族的混血...当年冰绡公主斩下的蛇尾,原来早就在洱海底生根了。“他的声音沉下去,指腹摩挲剑柄上星官图纹——十年前在洛阳夜市,曹夫人腕间的星锚红痣曾与这纹路共鸣,此刻却像被毒雾腌渍过的伤口,隐隐作痛。
王仙芝忽然低咒一声,指间冰棱符“噗“地化作黑水。地面青砖上蜿蜒的冰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毒雾裹着寒气涌来,在他道袍下摆蚀出几个焦洞。“是冰火毒,“他后退半步,袖口翻出十二道玄霜符,银白符纸在掌心列成北斗,“当年南诏巫女用经血养的毒雾,混了烛阴寒渊的气...逸尘,小心它的鳞片!“
嘶鸣声像生锈的刀刮过石阶,绘着冰蟒图腾的壁画突然渗出银光。青灰色蛇首从画中探出,蛇信吞吐间喷出冰棱与紫雾,李逸尘的星轨剑已劈出“摇光破军“,七道星痕斩在蛇颈,却见火星溅处鳞片剥落,底下竟泛着冰晶般的光泽。毒雾顺着剑刃缺口渗入,他虎口一麻,急忙甩剑退开,却见王仙芝的玄霜符炸成十二朵冰莲,正纷纷扬扬落在冰蟒身上。
“糟了!“鱼玄机的惊呼从祭坛后传来。她青竹纹的裙摆沾满泥污,怀中抱着半人高的青铜囊,正是南诏巫女世代供奉的毒雾囊。三个月前在点苍山,她从巫祝临终手中接过这物件时,老人浑浊的眼睛映着囊上斑驳血纹:“巫女血脉与毒龙同源,莫要让它沾了烛阴的寒...“此刻毒雾囊在她怀中发烫,祭坛中央的剑碎块正将冰蟒的寒渊之力吸成漩涡。
冰蟒发出刺耳尖啸,鳞片上的冰棱竟愈发晶莹,每片都映出李逸尘等人扭曲的倒影。王仙芝的玄霜符不仅没能伤它,反而让寒毒更盛,他踉跄着撞向神龛,指尖在青铜像底座划出三道血痕。李逸尘的星轨剑已出现裂痕,毒气顺着手臂爬向心口,他忽然瞥见鱼玄机眼中闪过决然,那是当年在长安城破庙,她为救孩童甘愿引开追兵的眼神。
“鱼姑娘!“他想喝止,却见她咬破舌尖,血珠滴在毒雾囊铜扣上。囊口骤然张开,紫黑色毒雾如活物般窜出,与冰蟒喷出的冰棱在空中相撞。嗤——兹——两种气息相触处爆起蓝火花,祭坛周围三丈内的毒雾竟被扯成真空,剑碎块的暗红光芒趁机暴涨,将冰蟒躯体定在半空。
“好机会!“李存勖的破阵刀劈开祠堂木柱,他古铜色的脸庞蒙着薄霜,刀柄缠着半旧的红绸——那是三年前在汴州,一位卖酒老妪塞给他的平安符。刀光如电,直取冰蟒七寸,却在即将劈中时,刀身突然震颤。李逸尘看见他瞳孔骤缩,破阵刀“当啷“落地,惊呼声混着毒雾散在半空。
冰蟒裂开的头颅里,蜷着半具冻得发青的躯体。惨白的衣料绣着褪色的南诏纹样,胸口那点星锚红痣却鲜艳如血,正随着剑碎块的光芒明灭。李逸尘忽然想起曹夫人临终前的呓语:“星锚两生,血契同辉...“他曾在她棺椁里见过半幅残卷,画着与这红痣相同的图腾,当时以为是南诏王室的徽记,此刻却在冰蟒体内见到相同印记。
“是南诏王子...“鱼玄机的声音发颤,毒雾囊从手中滑落,滚到祭坛边缘。她想起巫祝曾说,百年前冰绡公主斩杀毒龙时,蛇尾坠入洱海,吞了沉入湖底的南诏王室灵柩。眼前这具冰尸,胸口的红痣分明与曹夫人腕间一模一样,而曹夫人...是李存勖寻了十年的嫂嫂,是李逸尘记忆中总在春分时节煮青梅酒的温柔女子。
“林羽,用北冥气冻住剑碎块!王昭,引荧惑火逼出剑核!“李存勖突然暴喝,弯腰拾起破阵刀时,指节捏得泛白。他盯着冰尸胸前的红痣,喉结滚动——三个月前在江陵,他曾在曹夫人旧匣里见过半片残玉,上面刻着与这红痣相同的星芒,当时匣底还压着张字条,是兄长李嗣源的字迹:“若见星锚,勿念勿追。“
林羽的青玉佩泛起蓝光,他闭目凝气,祠堂内温度骤降,冰蟒躯体上的毒雾开始凝结成霜。王昭的赤鳞鞭甩出火星,九道火蛇盘绕在剑碎块周围,将暗红光芒逼成一团血珠。李逸尘趁机欺身而上,星轨剑仅剩的三寸完好剑刃抵住剑核,却在触碰到的瞬间,脑海中闪过无数碎片:曹夫人在月下教他辨认星官,李存勖醉后拍着他肩膀说“莫信皇室血统“,还有三年前雪夜,他在乱葬岗看见曹夫人棺椁被撬开,里面只有件染血的素纱衣,袖口绣着半只星锚...
“小心!“王仙芝突然扑过来,道袍下摆已被毒雾蚀穿,露出小腿上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冰蟒虽被定住,蛇尾却突然扫来,带着洱海千年沉积的毒泥。李逸尘本能侧身,剑核却在此时脱离冰蟒躯体,带着冰尸胸前的红痣一同飞出,“砰“地撞在祭坛中央。
整座祠堂剧烈震动,壁画上的冰蟒图腾开始剥落,露出墙内刻着的密密麻麻小字。鱼玄机凑近细看,发现是南诏古文字,记载着双生血契的秘密:“烛阴冰蟒,同源双生,一为守护,一为献祭,星锚所指,血祭同辉...“她忽然想起巫祝临终前的话:“当年冰绡公主斩下的蛇尾,原是毒龙的孪生幼体,它吞了南诏王子的灵柩,却也将王室血脉融入自身...“
剑碎块此刻悬在祭坛上方,红芒中浮动着两缕光丝,一缕连向冰尸胸前的红痣,另一缕...李逸尘瞳孔骤缩,那缕光丝竟穿过祠堂木窗,朝着东北方向——洛阳的方向——延伸而去。曹夫人...他握剑的手青筋暴起,三年前的疑惑突然有了答案:为何曹夫人的红痣时隐时现,为何她总在月圆之夜抚着腕间叹息,为何李存勖每次提起兄长,眼中都有化不开的霜。
“收剑!“王仙芝的冰棱符终于凝住最后一丝毒雾,他踉跄着靠在神龛上,看着李逸尘苍白的脸色,忽然想起十年前在华山,那个执着于星官剑诀的少年,总在午夜对着剑柄上的星图发呆。那时他便知道,这孩子的命里,早被星锚红痣系住了因果。
当剑碎块落入李逸尘掌心时,冰尸胸前的红痣突然消失,化作点点荧光融入剑刃。祠堂内的毒雾与冰棱同时消散,洱海的夜风卷着水汽灌进来,吹得神龛上的铜铃叮咚作响。鱼玄机捡起毒雾囊,发现囊上的血纹竟与剑碎块的纹路重合,仿佛天生一对。
“双生血契,原是一人承毒,一人承寒。“李存勖的声音沙哑,他盯着地上的冰尸,忽然伸手扯下腰间玉佩——那是兄长李嗣源送他的成年礼,上面刻着半只星锚。玉佩落地时,冰尸胸口突然浮现半只相同的星锚,与剑碎块上的光芒相呼应。
月过中天,洱海传来低沉的潮声,像古老的叹息。李逸尘望着掌心的剑碎块,红芒中隐约映出曹夫人的面容,唇角似有笑意,又似有泪痕。他忽然想起春分那日,她曾说:“逸尘,若有一日你看见完整的星锚,记得告诉阿昭,当年的雪,从来不是白的。“
祠堂外,林羽和王昭正在包扎伤口,毒雾的余威仍在他们身上留下青斑。鱼玄机摸着毒雾囊上的血纹,忽然低声说:“巫祝曾说,双生血契若断,承毒者魂飞,承寒者魄散。“她抬头望着李逸尘,后者正凝视着冰尸手腕——那里,不知何时浮现出半只星锚,与曹夫人当年的印记一模一样。
夜风掀起神龛上的残卷,纸页哗哗作响,最后一页绘着冰绡公主斩龙的场景,龙尾处却多了个模糊的人影,腕间一点红痣格外醒目。王仙芝忽然轻笑,指尖抚过青铜像底座的暗纹:“原来当年冰绡公主斩的,从来不是毒龙,而是她的双生妹妹。“
祠堂的烛火突然熄灭,黑暗中,剑碎块的红芒与冰尸腕间的星锚交相辉映,如同隔世的重逢。李逸尘忽然握紧剑柄,星轨剑上的星官图纹第一次如此清晰,摇光星位的光芒,正与剑碎块的红芒共振——那是指引他去洛阳的方向,是解开双生血契的钥匙,也是曹夫人留给他的,最后的、带血的温柔。
当第一缕晨光爬上洱海岸时,毒龙祠的废墟上,只余几片残破的冰棱,和李存勖掌心紧攥的半片玉佩。远处传来马蹄声,那是前往洛阳的方向,带着剑碎块的温热,和未说出口的真相——双生血契的两端,从来不是人类与动物,而是被命运绞碎的,两个同样倔强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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