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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明鸢若有所思地望向了紫霄殿的方向,想着谢二老爷拥立的那位四皇子。上一世,四皇子在长兴伯、谢二老爷身死后不久,被圈禁在了南三所,袁皇后为此大病了一场……
楚明鸢突然间就为上一世的自己感到可悲。
原来从她嫁入谢家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陷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泥潭中……
“萧探花?”
前方领路的小内侍见这两人突然不走了,在那里咬耳朵,忍不住催促地唤了一声。
“走吧。”萧无咎见楚明鸢魂不守舍的,干脆拉起她的手腕,牵着她往前走。
隔着春衫单薄的料子,他清晰地感受到少女的手腕纤细又脆弱,仿佛他稍稍用力,就会折断似的。
这一刻,耳边忽然回响起娘亲之前的谆谆叮嘱:
“阿咎,明鸢是女孩子,与你还有阿愈不同,你可不要跟从前一样,手下没个轻重的。女孩子是精致名贵的玉器,要精心养护,才能光彩焕发。”
萧无咎连忙将手上的力度放轻了一些,垂眸去看身侧的楚明鸢。
女孩皮肤莹透,白如初雪,衬得浓睫与双瞳乌黑如漆,唇形漂亮,红润饱满,看起很软……就像她的面颊一样。
萧无咎又想起了指腹上那滑腻柔软的触感,拇指与食指不由轻捻了几下。
“阿鸢。”
虞昭昭拎着裙裾小跑过来,也将沉思中的楚明鸢唤醒。
不知何时,他们已经走到了距离紫霄殿与天一水榭的不过十几丈远的地方。
她想向虞昭昭招手,却发现手沉甸甸,垂眸去看,这才注意到萧无咎正牵着她的手腕,微微一愣。
虞昭昭自然也看到了,大眼兴味地弯了弯。
“听说小国舅和人掉水里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虞昭昭的八卦魂熊熊燃烧,连续抛出两个问题。
一边亲昵地挽上了好友的左臂,一边忍不住往她被萧无咎握住的右腕瞟去,眸光熠熠。
萧无咎这才慢吞吞地放开了楚明鸢的手腕,随那名小内侍进了紫霄殿。
面对虞昭昭,楚明鸢半点也没隐瞒,从谢云岚将她骗去那间无名水阁说起,一直说到袁瀚与谢云岚落水,以及袁涣代袁瀚向谢家提亲。
虞昭昭目瞪口呆,圆张的小嘴都快合不拢了。
心情更是随着好友的叙述跌宕起伏,一忽儿惊吓,一忽儿发怒,一忽儿叫绝,小脸上的表情精彩变化。
最后变成了一种惊叹的情绪:
话说,自家阿鸢自打与萧探花结缘后,似乎变得异常凶猛!
不过——
想着,虞昭昭看向了前方的萧无咎,青年身形修长挺拔, 像挺拔的雪松翠竹,任雪落天晴。
“原来萧探花竟然是这样的萧探花!”她发出唏嘘的喟叹。
心想:萧无咎这行事怎么更像是彪悍的武将,与萧尚书的家的画风不太像啊!
莫不是在民风彪悍的西南待了三年,沾染了点匪气回来?
虞昭昭突然兴致大起,指着萧无咎的背影说:“阿鸢,我们也进去凑凑热闹,看看那些贡士写的《百寿图》吧。”
紫霄殿内,人头攒动,里头的宾客个个锦衣华服,珠光宝气。
此刻,好几个文臣都围在居中的紫檀木雕龙纹大案四周,欣赏着案上的那幅犹带墨香的《百寿图》,一个个赞不绝口。
皇帝红光满面,笑着拈须问:“萧无咎,你觉得这幅字如何?”
“依你之见,这谁的字最好?”
以王照邻为首的那十名贡士的目光便落在了萧无咎身上,心知这是上一科的探花郎,一朝金榜题名,天下皆知。
而今科春闱,该轮到他们这一批贡士光宗耀祖、扬名天下了。
贡士们不由热血沸腾,眸光灼灼。
萧无咎一手负于身后,优雅地站在大案前,欣赏了那幅《百寿图》一眼后,含笑道:“这些字各有风骨,谁最好我不敢断言……”
听到这里,御座上的皇帝有些意兴阑珊地饮着酒。
萧无咎这话分明是不想得罪人,无趣得紧。
但下一刻,萧无咎后面的话又挑起了皇帝的兴趣:
“倒是……此人的字颇有东施效颦之嫌。”
萧无咎伸出一根食指,点向了其中一个以楷体书写的“寿”字。
旁边几人好奇地顺着他的指尖看去,“咦”了一声。
萧无咎适才不在,应是不知这个楷体的“寿”字是何人所书,但在场不少人都知道。
于是乎,好几道目光扫向了今科会元王照邻。
“阿鸢,你怎么看?”萧无咎用背在身后的那只手对着楚明鸢微微地勾了下食指。
后方走来的楚明鸢将他的小动作收入眼内,便顶着众人古怪的目光也朝那幅《百寿图》凑了过去,柳眉动了动。
“这手台阁体倒是颇有王首辅的几分风采。”楚明鸢漫不经意地赞了一句。
与萧无咎不动声色地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
萧无咎曾告诉她,在桂榜揭晓后,他去过一趟贡院,查看王照邻和何跃思亲笔手书的真卷。
为了杜绝舞弊,贡生们的考卷会在会试结束后,由誊录官抄写一份草卷,再统一交由考官们评阅。
今次的会试,主副考官们因为定谁为头名会元争执不休,就把王照邻和何跃思的真卷调了出来。
考生们用的都是台阁体。
两相比较之下,王照邻的这手台阁体肖似首辅之笔,明显高何跃思一筹,得了考官们一致好评。
他便成了今科的会元。
萧无咎与楚明鸢点到为止,各自只说了一句话。
一个贬,一个赞。
但两者结合在一起,众人便明白了,原来如此——
东施是王照邻,西施便是当今首辅王其昌。
王首辅是三十几年前先帝钦点的状元,特精楷书。
其书法秀润华美,正雅圆融,尤得先帝赏识,上有好,下必甚焉,引得朝中官员、考生们争相效仿,被先帝赞为“我朝王羲之”。
楚明鸢此言一出,好几人都心有戚戚焉地点头。
一名大臣拈须道:“王会元这手字也算不错了,我看过王首辅的真迹,有他老人家七八分风采了。”
有七八分风采的意思是说,王照邻的台阁体还是差了那么点火候。
而皇帝却是看向了站在御座边的高公公,想的是,之前高廉不是说这王照邻是寒门子弟吗?
王首辅之字可谓片纸千金,这个王照邻如何得了王首辅的真迹,还模仿得惟妙惟肖?
高公公摇了摇头,回以无奈的苦笑。
他也不知啊。
皇帝眯了眯眼,锐利的目光朝宾客中的王首辅望去,疑窦丛生:王照邻该不会是王家哪个分支的子弟吧?
皇帝对着高公公做了个手势,示意他找人查查这王照邻。
旁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幅《百寿图》、王首辅与王照邻身上,也唯有萧无咎不着痕迹地扫了皇帝一眼,嘴角翘了翘。
坐于皇帝下首的镇南王对于谁的字好,本是意兴阑珊,此刻才姗姗地自茶盅中抬起了头。
心想:这个楚家的小丫头还是这般牙尖嘴利,明赞实贬。
朝站在堂中的那对璧人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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