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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萧无咎与萧尚书从养心殿出来时,已是日上中天。萧尚书一直板着脸,直到来到宫门口时,才露出亲和的笑意。
“无咎,你和楚大小姐的婚期得再往前提两日。”
“我问过太医了,太子怕是撑不了太久了……这会儿各府都在赶着办喜事,只今晚,我就得去吃两家的喜酒。”
“我这就去侯府找你岳父商议。”
“你去看看你娘吧,她昨晚怕是担心得整夜没合眼……”
父子俩在长安东街分道扬镳。
一个赶往定远侯府,一个则去往位于廨院巷的青莲观。
“吱呀”一声,门第一时间就开了。
给萧无咎开门的还是那个扎着丸子头的小道童,“九表叔,你可算来了!”
他想跳出门来迎萧无咎,又一次被门槛绊了一跤……
眼看着这小子又要上演滚地鼠,萧无咎很是熟练地一把将他的后领提溜了起来,把小团子往门内的平地一丢。
“我娘呢?”他问。
“居士在定心亭。”小团子一本正经地答。
一大一小一起往位于观内东北角的定心亭走。
萧无咎腿长,他走一步,腿短的小团子就得走三步,屁颠屁颠地小跑着,一路上,喋喋不休地说个不停:
“昨晚,我叔叔走时,来过观里一趟与居士辞行,顺便给你报了个平安。”
“但居士瞧着还是心事重重,一晚上都没歇下。”
“九表叔,你不没事吗?居士为什么还睡不着?你们大人心事可真多。”
四岁的小孩子没心没肺,一脸天真地问,就像是头小奶狗似的绕着萧无咎转圈圈。
萧无咎有时候嫌这小子烦,有时候觉得他这样也不错,那些血海深仇由他和景愈来背负就够了。
景家也只留下景愈与景忌叔侄两个了。
远远地,萧无咎就看到了独自坐在亭子里的青衣女冠,清瘦的背影分外孤独。
似乎听到了后方的脚步声,尉迟锦转了转轮椅的轮子,调转方向朝萧无咎看来,浅浅一笑。
苍老的脸上不见疲惫,反而精神极好,那是一种放下过去的豁达。
“阿咎,坐。”
“你义父还是没来?”
她说着不禁摇了摇头。
别人说萧宪是老狐狸,在她看,萧宪就是个死脑筋。
“义父去定远侯府了。”萧无咎道。
过去这十九年,萧宪从来不曾踏足青莲观,便是为了避嫌。
人言可畏,他不能让尉迟锦背上“外室”的名头。
“文素,沏茶。”尉迟锦又道。
亭子外待命的灰衣老妪拎着个红泥小炉过来,把水壶往炉子上一放。
萧无咎进亭坐下,打发了文素,自己亲自给母亲沏茶。
他一边沏茶,一边嘴上也没闲着,从他昨日因为顾湛与谢云展告密被召进宫说起,说到四皇子逼宫,说到白侧妃下跪……一直说到他求皇上赐仪宾府。
小团子景忌搬了把小凳子,一边嗑瓜子,一边听着,听得津津有味,只觉得九表叔什么都好,就是口才太差,这么一个跌宕起伏的故事被他说得干巴巴的,甚是无趣。
尉迟锦浅啜了一口儿子刚沏好的碧螺春,唇角不由露出一丝果然如此的轻嘲。
老生常谈地说起旧事:“先帝膝下本共有八个皇子,先帝因为宠爱常贵妃,太子两废两立,导致皇子们勾心斗角,才会有二十年前的‘坤月之乱’,近三成的朝臣或多或少地牵涉于夺嫡之中,皇子们要么死,要么残,要么被圈禁。”
“唯有今上因为被过继给顾策,置身事外。”
“有了‘坤月之乱’的教训,今上就算再觉太子平庸,也不敢再轻言废太子,免得朝堂人心浮动。”
萧无咎面无表情地接口道:“皇上虽无意废太子,却一向更疼爱四皇子,不然,也不会让四皇子起了不臣之心。”
相比太子,四皇子无论文武皆是一众皇子中的翘楚,如果是嫡长子,定是太子的不二人选。
但这世上没有“如果”。
“所以,顾策也不会废世子。”尉迟锦缓缓道。
这一点,早在当年她怀上萧无咎时,就知道。
彼时,顾策一方面哄着她说,只要是他们的孩子,是男是女都无妨;另一方面曾在半夜悄悄地抚着她隆起的肚子说——
还是生个姑娘吧。
她知道他的心思,他怕王府兄弟内斗。
也正是因为此,当年,她自昏迷中苏醒后,从不曾勉强这孩子回镇南王府。
若是顾湛惊才绝艳,堪为世子也就罢了。
可顾湛无才无德,心胸狭隘,根本没有容人之量,他肯定容不下阿咎,镇南王府注定会有一场腥风血雨。
阿咎还小,她又何苦为了区区的爵位把儿子往龙潭虎穴送,让他被困于王府的一亩三分田,坏了心性。
事实证明,她对顾湛的评价没有错。
这些年,尉迟锦也在留心镇南王府的动静,顾湛暗地里闹得那点丑事,她一清二楚。
萧无咎知道母亲说这些是为了安慰他,怕他因为顾策而郁结于心。
一边给母亲添了茶,一边漫不经心地说:“娘,我不是说过吗,我不在意顾湛,更不会杀他的。”
“我要杀他的话,九年前,我就做了。”
这孩子!!尉迟锦一不小心被茶水呛到。
“咳咳……”
她用帕子捂着嘴轻咳不已。
这下,萧无咎被吓到了,忙不迭起身,轻轻给她拍背:“娘,你没事吧?”
自从楚明鸢开始给娘亲针灸,娘亲就很少咳嗽,七日前,他的亲卫终于带回来了五百年的天山雪莲,入了药……他终于可以无所顾忌,就加快了布局。
“我没事。”尉迟锦抬起头来,拿开了帕子。
见帕子上没有黑血,萧无咎才松了口气。
平缓气息后,尉迟锦又喝了口茶水,润了润嗓。
脑子里还在想萧无咎九年前一个人偷偷跑去南疆的旧事,那一回,他把顾湛揍了一顿,搅得南疆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他倒好,拍拍屁股跑了。
那会儿,这孩子戾气很重。
后来去了西北,遇上了景愈,性子才慢慢沉静下来。
“好了,不说那些烦心事了。”
“阿咎,你和明鸢的亲事准备得如何了?”尉迟锦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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