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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再次一惊,循声望去,就看到一个穿着大红麒麟袍的年轻內侍闲庭信步地朝这边走来,一手负于身后。

    那亦男亦女且堪称绝色的面庞,让人一不小心就忽略了他身后还跟着一串抬着箱子的小内侍。

    “薛督主!”

    面对这位司礼监秉笔太监兼东厂厂公,萧宪亦不敢怠慢,正欲起身,却见薛寂随意地拱了拱手,含笑道:“萧尚书不必迎本座了,大伙儿都随意些。”

    “皇上听说萧探花今日大喜,特命本座来送贺礼,代君观礼。”

    “皇上还特意叮嘱了本座,让本座别仗着皇命,就飘了,今日一切以一对新人为重。”

    薛寂都这么说了,萧宪便从善如流地坐回了太师椅上。

    宾客们暗暗交换着眼神,看来皇上对萧无咎十分看重啊!

    那些内侍将抬来的十几个箱子,一箱箱地安放在了喜堂外的空地上,那雕刻有龙纹的物件一看就是内造之物。

    喜堂内外的气氛又发生了一种微妙的变化。

    因为薛寂的到来,连许氏也不敢再造次了。

    薛寂说了他是代君观礼,若是自己继续闹,惹得薛寂这阉人不快,对方随时都可以治自己一个“御前失仪”之罪。

    自那晚的宫变之后,薛寂更得皇帝宠信,权势益炽,如今已力压锦衣卫。

    有道是: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

    这些阉人最是记仇,又在天子身边服侍,随时可以落井下石,哪怕她身后有镇南王府,也不敢得罪对方。

    这时,萧老夫人定了定心神,加重音调吩咐身边的管事妈妈:“何妈妈,还不赶紧把白侧妃与世子妃‘请’出去。”

    何妈妈足下生风地走到许氏跟前,睨了她一眼,先对两个婆子说:“没见白侧妃摔着了吗?把人‘扶’起来。”

    何妈妈睁眼说瞎话,令粗使婆子把昏迷不醒的白侧妃给拖走了。

    没了白侧妃拿主意,许氏便有些六神无主。

    她也不能眼睁睁婆母被拖走,在袖中握了握拳,只能跟了过去。

    门房婆子也赶紧溜了,心道:以后万万不能再放镇南王府的人进门了!!

    萧宪心中松了口气,又吩咐人给薛寂准备一把椅子,安放在了下首的位置。

    在众人灼灼的目光中,薛寂慢条斯理地迈过门槛,从宫淼身边走过时,深沉的目光在她清丽的小脸上扫过,似是怔了怔,眸中掠过一抹幽光。

    “小丫头,你身手不错,有兴趣进东厂吗?”他轻轻扬唇,声音柔和。

    青年笑起来时,双瞳半眯,透着一抹魅惑。

    “没兴趣。”宫淼脆生生地吐出三个字,迈出了喜堂,与他交错而过,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她真的好困啊!

    看着这一幕,不少人在心里暗暗嘀咕:真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薛寂似没有生气,继续往前走去,在下首的位子上坐下了,笑言:“萧尚书,这大礼走到哪一步了?可别为了本座误了吉时。”

    “正在行第二拜。”萧宪道,对着全福人使了个眼色,“开始吧。”

    心里打了半天鼓的全福人如释重负,急急又喊:

    “二拜父母!”

    萧无咎轻轻拉了下红绸,似在提醒着楚明鸢,两人整齐划一地对着高堂躬身行礼。

    全福人一瞬不瞬地盯着这对新人,只略一停顿,就迫不及待地喊道:

    “夫妻交拜!”

    萧无咎以红绸牵引着楚明鸢转过身,两人面对着面,对着彼此行完了最后的交拜礼。

    盖头下,楚明鸢依然看不见萧无咎的脸,视线落在他腰侧佩戴的那块莲花纹环佩上。

    那是她赠与他的玉佩,大红色络子上串的红珊瑚珠子莹润生辉,似有人用手指反反复复地摩挲过……

    楚明鸢的目光随即又落在某人骨节分明的手指上,突然间想起了画册上的场景,不好意思地咬唇,耳根微微发热。

    三拜,礼成!

    全福人比萧宪还要激动,高亢地又喊:

    “礼成!送入洞房!”

    末了,全福人擦了擦额角的汗液,心总算是落了地。

    她主持了那么多场婚礼,就今天最为跌宕起伏。

    之后,新人就在全福人的指引下往喜房方向去了。

    萧宪作为主人,赶紧招呼着宾客们移步花厅,享用喜宴,萧大老爷、二老爷等人也帮着一起待客。

    喜堂内,喧喧嚷嚷,热闹非凡。

    另一边,楚明鸢在萧无咎的牵引下走了一段路后,便感觉周围渐渐安静了下来。

    她能清晰地听到身边人的脚步声,以及他凑在盖头边柔声对她低喃:

    “再忍一下,快到了。”

    温热的气息透过盖头吹在她耳朵上,痒痒的。

    再忍一会儿。

    楚明鸢对自己说,约莫忍了半盏茶功夫,便听到了碧云惊喜的喊声,被她扶入新房,在喜床边坐好。

    接下来,是惯常的流程,压襟,撒帐,最后由新郎官以秤杆挑起了大红盖头。

    楚明鸢眼前豁然一亮,下意识地抬头,眸中正撞入眼前萧无咎熟悉的脸庞,漂亮的桃花眼犹如莹莹生辉的墨玉。

    两人四目相对,重新相见。

    楚明鸢浅浅一笑,笑容从唇角爬上眼角眉梢,荡漾在她明艳绝伦地小脸上,犹如一缕暖融融的春风拂面而来,融化山间寒霜。

    萧无咎一怔,也笑了。

    从方才白侧妃出现的那一刻,他心头便生出了一股想要杀人的戾气。

    可现在,那股戾气又消融于春风之中。

    全福人捂嘴窃笑,提醒新郎官也在新娘子身边坐下,送上一对合卺酒。

    “喝了合卺酒,夫妻两人从此同甘共苦,患难与共。”全福人又说了几句吉祥讨喜的话,就退了出去。

    至此,才算礼成。

    当新房内只剩下他们两人时,周围显得异常安静。

    外头那断断续续的喧嚣声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两人默默相视,一时相对无语。

    谁也没有移开视线,仿佛在彼此较劲似的。

    楚明鸢能清晰地听到旁边的一对龙凤火烛燃烧时发出细微的滋滋声。

    渐渐地,楚明鸢便觉得有些不自在,萧无咎离她太近了,近得他呼出的灼热气息扑在了她脸上。

    雪白的耳根一点点地染红,仿佛有一朵娇花盛开在她耳畔,又娇又艳。

    ……让他很想拈下这朵花。

    萧无咎眼里的情绪压抑又深沉,率先打破了沉寂:“别动,我先帮你取下凤冠。”

    他小心翼翼地替楚明鸢取下了头上那沉甸甸的四翟冠,“很沉吧?”

    “很沉!”楚明鸢道,感觉脖颈一轻,一下子又能伸直了。

    这四翟冠好看是好看,可比原先侯府准备的那顶凤冠还沉!

    “笃笃,笃。”

    这时,新房外响起了几下节奏分明的敲门声,是观砚的声音:

    “九爷,老太爷让您赶紧出去待客。”

    萧无咎从敲门的节奏中听出了观砚的暗示,那鸦青的羽睫半垂,眸底微有暗影。

    这还有完没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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