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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雾霾笼罩,阴雨连绵。四月十一日,小国舅袁瀚在袁府停灵三日后,就匆匆下葬。
四月十三日,宗亲勋贵、文武百官齐聚思善门 ,举行了太子的初祭礼,场面十分宏大。
初祭礼结束后,镇南王便向皇帝提出了辞行,他本预定在万寿节后就回南疆的,因为萧无咎以及四皇子逼宫的变数,在京中多停留了一个月,现在也的确该走了。
皇帝虽不舍,但也还是同意了,毕竟镇南王是南疆的主心骨,南方百越国一直对大裕虎视眈眈,南疆必须有镇南王坐镇,方能震慑百越。
西北没了景如焰,如今岌岌可危,南疆不能再出任何变数了。
四月十四日,镇南王府的车队便上路了,只留下世子妃许氏在京中,只等着十八那日接走洛明珠再上路。
也是同一日,楚明鸢与萧无咎从萧府搬入了楠英街的仪宾府。
如今京中也有不少人都知道萧无咎是镇南王与王妃的嫡子,见他甚至没去给他父王送行,心中也是唏嘘。
四月十五日,行大祭礼,皇帝亲临,礼同初祭。当晚,袁皇后病了,病中再次为四皇子求情,但皇帝拂袖而去,再也没去过坤宁宫。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皇宫,谁也没注意到萧无咎在某一天不见了。
四月十八日,镇南王府的车队出了冀州,进入兖州境内。
下午途径东郡时,镇南王下令随行的五百骑兵在济北城外驻扎一日再走。
“阿湛,你们先去驿馆歇着吧。”镇南王对顾湛说,“本王要去一趟净莲寺。”
无论是顾湛还是白侧妃,都识趣地没提要跟他一起去,母子俩都知道净莲寺对于镇南王与王妃有着特别的意义。
“父王,您的痛风又犯了吧。”顾湛体贴地提议道,“别骑马去了,坐马车吧,太医不是给您配了药茶吗?”
镇南王点点头,吩咐小厮:“去备车。”
“父王您早去早回。”顾湛又道,“我打算去府衙拜会一下李知府。”
一盏茶后,镇南王坐上马车,只带了七八个亲卫踩着黄昏的暮色出了城,去往位于城郊翠连山的净莲寺。
官道平稳,马车规律地摇晃着。
喝了小厮煮的药茶后,渐渐地,马车里的镇南王有了几分困意。
在小厮的劝说下,他合眼靠在车厢的板壁上小憩起来。
车厢中点着檀香,镇南王半睡半醒,痛风带来的不适令他无法入眠,时不时地睁开眼,揉两下膝关节。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又一次睁开眼时,注意到车厢里有些暗,便挑开右侧窗帘往车外扫了一眼。
夕阳落下大半,天边半明半晦。
镇南王揉了揉眉心,哑声问小厮:“净莲寺还没到吗?”
“快了。”小厮解释道,“有条路因为山石滑坡走不了,车夫就改道走了。”
“您再合眼休息一会儿,就到了。”
但一直到夕阳彻底落山,净莲寺还没有到。
车厢里点起了一盏玻璃烛灯,烛火摇曳。
镇南王正想让车夫停车,忽然间,马车剧烈地摇晃了两下,外面的车夫“吁”地安抚着马匹,但马匹依然焦虑地嘶鸣不已。
“王爷,有人劫道。” 一道男声在外头紧张地高喊。
昏黄的烛火在玻璃灯罩内急速摇曳,在镇南王沟壑分明的脸庞上投下了晦暗不明的光影。
“竟然有人敢劫本王的道?”
镇南王不惧反笑,甚至有了大开杀戒的跃跃欲试,冷冷地下令:
“杀无赦!”
他想去摸放在旁边的佩刀,却摸了个空……
咦?
与此同时,马车外的喧嚣声渐盛。
“大家小心,是劫匪!”
“兄弟们上,王爷有令,杀无赦!”
阵阵高亢的喊叫声撕裂了山林间的寂静与安宁。
紧接着,铮铮的金戈此起彼伏地响起,夹着惊心动魄的惨叫声,绝望的喘息声,凌乱的马蹄声…… 一股无法忽视的血腥味自窗口飘了进来。
“本王的刀呢?”镇南王问桌子对面的小厮,锐眼半眯,整个人开始绷紧。
小厮俯身将桌下的一把长刀捧了起来,说:“王爷,您的刀在此。”
他双手捧着刀奉向镇南王,唇角弯起一抹笑,此时此刻,这个笑透着一丝莫名的诡异。
镇南王抬手去抓刀鞘,但下一瞬,小厮已将刀拔出,狠狠地朝镇南王捅去,带着一种“堂堂镇南王也不过如此”的高高在上。
并冷冷道:“王爷,您到了九泉之下,要恨也恨您自己……”
话尾由一阵倒抽气声收尾,小厮不可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只见镇南王手中的一把短刃一刀刺穿了他的心脏。
“怎么会……”他明明给王爷……
小厮无力把话说完,瞪着死鱼般的双眼,软软地倒了下去,手中的刀也脱手落下……
镇南王一把接住了自己的佩刀,踢了下脚下的尸体,平静地说道:“本王就算中了你的招,要取你性命,还是轻而易举。”
他握了握佩刀的刀柄,能感觉到自己的力气在流逝……
那杯药茶怕是被人动了什么手脚。
自己莫不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没有死在敌人的手中,反而死于自己人的算计?!
镇南王感到深深的可悲,却无对死亡的畏惧,喃喃道:“阿锦,你是要来接我了吗?”
说话间,外面的喊杀声更凄厉了,刀剑砍在了马车上,发出几声瘆人的闷响。
镇南王无所畏惧地推开了车厢的门扇。
映入眼帘的是,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一具具血肉模糊的尸体,鲜血汩汩流出,染红了地面。
马车外,四五个伤痕累累的亲卫已是强弩之末,连手里的武器都快拿不稳了。
他们的敌人是二三十个高大威武的蒙面黑衣人,火把的火光中,一把把长刀染血,还有十几支寒光闪闪的箭尖齐刷刷地对准了镇南王!
弓如满月。
只要对方一松开弓弦,这些羽箭就会从四面八方射入镇南王的身体。
就算那些亲卫甘为肉盾,镇南王也撑不了多久,绝无活命的可能!
“秦决。”镇南王的视线准确地投向了为首的黑衣人,对方骑着一匹黑马,从头发到脸都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阴鸷的三角眼。
“你都敢来杀本王了,居然还藏头露尾?”
“难道你觉得本王是瞎了,连你也认不出来吗?”
镇南王看似气定神闲,但心头实际上五味交杂,连他自己也不知是震惊多,还是失望多,又或者痛心多。
火把昏黄的火光中,黑衣男子脸上的蒙面遮挡住了他的表情,却能清晰地看到他那双阴沉的三角眼中掠过可怖的锋芒。
他一阵朗然大笑,扯下了面巾,用一种仿佛在看死人的表情看着镇南王,“不愧是王爷!”
“末将该说王爷慧眼如炬呢,还是……有眼无珠呢?”
秦决的语气中难掩轻嘲。
“是本王有眼珠无珠。”镇南王沉痛地说道,眸中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翻涌着异常复杂的情绪。
目光似穿过秦决看到了他背后的主犯。
“是世子吗?”镇南王深吸一口气,艰难地问道。
尽管他内心已经确认了,但忍不住还是想从秦决的口中听到确定的答案。
秦决是南疆军从二品副将,除了世子顾湛,还有谁能指使他以下犯上,行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然而,秦决没有回答,只是挥臂下令:
“放箭!”
又把镇南王之前的三个字重复了一遍:“杀无赦!”
今晚绝不能留下一个活口!
“嗖!嗖!嗖!”
弓弦一松,阵阵凌厉的破空声响起,一支支羽箭破开空气,如流星般射出。
夜风起,这片山林间弥漫起了浓浓的血腥味。
一场腥风血雨如期降临,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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