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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明鸢正犹豫着是不是该退出去,就听前方背对着她的尉迟锦轻轻道:“阿鸢,推我出去吧。”
语调平静,却掩不住那一丝喑哑。
楚明鸢就上前,轻手轻脚地将尉迟锦的轮椅推了出来,留了一名军中退下的老军医照顾昏迷的镇南王。
今晚十分关键,也十分凶险,怕是得守上一夜。
屋外,万籁俱寂,只听遥远的方向隐约传来一更天的梆子声。
尉迟锦仰望着星月辉映的夜空,幽幽道:“等他醒来,必会怪我。”
顾策不儍。
等他醒来后,知道她将丹书铁券一分为二,两人各持一半,就会知道她是在断顾湛的后路——她要永决后患,她要顾湛死!
楚明鸢一愣,奇怪地问:“怪您作甚?”
又不是王妃怂恿顾湛弑父的。
她步伐一顿,轮椅也停在了庭院中央。
尉迟锦轻轻叹了口气。
这几天发生的事太多了,直到今天,她心头那把藏了十九年的刀终于挥了出去……
心头难免有些唏嘘感慨,有很多话想倾诉。
这么多年来,她从来不主动在儿子跟前提顾策,因为她不想在儿子面前说他父王的不好。
但某些话不适合对儿子说,对着儿媳妇倒是刚刚好。
尉迟锦道:“我与顾策刚成亲时,也曾无话不谈。便是再隐秘的心事也可以互相倾诉,彼此开解;再棘手的事也能推心置腹地商量解决。”
“过继顾灏也是我们共同的决定。”
“可直到顾湛出生后,我才发现我错了。”
她虽不喜忘恩负义的白氏,却也知道问题的根源不在她。
“有了顾湛,我与他的利益已经不一致了。”
“当时我就生了与他和离的心思,但那个时候,我已经过继了顾灏为嗣子,不能回头了。”
“顾策自以为公平公正,一碗水端平,却不知养子与亲子心中皆有不满。”
“那十年间,我与他之间表面上风平浪静,其实早就一点点地分崩离析,猜忌、算计、不满都横在我们中间……貌合神离。”
“当先帝把顾灏接回宫的时候,我松了口气。”
然而,在她第二次生出和离的心思时,竟然发现自己有了身孕。
那会儿,她觉得也许是天意让她与顾策继续相守,又歇了和离的心思,安心养胎……
尉迟锦闭了闭眼,调整着略有些紊乱的呼吸,好不容易心情才平和几分。
她将轮椅调转了一个方向,轻轻握住了楚明鸢的手,声音有些沙哑,“我与你说这些,是希望你与阿咎别重蹈我与顾策的覆辙。”
“你们要一条心。”
“万万不可对不该心软的人心软。”
尉迟锦的最后一句话意味深长,连楚明鸢也没法判断她暗指的是白侧妃,亦或者镇南王……
楚明鸢低声问:“母亲,您是觉得王爷一定会对顾湛心软吗?”
尉迟锦讥诮地轻笑了一声:“顾湛膝下有一儿一女,顾湛有错,但他们不知情。”
“若是这两个孩子往他跟前一跪,哭喊着求祖父饶过他们父亲,你觉得他能无动于衷吗?”
“就算他一时在气头上,这会儿能对顾湛狠下心,但将来呢?”
“将来,顾策必会后悔。”
类似的事其实那十年间就重演了无数次,只不过当时是白侧妃带着彼时还年幼的顾湛一次次地跪在镇南王跟前乞怜罢了。
尉迟锦早就心寒了。
终究是她与顾策的情分越不过子嗣这道槛。
经过这段日子的交锋,楚明鸢也略略看出了镇南王的性子,说了句肺腑之言:“王爷在国事上杀伐决断,但在家事上却当断不断,害人害己。”
“您与王爷早就不是一路人了。”
他们两人早就背道而驰。
尉迟锦微怔,看着面前楚明鸢,温和的脸上露出了几分笑意,“都说劝和不劝离,你不劝我与他父王重修旧好吗?”
后方的文素也听到了这番话,一僵:昨天她才刚跟王妃感慨,等王爷康复,二公子平安归来,就否极泰来了。以后一家人和和美美,真好。
当时,王妃什么也没说,她还以为王妃是默认。
现在看来,不然。
楚明鸢想了想,说:“曾有人跟我说了这么一句话,别把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更别奢求他人的感同身受。”
她无意识地用指腹摩挲了一下那枚佩在腰侧的云龙玉佩,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惆怅。
可惜,上一世的她领悟得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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