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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公公不敢直视皇帝那狠厉的眼眸,垂下了头。从皇帝出生起,他就在皇帝身边服侍,寸步不离,连当年皇帝被过继给镇南王时,他也跟着出宫,在镇南王府待了十一年,也因为如此,他了解镇南王妃,尉迟王妃是个言而有信、胸有沟壑之人。
她允诺他的,他信。
皇帝眼看着就要不行了,像他这种服侍了皇帝一辈子的奴婢照例是要殉葬的,而他还不想死……
礼亲王眸光闪了闪,将那卷诏书合拢,神色复杂地劝皇帝说:“皇上息怒。”
“无咎行事确实有些恣意胆大,却也称不上‘伪造诏书’……”
见皇帝要反驳,礼亲王飞快地将话说完:“皇上没注意吗?这道诏书上落款的年号不对。”
萧无咎在这道诏书上留的不是今上的年号“隆兴”,而是先帝的年号“洪熙”。
这是个显而易见的破绽,而太后与二皇子安插在皇帝身边的内应偷窥了诏书的内容后,怕是根本没去看落款,就去禀了他的主子。
太后、二皇子与柳贵妃听到这里,也全都明白了。
“假的?”二皇子不敢置信地喃喃道,“这道传位诏书竟然是假的……”
他们中计了!
“……”太后疲惫地闭了闭眼,眼角的皱纹似在这须臾之间,变深了一倍。
她原本打算再多等两三年的,左右皇帝已经对九元丹上瘾,等积毒更深,蚕食神智,皇帝便会变成一个任他们摆布的废人。
可当她知道皇帝打算传位萧无咎时,便急了,想快刀斩乱麻,也因此踏入了萧无咎早就设好的陷阱!
她这一步棋终究是走错了。
皇帝比二皇子还不愿意接受这个现实,忍不住问:“顾昀,你为何不来问朕?”
先是老四弑兄,如今老二竟生了弑父之心,他们为何要冒天下之大不韪逼宫犯上?!
难道他这个父皇就这么失败吗?!
“父皇,儿臣知错了!”二皇子能屈能伸地对着皇帝重重磕头,两眼通红,“您饶了儿臣吧。”
“儿臣是有夺位之心,却无弑父之意,那‘乌香’之毒,儿臣委实不知情。”
“那上清真人也是皇祖母找来的!”
太后依然站着,半低着头,眸色复杂地看向二皇子,似是默认了,没有反驳他的话。
萧无咎突然轻笑了一声:“敢问二皇子殿下可曾服用过九元丹?”
“若是殿下真如你所言对‘乌香’之毒一无所知的话,殿下应该服用过的吧?”
“皇上不如传太医,给几位皇子都看看如何?”
“……”二皇子肉眼可见地变了脸色,额角的冷汗更密集了。
此时此刻,二皇子脸上所有的细微变化都在皇帝以及众人的视线下,无所遁形。
楚明鸢饶有兴味地看着他,语声悠悠道:“二殿下,您应该知道,只要把您与其他皇子关上两三天,结果自见分晓。”
“恕我大胆断言,您没有服食过九元丹。”
“您不敢!”
正因为二皇子知道九元丹中包含的“乌香”毒十分霸道,所以他不敢沾。
“二皇兄,你好狠的心,竟然给父皇还有我们几个都下了毒!”三皇子的胸膛急剧起伏,咬牙怒道。
五皇子更是气得脸都青了,厉声斥道:“顾昀,你意图弑父,毒害手足,你根本就不配为我们的兄长!”
“从今日起,我顾晗与你恩断义绝!”
说着,他抬腿就一脚狠狠地踢在了二皇子的腹部,将人踢翻在地。
“昀儿!”
柳贵妃心疼地看着儿子低呼了一声,连太后的脸上也有一丝关切。
而三公主已经忘了疼痛,忘了哭喊,吓得几乎神魂俱裂。
她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扑到顾昀身边问:“二皇兄,这些都是假的对不对?九元丹是仙丹,不是毒药,对不对?”
“父皇也给我吃了九元丹……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说着,三公主又去看柳贵妃,激动地一把拉住她的袖口,“母妃,这件事你知不知道?”
“昭阳,你有箭伤,别乱动。”柳贵妃没有回答女儿的质问,只轻轻理了理她的鬓发,眼神中多了一丝悲悯。
三公主瞬间懂了,如坠冰窖。
原来母妃与二皇兄比父皇还要狠心!
激烈的冲击下,三公主两眼一翻,昏迷了过去。
柳贵妃激动地唤着“昭阳”,抱着女儿,两眼微微发红,而太后的面色愈发冷沉,看也没看三公主。
将这些人脸上的神情变化都看在眼里,萧无咎心里有数了。
对于景愈的推测又添了一分把握。
“五殿下方才说错了。”萧无咎缓步走到了顾昀跟前,语含深意地说,“二殿下既没有弑父,也没有毒害手足。”
说着,他以短剑的剑尖挑起了顾昀的下巴,直视着他的眼睛,“我说得对不对?”
“……”顾昀惊得瞳孔震颤。
连旁边的柳贵妃也是脸色微变,目光也看了过来。
肃王是个急脾气,忍不住问:“无咎,你一会儿说二皇子用‘乌香’毒害皇上,一会儿又说他没有弑父,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你就别卖关子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顺王频频点头,一副“你快点说”的表情。
还是萧宪最了解养子,略微一思忖,心底便有了唯一的答案,激动地问:“阿咎,你的意思难道是二皇子他……”
见萧无咎点头肯定,萧宪终于把话说完:“他不是皇上的儿子!”
“原来是这样……”顺王恍然大悟地喃喃道,“二……顾昀心虚,自然不敢去问皇上关于传位诏书的事。”
此言犹如石破天惊,隆恩殿内外炸开了锅。
皇帝目眦欲裂,第一反应便是脱口否决:“这怎么可能?!”
倘若顾昀不是他的儿子,那岂不是意味着,柳贵妃给他戴了绿帽子?!
顾昀想说什么,可才牵动唇角,就感觉喉头一股刺痛,抵在他脖颈上的剑刃带出一抹细细的血色,痛得他脸色发白。
看着自己的那双瞳孔漆黑如漩涡,有那么一瞬,顾昀以为萧无咎要杀了他。
却见对方又收放自如地收敛了杀意,慢条斯理地移开了那把短剑。
礼亲王正色问:“无咎,混淆皇室血脉可不是小事,你可有证据?”
萧无咎目光一转,意味深长地说:“有一个‘人证’。”
旋即,他的视线又转向了景愈,忆起往事,又心情颇佳地笑了:“我十岁第一次去西北,偶遇了表哥景愈,那会儿,表哥与我素不相识,却觉得我似曾相识,跟踪我找到了我母妃。”
“人的身上总是或多或少地会遗传到父母乃至祖辈身上的一些特征,而表哥甚至可以根据一具没有血肉的枯骨,大致判断出一个人生前的身长、长相*。”
说着,萧无咎不着痕迹地朝不远处的薛寂望去。
薛寂静静地与他对视了一眼,红艳的唇角慢慢地浮起一丝笑,让他绝美的脸庞看着像是戴着一张妖异的面具。
萧无咎接着道:“在宫变的那一晚,表哥见了二皇子一面后,给我捎了一封信,说他发现二皇子与当今的太后许是直系血亲。”
满堂皆惊。
仔细一想,也觉得逻辑上说得通。
正因为太后与二皇子是血亲,所以太后才会不惜一切地支持二皇子上位,甚至用上了逼宫谋反的手段。
于是,众人纷纷将目光落在了太后与二皇子的脸上,来回地睃视着。
不知道是谁嘀咕了一句:“太后与二殿下长得并不相像啊。”
这句话引来好些附和声。
萧无咎但笑不语。
众人的视线自然就看向了负手而立的景愈。
“景小将军,你又是怎么看出来的?!”礼亲王妃惊疑不定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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