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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的蝉鸣不绝于耳,尖锐又凄厉,随着滚滚热气唱响整个京城。这会儿,尤小公公已经带着何太医来到了常德街的镇南王府。
却听门房说:“尤小公公,您来得不巧,正好今天礼亲王来找我们王爷,这会儿还在说话呢。”
尤小公公也不着急,道:“那咱家和何太医在马车里等等便是,不急。”
“是太子妃担心王爷的身子,让咱家带何太医来给王爷看看。”
门房的婆子夸了一阵“太子妃真是孝顺”云云的话,便匆匆跑去正厅通传。
远远地,她就听到自家王爷激动的咆哮声从正厅传来:“我不同意!我绝对不会同意的!”
吓得她差点一个趔趄。
婆子定睛往正厅方向望去,就见镇南王狠狠地撕开了一张绢纸,将它撕得粉碎,丢在了地上。
镇南王两眼通红,胸膛剧烈起伏着,失望地瞪着礼亲王:“顾长庚,为什么连你都要让我与阿锦和离?”
虽然尉迟锦早就说过会将和离书送到宗人府,可当镇南王亲眼看到礼亲王拿出这份和离书时,还是再次令他觉得心痛,令他觉得被背叛。
礼亲王也是一个头两个大,揉了揉额角,无奈道:“顾策,能劝的,我与王妃都劝过阿锦了,她心意已决。”
本来,按照礼亲王与礼亲王妃的意思,哪怕尉迟锦不愿与顾策复合,也没必要和离,反正都是年过半百的人,也没必要折腾,维持名义上的夫妻就是。
可尉迟锦不同意,说就算晚了十九年,也要与顾策有个了断。
“阿锦说,希望你签下这封和离书,与你好聚好散。”
“否则待来年元月,太子登基,她就会去长安右门敲登闻鼓,状告你纵容妾室、庶子谋害嫡妻,请无咎下旨与你义绝。”
“届时,不只是你与阿锦,连新帝也会成为天下人茶余饭后的话柄。”
也正是因为尉迟锦把话说到了这个地步,礼亲王才会特意跑这一趟。
皇权高于一切,大裕天子当然有资格允亲王夫妇义绝。
但这件事若是闹到这个地步,怕是都得往《起居注》上记一笔了。
“……”镇南王浑身不住颤抖,想到方才顾无咎要他封景愈为镇南王世子,就仿佛被他们母子连续捅了两刀。
阿锦与无咎果然是在报复他吧?
难道他们就这么恨他……
镇南王脸色越来越青,青中透着一抹紫,气血全往脑门冲。
“王爷,你别动气。”张守勤看镇南王脸色实在难看,吓得不轻,“太医说过,您不能动怒的。”
“来人,快去请太医!”
曾经的镇南王龙精虎猛,可自打伤了心脉后,他就只是一个千疮百孔的老者了,每日汤药不断,太医还曾悄悄与张守勤说过,镇南王的寿数怕是也会有些影响,以后必须要好好养生。
那来通禀的门房婆子适时现身,道:“正好何太医来了,奴婢这就去请何太医。”
丢下这句话,门房婆子又赶紧往大门方向跑。
不一会儿,尤小公公就小跑着领着何太医来了。
何太医去忙给镇南王把脉,尤小公公则帮着楚明鸢在礼亲王跟前刷孝顺值:“参见礼亲王。幸好太子妃娘娘方才见王爷气色不太好,特意让咱家请了何太医过来。”
诊了脉后,何太医从药箱里取出银针,飞快地给镇南王的几处大穴扎了几针,又给他的指尖放了血。
指尖血明显发黑,惊得张守勤倒吸了一口气。
“何太医,王爷没事吧?”张守勤紧张地问。
何太医又给镇南王探了脉,紧皱的眉头稍稍舒缓,道:“王爷差点卒中……还好,下官及时给王爷施针、放血,王爷没有大碍了。”
一颗心提到嗓子眼的礼亲王总算是放心了,喝了口茶,这才释然道:“太子妃有心了。”
“顾策,无咎与你是有些心结,幸好太子妃是个孝顺,有她在你们父子之间周旋,相信有朝一日,你与无咎总归能冰释前嫌。”
礼亲王畅想了一番美好的将来,却不知镇南王的一颗心急坠直下。
他清晰地知道,这些都不会发生。
从他在顾湛与顾无咎之间,择了顾湛,或者说,在他自以为做了对南疆最好的决定的那一刻,顾无咎就永远不会接受自己。
镇南王的耳边又回响起顾无咎在乾清宫对他说的一句话:“你是镇南王,南疆百姓、将士的性命皆在你一念之间,你可要辜负他们?”
顾无咎的言外之意很明确了,自己辜负了阿锦与他。
自己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不是合格的父亲。
他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眼眶泛红,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道:“守勤,笔墨伺候。”
他转头又看向了礼亲王,“我愿意签和离书。”
礼亲王暗暗叹气,将早就准备好的第二份和离书放在书案上,心道:阿锦果然很了解顾策。
本打算亲笔写下和离书的镇南王在看到这熟悉的字迹时,一时怔住,明明是盛夏,他却像是整个人浸泡在了寒冬的冰水中。
从来没像这一刻般清醒,尉迟锦似乎在用这份早就准备好的第二份和离书告诉他,她不会原谅,也不会宽恕。
他们之间恩断义绝。
镇南王慢慢地执笔,沾了沾墨,在义绝书上签下了他的名字——顾策,又按下了大红手印。
再抬头时,悲伤的目光看向了尤小公公,嗓音深沉又低缓地说:“你回去告诉太子,本王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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