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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锤脱手的瞬间，苏砚的指尖仍死死抠进泥土。喉间压迫未散，每一次呼吸都像吞着碎玻璃。他听见黑雾翻涌的嘶鸣，也听见萧千绝被钉入岩壁时骨骼错位的闷响。洛九璃的银针碎在半空，血珠溅落，滴进他眼前一道裂痕里，瞬间被黑暗吞没。就在这片死寂中，一声极轻的闷响自战场中央传来。
玄月将玉瓶倒扣于地，掌心划过瓶身裂痕，鲜血顺着纹路渗入。她双膝跪地，却不再低头。那瓶底倒钩纹原本与夜无殇符牌共振发烫，此刻却被她以血封住一线，震颤骤止。
夜无殇正抬步逼近苏砚，黑雾凝掌，即将再度镇压。可就在他踏出第三步时，眼前景象微晃。
灰雾自玄月掌下逆旋而起，不再是防御屏障，而是如潮退般向四周铺展。雾中浮现出两道身影——一男一女，皆年少，盘坐于刻印阵中，指尖共引一线光流。男子眉心有暗金纹，女子颈侧刻着倒钩原印。他们正在共修一种失传的双生幻纹。
夜无殇脚步一顿。
那幻象并非凭空捏造。是他七岁之前，唯一一次未被幽冥殿洗去的记忆。
他瞳孔微缩，掌心符牌猛然一颤，黑雾领域出现刹那迟滞。倒钩纹编织的巨网出现细微裂隙，如同冰面初裂，无声蔓延。
苏砚颈间压力骤松。
他猛地吸进一口气，肺腑如刀割。可就在这瞬息之间，他感知到了地脉的异动——不是来自黑雾压迫，而是某种反向牵引。他咬牙，将最后灵力灌入插在地中的锤柄，狠狠一震。
“轰——”
低频震荡自锤柄扩散，沿着地裂传向四方。萧千绝肩胛处的黑链被震得偏移半寸，右臂终于能动。洛九璃耳畔嗡鸣稍退，指尖微颤，迅速在血泊中以断针划出一道反向导流纹。
“阵眼在雾心！”苏砚嘶吼，声音沙哑如裂帛。
洛九璃立刻会意。她以发代针，将三缕青丝缠于手腕，迅速结成一线灵觉回路。血丝渗入发丝，灵力微连。她捕捉到黑雾波动的核心频率——不在夜无殇脚下，而在他身后三丈处那团不断旋转的雾涡。
萧千绝单臂撑起，断刀插入地脉节点，残余金血化作一线火流，沿着导流纹逆行而上。火焰未攻，却将部分黑雾压力引向左侧空域。三人合力，竟在领域中撕开一道仅容半步的缝隙。
玄月仍跪于原地，玉瓶紧贴地面。她面色惨白，唇角溢血，可双眼清明。幻术仍在维持，但她知道撑不了多久。那幻象是她最深的记忆，也是最痛的烙印——她与夜无殇曾是同源刻印的双生子，被幽冥殿分而养之，一个炼为杀器，一个铸成祭品。
她再咬舌尖，精血自齿缝溢出，顺着掌心流入玉瓶。
灰雾骤然翻腾，幻象中那少年夜无殇抬头，望向现实中的自己，嘴唇微动，无声说出两个字。
“姐姐。”
夜无殇瞳孔骤缩。
符牌在他掌心剧烈震颤，黑雾领域出现明显波纹。倒钩纹网裂开数道缝隙，黑雾如漏斗般向下塌陷。苏砚趁机翻身而起，单膝跪地，一手撑锤，一手扶地，终于站稳。
他抬头，正见玄月嘴角血线垂落，玉瓶裂纹又深一分。
“够了！”苏砚低喝，声音却已不再嘶哑，“退回来！”
玄月未动。她知道这一术若断，夜无殇将立刻恢复掌控。她必须再撑三息——只要三息，足够他们重整。
她指尖再划，血染满瓶底。那残缺幻纹终于完整浮现，灰白交织的环形刻印自她膝下蔓延而出，与夜无殇符牌的漆黑纹路遥遥对峙。两股同源之力在空中交锋，竟发出金属摩擦般的锐响。
苏砚迅速环视四周。
萧千绝右臂脱困，正以断刀支撑起身，左肩黑链仍未解开。洛九璃盘膝而坐，发丝连接三人手腕，灵觉微弱但稳定。玄月孤身立于战场中央，玉瓶倒扣，血流不止。
他猛然抬手，将锤柄插入地心阵眼，逆命纹残光微闪。一道震荡波扩散，逼退逼近的黑雾尖刺。
“结阵！”他吼。
萧千绝立刻将断刀横于前方，残火燃起，形成一道警戒线。洛九璃以血为引，在地面刻下微型封印阵，三针虚凝，护住四人神识。苏砚立于阵心，铁锤为柱，逆命纹虽黯，却仍有一丝暗红流转。
玄月幻术终至极限。
灰雾轰然溃散，幻象消弭。她身体一软，向前扑倒，玉瓶脱手滑出数尺。瓶底裂痕中，一丝极淡的月白色光一闪而逝，如同残月坠入深潭。
夜无殇眼神恢复清明。
他低头看向掌心符牌，那血丝状纹路仍在震颤，却不再呼应。他缓缓抬头，目光落在玄月身上，第一次没有杀意，只有冷冽的审视。
“你竟还能动用原刻。”他声音低沉，“他们没把你彻底封死？”
玄月伏在地上，喘息粗重，未答。
苏砚却已将她护在身后。他盯着夜无殇，声音沙哑却坚定：“她护的东西，轮不到你定义。”
夜无殇冷笑，抬手欲召黑雾重凝领域。
可就在此刻，地面裂痕中，苏砚咳出的血与玄月的血迹交汇处，泛起一丝极淡的金灰色光晕。微弱，却真实存在。随即隐没，无人察觉。
唯有苏砚眼角余光扫过，眉头微不可察地一动。
夜无殇袖中符牌忽有异动。他指尖一紧，未再出手，而是冷冷注视四人。
苏砚握紧锤柄，逆命纹微颤。他知道这只是片刻喘息，真正的压制随时会再来。
可至少，他们站起来了。
萧千绝单臂撑地，断刀横前，残火未熄。洛九璃闭目调息，发丝仍连三人手腕，血线未断。玄月伏地未起，玉瓶裂纹深处，那丝月白微光再度浮现，如同沉眠之眼，缓缓睁开。
苏砚低喝：“守住阵型！”
夜无殇抬步，黑雾再涌。
玄月忽然抬手，指尖点向自己心口，又缓缓移向苏砚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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