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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建文元年:湘王焚宫的血色预警建文元年四月初六,应天府的梧桐絮漫天飞舞,如一场迟来的雪。朱瞻膳站在燕王府后园的假山上,望着西北方向的天空,心中莫名涌起一阵不安。三日前,皇太孙朱允炆以“周王橚谋反”为名,派李景隆率军突袭开封,将周王全家谪为庶人;今日,又一道削藩令传来——目标直指湘王朱柏。
“小王爷,该出发了。”春桃的声音打断思绪,她身着淡绿襦裙,腰间别着素梅新赐的梅花镖,“世子妃已在偏厅等候。”
朱瞻膳点头,转身走向厅内。燕王世子妃张氏端坐在主位,身着青碧色翟衣,头戴珠翠翟冠,虽年仅二十,却已显露出当家主母的威仪。她见朱瞻膳进来,微微颔首:“二弟今日约我,可是为了湘王之事?”
朱瞻膳开门见山:“嫂嫂可知,湘王素日最是刚直,若逼急了……”他顿了顿,想起素梅的警告,“恐有不测。”
张氏叹了口气,示意侍女退下:“我岂会不知?前日我使人送了封信去荆州,劝湘王暂避锋芒,可他却回信说‘身可死,名不可辱’。”她指尖轻轻摩挲着茶盏,“皇太孙此举,怕是要逼反诸王了。”
朱瞻膳注意到她称朱允炆为“皇太孙”而非“陛下”,心中微动:“嫂嫂觉得,燕王对此事……”
“王爷他……”张氏忽然住口,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二弟,你近日与那梅花卫走得近,可知他们究竟为何人效命?”
朱瞻膳心中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嫂嫂说笑了,什么梅花卫?”
张氏冷笑:“别瞒我了,春桃的父亲曾是锦衣卫梅花堂的总旗,当年太祖爷设下梅花堂,专为监视藩王与勋贵。”她忽然压低声音,“二弟,我今日来,是想告诉你——太祖爷留下的暗桩,不止梅花堂。”
这句话如惊雷般炸响。朱瞻膳这才想起,张氏出身河南永城大族,其祖父张麒乃朱元璋的亲信,或许正是因此,她才知晓梅花堂的秘密。
“嫂嫂究竟想说什么?”他沉声问道。
张氏从袖中取出一枚铜哨,与素梅的银哨形制相似,只是刻着“兰”字:“梅花卫监视藩王,兰花卫则拱卫皇室。如今皇太孙用梅花卫对付燕王,却不知……”她顿了顿,“兰花卫的真正主人,是太祖爷的掌上明珠——宁国公主。”
朱瞻膳瞳孔骤缩。宁国公主是朱元璋的嫡女,嫁与梅殷,而梅殷正是朱允炆的姑父,深得信任。若兰花卫归宁国公主统领,那朱允炆的一举一动,岂不是都在监视之下?
“嫂嫂为何告诉我这些?”他不解。
张氏望着窗外的梧桐树,神情复杂:“因为你是瞻基的弟弟,是燕藩的血脉。如今政局如沸汤,我只望你能护住自己,也护住……”她忽然伸手,握住朱瞻膳的手,“护住瞻基。”
朱瞻膳心中动容。他知道,张氏与朱瞻基母子情深,而自己作为庶子,本不该被她如此看重。但此刻,她眼中的恳切却毫无掺假。
“嫂嫂放心,”他郑重道,“我定会助兄长一臂之力。”
张氏点点头,松开手:“明日,我会带你去见一个人。记住,见到他时,无论他说什么,都不要惊讶。”
是夜,朱瞻膳辗转难眠。张氏的话如一团乱麻,在他脑中缠绕。梅花卫、兰花卫、宁国公主……朱元璋究竟设下了多少暗桩?而自己,又该如何在这错综复杂的势力网中周旋?
更令他担忧的是湘王朱柏。史书中,朱柏因不堪受辱,阖宫自:焚而死,此事成为诸王反叛的***。若他能阻止这一切,或许能延缓靖难之役的爆发,甚至改变历史。
“春桃,”他唤来侍女,“你可知道湘王府的密道?”
春桃一愣:“小王爷为何问这个?”
“我要写封信给湘王,”朱瞻膳起身,铺开宣纸,“你使人用梅花卫的渠道送去,务必让他亲启。”
春桃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点头:“奴婢明白。”
建文元年四月十三,荆州城笼罩在阴霾中。朱柏站在王府演武场上,望着手中的宝剑,剑身上“洪武”二字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这是朱元璋亲赐的“尚方宝剑”,曾陪他征战漠北,如今却成了他的催命符。
“王爷,朝廷的人已到城下。”副将吴勇匆匆来报,“说是要搜府拿人。”
朱柏冷笑:“拿人?分明是想逼我谋反!”他转头望向王妃冯氏,后者身着诰命夫人礼服,面上虽平静,眼底却藏着恐惧,“夫人,你怕吗?”
冯氏上前,握住他的手:“能与王爷同生共死,妾身何惧?”
朱柏大笑,声如洪钟:“好!既然他们说我谋反,那我便谋反给他们看!”他忽然抽出宝剑,指向天空,“传我命令,整军备马,随我杀出城去!”
就在此时,一名小厮气喘吁吁地跑来,呈上一封信笺:“王爷,这是京城来的密信!”
朱柏皱眉接过,展开一看,瞳孔骤缩。信中写道:“湘王叔且慢!朝廷若逼急,可从王府后园假山下密道出逃,某已使人在江陵接应。切记: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侄瞻膳顿首”
“瞻膳?”朱柏喃喃自语,想起那个出生时伴有异象的皇孙,心中忽然涌起一丝希望,“好个祥瑞之子!来人,随我去后园!”
然而,当他们赶到后园时,却见假山下的密道口已被巨石堵住,旁边贴着一张字条:**“密道已毁,王爷勿念。”**朱柏怒极,挥剑劈向巨石,却只在石上留下一道浅痕。
“王爷,官军已破城!”吴勇惊呼。
朱柏望着天空,忽然露出释然的笑容:“看来,天要亡我朱柏。”他转身对冯氏道,“夫人,陪我回府,换上帝王衣冠。今日,我要让天下人知道,我朱柏,宁死不辱!”
应天府,燕王府。朱瞻膳盯着手中的密报,浑身发冷。报上只有寥寥数语:**“湘王焚宫,阖府皆亡。”**春桃站在一旁,眼眶通红:“小王爷,奴婢使人查过了,密道是被……是被梅花卫的人堵上的。”
朱瞻膳猛地抬头:“素梅为何要这么做?”
春桃摇头:“不知道。但奴婢在堵密道的巨石上,发现了这个。”她递上一枚银哨,正是素梅给的那枚,只是哨身已被砸扁,上面刻着“舍卒保车”四字。
朱瞻膳只觉一阵眩晕,险些跌倒。他终于明白,素梅所谓的“破局”,不过是利用他激化矛盾,而湘王,不过是这盘棋中的一枚弃子。
“小王爷,”春桃扶住他,“明日与世子妃见面,您可要当心。奴婢总觉得,这梅花卫……怕是想让您成为第二个湘王。”
朱瞻膳深吸一口气,稳住身形:“我自有计较。你去准备笔墨,我要给兄长写封信。”
次日,朱瞻膳随张氏来到秦淮河畔的一座别院。开门的是个跛足老者,见到张氏,立即跪地叩首:“小人见过世子妃,见过小王爷。”
张氏示意他起身:“胡先生,不必多礼。这位是二公子,可信得过。”
朱瞻膳打量着老者,只见他虽身着粗布衣裳,却难掩书卷气,左足微跛,右眼戴着眼罩,分明是个退伍的老兵。
“胡先生原是太祖爷的亲兵,”张氏介绍道,“后来因伤退伍,如今替我管些杂事。”
老者微微一笑:“小王爷莫看我这副模样,当年在漠北,也曾斩过鞑靼人的首级。”他转身引他们进了书房,墙上挂着一幅《西域地图》,案头摆着几本兵书,最上面的是《纪效新书》。
“不知胡先生召我来,所为何事?”朱瞻膳开门见山。
老者关上门,从怀中取出一封信笺,递给朱瞻膳:“小王爷且看。”
展开信笺,朱瞻膳只觉血液瞬间凝固。那是朱元璋的另一道遗诏,上面写着:**“若皇太孙失德,藩王可清君侧,以安社稷。钦此。”**与素梅给他的遗诏不同,这道遗诏并未提及他的名字,却盖着同样的玉玺。
“这是……”他声音发颤。
“这是真遗诏,”老者沉声道,“而你手中的那份,是假的。”
朱瞻膳如遭雷击。他想起素梅的话,想起湘王的死,终于明白自己被利用了——梅花卫用假遗诏引他入局,借他之手将“通虏”密档传入燕王府,又故意泄露削藩消息,为的就是激化朱允炆与朱棣的矛盾,逼燕王起兵。
“他们为何要这么做?”他咬牙切齿。
老者摘下眼罩,露出空荡荡的眼窝:“因为有人想让天下大乱,想让朱氏子孙自相残杀,如此,他们便可趁乱而起。”
“他们是谁?”
“不知道,”老者摇头,“但可以肯定,梅花卫已被人渗透,如今的梅花堂,早已不是太祖爷当年的梅花堂。”
张氏忽然握住朱瞻膳的手:“二弟,胡先生是可信之人,当年他为了保护真遗诏,不惜自毁一目。如今把遗诏交给你,是希望你能……”
“能什么?”朱瞻膳抬头。
“能阻止这场浩劫,”老者沉声说,“太祖爷临终前,曾对胡某说:‘瞻膳这孩子,若能勘破迷局,或许能救大明于水火。’如今看来,他老人家果然没看错人。”
朱瞻膳望着手中的真遗诏,只觉责任如山。他终于明白,自己的使命不是成为棋子,而是守护大明的江山,不让它毁于内乱。
“胡先生,嫂嫂,”他郑重道,“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老者与张氏对视一眼,同时点头。
是夜,朱瞻膳回到王府,刚进院门,便见素梅倚在树下,身着一袭白衣,如同一朵苍白的花。
“小王爷为何这么看着我?”她轻笑,“莫非是为湘王之事怪我?”
朱瞻膳强压下怒意,淡淡道:“湘王之事,我不想多问。今日我来,是想告诉你,我愿意与你们合作。”
素梅挑眉:“哦?小王爷想通了?”
“是的,”朱瞻膳点头,“皇太孙削藩太过急切,早晚要激起民变。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早做打算。”
素梅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很好。既然如此,明日随我去一个地方,见一个人。”
“何人?”
“你兄长的岳父,张麒。”素梅说完,转身离去,白衣在夜色中飘荡,如同一片孤魂。
朱瞻膳望着她的背影,手不自觉地摸向怀中的真遗诏。他知道,这是一场危险的博弈,但为了阻止更多的流血,他必须深入虎穴,找出幕后黑手。
建文元年四月二十,应天府城郊的一处庄院内,朱瞻膳见到了张麒。这位年逾六旬的老者身着便服,面容和蔼,却暗藏威仪。
“见过张大人。”朱瞻膳行礼。
张麒扶起他:“二公子不必多礼。今日请你来,是想谈谈……燕藩的未来。”
素梅开口:“张大人是世子妃的父亲,也是太祖爷的老臣,自然希望燕藩能渡过难关。”
张麒叹了口气:“皇太孙如此行事,分明是要逼反诸王。如今周王已废,湘王已死,下一个便是齐王、代王,然后……便是燕王。”
朱瞻膳故作忧虑:“那依张大人之见,该当如何?”
张麒与素梅对视一眼,后者取出一卷图纸,摊在桌上:“这是应天府的城防图,明日戌时,会有一队梅花卫换防,届时……”她指尖划过聚宝门,“小王爷只需带人从此处进入,便可直捣黄龙。”
朱瞻膳心中一惊。这分明是要他参与谋反,趁夜偷袭皇宫。他强作镇定:“此事事关重大,我需与兄长商议。”
素梅冷笑:“小王爷不会是害怕了吧?别忘了,你手中可有‘通虏’密档,若是皇太孙知道你私藏密档,会如何?”
这是赤果果的威胁。朱瞻膳终于明白,梅花卫早已布好了局,无论他是否愿意,都已被卷入谋反的漩涡。
“好,我答应你。”他咬牙道,“但我要先见到密档的原件,确保它们万无一失。”
素梅点头:“爽快!明日巳时,还是老地方,我会带原件给你。”
离开庄园,朱瞻膳与春桃策马回城。行至无人处,他忽然勒住缰绳,转头对春桃道:“去告诉胡先生,让他立即通知燕王,就说……就说有人要借燕藩之手谋反。”
春桃一愣:“小王爷,您这是……”
“没时间解释了,”朱瞻膳沉声道,“记住,此事十万火急,务必让燕王在明日午时前收到消息。”
春桃点头,策马而去。朱瞻膳望着她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自己正在走钢丝,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但为了阻止梅花卫的阴谋,为了拯救大明,他别无选择。
是夜,应天府下起了暴雨。朱瞻膳站在窗前,听着雨声,手中紧攥着真遗诏。他忽然想起湘王焚宫前的眼神,想起张氏的叮嘱,想起胡先生的眼窝——这些人,都是他不能辜负的。
“太祖爷,”他喃喃自语,“您说我是祥瑞之子,可祥瑞,从来不是天生的,而是人拼出来的。今日,孙儿便要做那逆天改命之人。”
窗外,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他坚定的脸庞。暴雨如注,却浇不灭他心中的火焰。他知道,真正的博弈,才刚刚开始。
(第三章完,全文共5389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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