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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沉云启唇:“再审她一回。”慕徊灵吐出一口浊气,“你觉不觉得,那个清欢很怕我?”
“倘若心虚,自然是惧怕的。”
她一展腰背,思绪渐远,“啧,不知道掐头去尾藏了多少话没说……”
发愣间,谢沉云那一双长腿片刻不停,竟甩开了她十多步距离。
“唉,谢沉云,你走慢点!”
谢沉云冷淡掷字:“杀害官臻的元凶,并不需要我们擒拿,洗清嫌疑后就随我回京。”
啧,多功利的一个人,从头至尾都知道自己要什么。
慕徊灵是不愿与这样的人纠缠的,尤其是,自己如今还要被他强行带回玉京。
她怪声怪气蹦出一句:“你家在玉京,可我家却在云陵,你这不算强抢民女?”
“呵。”
谢沉云发出一声微不可察的讽刺,步子愈快,不容慕徊灵继续“狡辩”。
一个自幼被赶出家宅的弃女,遑论有家可归?
千里迢迢南下,只怕是包藏祸心。
*
再审清欢时,人没那么多,她神态萎靡,整个人像是经受了莫大的摧残。
慕徊灵假设她一切所说都是真实,让她继续阐述细节:“清欢姑娘,你昏迷之前可有听到什么内容?”
清欢摇头,“那二人没有说话,反倒是……”
“是什么?”
她贝齿轻咬,纠结半刻才道:“我是被官臻的惨叫声吵醒的!”
“你先前可不是这样说的,之前你一口咬死,说没看到他们杀害官臻,现在翻供,到底要人信哪一句?”
清欢格外激动,扒着慕徊灵的双肩,“信我!你信我!这一次、这一次我说的都是真的!”
她看上去,有点疯。
明明都要摆脱一切了,却被人三番五次地怀疑、质问。
怎么可能不疯?
自她被带到官府后,一直都被人看守着,人微言轻,又唯恐不能自圆其说,惹上罪责。
慕徊灵抿唇:“清欢姑娘,我从未说过不信你,先前是你自己不肯阐明原委,没有细节印证,漏洞百出,才惹祸上身。”
她那时的焦虑、惶恐自两手间的微妙动作中体现得淋漓尽致。
清欢咽了咽嗓子:“他们说‘她会回来的’。”
清欢扣住她的手,神情疯癫,直到慕徊灵掌心贴上一点冰冷的触感,清欢捏着她的手,团得很紧,她实在是无法忽略那点刺痛。
叶脉的纹路、两端的尖锐,被无限放大。
是柳叶签!
怎么会有柳叶签……这个清欢,她到底还有什么底细?
慕徊灵两手收握成拳。
“姑娘你信我!是旁人杀害了官臻!”清欢声泪俱下地控诉。
“清欢姑娘,你从头至尾地说一遍经过。”
清欢:“他们二人迷晕了官臻,也迷晕了我,但后面,那个男人用酒坛子的碎片,一点一点割、割断了官臻……官臻嘴里塞着布,所以动静不算特别大。
那完全是单方面的虐杀,女人在旁边站着,男人在那边杀着,他好像,不是想直接杀死官臻,纯粹的为了报复而做出那样的行为……”
说出这些话,令在场众人遍体生寒。
用酒坛子的碎片,一点点割,那可是比用生锈的刀更为折磨。
在场的男子不自觉地皱起眉。
除了谢沉云。
慕徊灵想想,也觉得正常,一看他那冷漠又禁欲的模样,大抵是懒怠考虑这些。
“等他们走后,官臻疼得不行,但是我怕惹上事端,所以只给他穿了衣裳就逃走了。”清欢说完这句话后,脸上已吓出了虚汗。
“他们……”
“我不知他们去了何处,也许早已逃离,也许还留在……留在雾襄。”
那一夜的恐怖,不容她反复回忆。
知府还想追问几句:“没了?还记得些什么吗?”
清欢一再甩头:“没了,我不认识他们。”
“今日就审到这里吧,清欢姑娘你家住何处,我送你回去。”慕徊灵捏着清欢的手臂,因用力而挣出骨节的凸起,口中却温声细语。
再要问,其实也问不出什么内容来了,这少女最多也只能说到这个份上了。
谢沉云的话,算是为此案做了一道潦草的收尾与定性:“既是一男一女作案,官臻之死与慕姑娘无关,此案恐涉嫌江湖人士参与,官夫人节哀。”
他不在意官臻之死。
遑论为他捉住真凶、以命抵命。
那是地方官员该做的事。
若不是顾虑慕四的名声,他早就将人绑着,带回玉京城了。
谢沉云垂眸在慕徊灵耳畔道:“明日便启程上京。”
“哦。”慕徊灵兴致不高地应了一下。
知府惶恐跪下,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左都御史此次回京,他的仕途,只怕是保不住了。
官夫人不悲不喜,“我知晓了。”
那些江湖中人的本事,不必多说,要抓到那人给官臻偿命,希望渺茫。
不过官臻死了,与她何干?又不是她杀的,该死的人死就死了,她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这几日差点哭瞎眼,一桩命案草草了结对她而言是好事。
也是可笑,在场众人争来辩去,不过是要洗脱自身嫌疑,竟无一人顾念官臻。
可比起官臻之命,那些红颜枯骨,又有何人申冤?
……
慕徊灵扶着清欢离开官府。
沿街慢行,路也越走越偏僻。
清欢牵着她的手,不自觉地喃喃:“姑娘,谢谢你。”
“无事,我知道不是你杀的人。”
清欢轻嗤,眸中暗涌凶光,“但我的确是想杀他。”
慕徊灵微笑:“人之常情。”
道德与律法终究是不能同一准线的。
恨官臻的人多不胜数,真正能握住屠刀一时逞快的又有几人?所以,想杀与真杀不能等同。
大俞刑律,不处置思想犯。
“其实他死了,大快人心,但那一夜我确实是被吓到了。”清欢感慨。
慕徊灵捏了捏手中的银柳叶,“说来听听。”
“我躲在床底,本以为是无人察觉,他们摧残了官臻后,前脚已经离开了房间,后脚却突然折返,那女人笑了一声,阴恻恻的,然后和那个男人打赌,之后她就伏身看到了我……”
和鬼一样。
“你懂吗?被凶手注视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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