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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绝沉默不言，漆黑的形体如墨般凝滞。答案，或者说那个最可怕的可能性，钻入他混乱的意识深处，盘踞不去。
‘我有问题？’
这个念头让他本能地想要抗拒。
黑绝的意识一阵迷茫。
可如果不是他有问题，那眼前这个叫莫泽的男人，这个突然冒出来、将他所有秘密、所有认知都彻底颠覆的家伙，又该如何解释？
难道自己这副狼狈不堪、被逼入绝境的模样，是被一个虚构出来的幻影耍得团团转？
荒谬感过后，是更深的冰冷。
‘我有问题！’
这个结论，带着毁灭性的力量，在他心中生根。
他所依据的一切，他奉为圭臬的记忆，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全都是被污染的。
是虚假的！
莫泽观察着他的反应，适时地，再次开口。
声音平静，却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他最后的防御：“那么，黑绝阁下。在这人为构筑的虚假历史之中，你觉得……你真的能救出辉夜姬大人吗？”
！
这句话宛如实质的重锤，狠狠砸在黑绝存在的根基上。
拯救母亲。
这是他诞生于世的唯一意义，是他千年谋划不辍的核心驱动力。
如果连承载这一切的舞台本身都是虚假的。
那他所有的努力，所有的牺牲，岂不是从一开始就注定是一场徒劳的闹剧？
哪怕莫泽说的只有万分之一是真，哪怕这只是对方又一个精心设计的谎言，这种可能性带来的后果，他也绝对无法承受。
漆黑的形体剧烈波动起来，几乎要控制不住地逸散。
“真实的历史……”黑绝的声音干涩无比，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哀求的颤抖，“要如何……才能……”
他甚至没能完整地问出问题，但那份急切和依赖已经表露无遗。
莫泽心中了然，脸上却适时地切换成一种混合了严肃与狂热的虔诚：“散播吧。”
“将‘友人帐’上所记载的真实历史，散播出去！”
“一步步地，让这个被蒙蔽的世界，重新回忆起卯之女神大人的威名，感受她的荣光！”
莫泽的声音逐渐拔高，充满了蛊惑人心的力量，仿佛已经看到了那辉煌未来的画卷。
说到这里，他却突然停顿，话锋一转，脸上恰到好处地浮现出一丝凝重与迟疑：“只是……”
黑绝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几乎是抢着追问，声音都变了调：“只是什么？！”
在经历了刚才那番颠覆性的冲击后，黑绝发现自己那引以为傲的千年智慧和算计，已经完全派不上用场。
他不敢再相信自己的任何判断。
反而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下意识地将所有希望寄托在眼前这个对母亲狂热信仰，并且似乎掌握着“真相”的莫泽身上。
“纵使借由友人帐的力量，我有幸窥见了历史的真实一角。”莫泽沉声说道，目光中流露出对某个未知强大敌人的深深忌惮，“但能够扭曲世界，篡改历史的存在，其实力必然深不可测，手段更是诡异难防。”
“如果我们现在贸然开始散播正确的历史，试图唤醒世人对辉夜姬大人的记忆，会不会……”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那未尽之意所蕴含的风险，已经足够让黑绝不寒而栗——会不会惊动了那个幕后黑手，导致计划在萌芽阶段就被彻底扼杀？
一想到这个可能，黑绝反而急了。
他现在最怕的就是停滞不前，最怕的就是失去拯救母亲的任何一丝机会。
“不！”他断然否定，声音尖锐，“能做出这种篡改历史行径的存在，固然强大，但也恰恰说明祂有所顾忌！否则何必如此大费周章，直接抹除一切不是更简单？”
“他的力量，绝不可能超越母亲大人！”
黑绝的声音带着一种孤注一掷般的肯定，既像是在说服莫泽，更像是在拼命说服自己。
“只要我们能尽快将母亲大人解救出来，一切阴谋诡计自然会在绝对的力量面前烟消云散！那个藏头露尾的家伙，在母亲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为了增加说服力，也为了给自己打气，他甚至主动加重了筹码。
“到时候，母亲大人必定会感激你的功绩！你的忠诚，你的贡献，母亲都看在眼里！不论你有什么愿望，只要母亲能够做到，一定会帮你实现的！”
莫泽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深受感动与鼓舞”的表情，语气带着赞叹：“不愧是辉夜姬大人的第三子，这份洞察力与决断，确实令人敬佩。”
随即，他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变得悲壮起来：“我个人的生死，自然是无足轻重的。能够追随辉夜姬大人，见证她的荣光重现，是我毕生的夙愿。”
莫泽微微低头，神情肃穆，仿佛一个随时准备为信仰献身的殉道者。
“我只怕……只怕在牺牲之前，未能完成自己的使命，未能将真正的历史传播开来，未能为解救辉夜姬大人铺平哪怕一小段道路。”
“确实……”
莫泽这番“大义凛然”、“置生死于度外”的话，反倒让极度焦虑的黑绝稍微冷静了一点点。
没错，死亡本身并不可怕。
他作为辉夜姬意志的延伸，早已将自身的存在置之度外。
但他怕的是，自己死了，母亲却依然被封印在冰冷的月亮里。
那才是最彻底的失败，最无法接受的结局。
千年的等待与谋划，无数心血与算计，将真正化为一场彻头彻尾的空梦。
他不敢想象那样的未来。
“我们需要一个万全的计划。”黑绝的声音冷静了些许，但那份依赖感却更重了，“一个既能有效传播真相，又能最大限度规避风险的计划。”
他看向莫泽，等待着这个理解者给出答案。
“诚然，直接散播完整的历史，风险太大。”
“真实的历史，并非只有宏大的叙事。有些碎片，即便散落出来，也未必会立刻引起那位存在的警觉。”
莫泽的声音蛊惑道。
“魔王兽本就是不灭的，它们是远古灾厄的具象化，是连辉夜姬大人都需要耗费巨大精力才能勉强将其真名封印的存在。”
“这样的存在，因为某些‘意外’，比如说封印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小的松动，导致它们重新降临人间，难道不是很‘合理’吗？”
莫泽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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