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小说网 > 玄幻奇幻 > 买命人的自我修养 > 第2章 大雪满弓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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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疆城的晨钟响得比往日迟。

    武判官站在城门洞下,看着檐角垂落的冰棱。这些三尺长的冰锥本该在卯时由守军敲碎,今日却完好如剑。他知道这是城主的意思——冰棱坠地时,便是送客的时辰。

    城主解下大氅披在他肩上时,手指在领口顿了顿。

    四匹雪驼拉的马车停在百丈外,车辕上积着新雪。武判官走向马车时,数着脚下的冰裂纹——七浅三深,这是他们约定的暗号。果然在第七道浅纹处,他踢到个硬物。弯腰佯装系靴时,指尖触到埋在冰里的铁盒,盒中冰珠带着地火厅的硫磺味。

    “这囊酒能暖到玉门关。”城主解下朱红酒囊抛来,囊身却比往常重了三两。武判官晃了晃酒液,听出内层夹着金属机簧声——是把掌心弩,箭矢浸过雪狼毒。

    马车启动时,城头忽然飘下段埙曲。调子是《折杨柳》,在寒疆却要叫《断冰棱》。武判官掀开车帘回望,见城主立在箭楼顶,白发散在风里如旗幡。玄铁发环扣着的狼髯大氅猎猎作响,底下露出半截剑鞘——碎玉剑竟未佩在身上。

    车轮碾过冰面发出异响。武判官摸出铁盒里的冰珠按在车底,冰珠遇热融化,露出里面的蜡丸。丸中裹着城主笔迹:“十二响箭为号”。他数了数随行亲卫,正好十二人,每人箭壶都露出半截白羽。

    马车行至黑风峡口时,身后传来十二声闷响。武判官没回头,他知道这是寒疆城头的冰棱终于被敲落。碎冰声混着埙曲尾音,在峡谷里荡出个苍凉的调子。袖中玉佩突然发烫,血玉里游动的金丝指向东南——那里冰崖上闪过半片银甲。

    第十二声冰棱坠地的余韵还在峡谷回荡,武判官突然按住剑柄——白羽箭破空声不对。

    他的手指刚触到车帘,指尖就传来刺痛。玄狐皮缝制的车帘上凝着霜花,本该雪白的冰晶里游动着血丝——这是雪鹞子用死人血喂出来的“血冰蚕”,遇热则狂。

    “停!”他低喝时右手已按在剑柄,左手将雪莲子压在舌底。车夫却突然扬起马鞭,鞭梢铜铃炸开一团紫雾。拉车的四匹雪驼同时发狂,眼珠凸起爆成血雾。

    为首的亲卫长刚抬起铁胎弓,喉头就绽开朵冰花。那不是暗器,是支箭簇雕成梅花的透骨钉,钉尾缀着的银铃还在晃。他倒下时撞翻了箭壶,白羽箭散落冰面。

    “列阵!”副卫长暴喝未落,绝壁上垂落的冰瀑突然炸开。十二具冰尸倒吊着现身,青紫色的脚踝拴着天蚕丝。它们同时拉开玄铁弓的瞬间,峡谷里响起《幽冥引》第一个音符。

    最外侧的亲卫突然调转弓弩,箭矢穿透同伴的咽喉。中箭者伤口不流血,反而生出冰晶,眨眼冻成冰雕。副卫长挥刀斩向叛变者,刀锋却砍进团雪雾——那人的皮囊里钻出千百只血蟥,每只都叼着片带冰毒的鳞甲。

    “闭耳!”武判官弹出雪莲子击碎车辕冰珠,爆开的硫磺雾堪堪抵住第二波音杀。但已有六名亲卫耳孔渗血,眼白翻成冰蓝色。他们机械地挽弓搭箭,箭尖对准了昔日同袍。

    冰尸的第二箭来得悄无声息。箭杆是空心的,飞出时灌满黑风峡的阴风。亲卫举盾相迎,玄铁盾却被风刃削成碎片。碎片迸溅时,武判官看见每片铁渣上都映着张哭脸——雪鹞子的摄魂术。

    “大人快走!”仅存的三名亲卫突然撕开甲胄,露出满身火雷符。他们撞向冰尸的轨迹上炸开血雾,热浪融化了七具冰尸。但融化的冰水落地成蛇,其中一条窜上车辕,毒牙咬穿了车夫脚踝。

    武判官挥剑斩断蛇头时,最后一名亲卫正被天蚕丝吊上半空。冰尸的手指插进他太阳穴,抽出时带出缕热气——那是活人的神魂,在寒风里凝成冰絮。亲卫的尸身坠下时,怀里跌出块暖玉,玉上刻着所有人家小住址——这是寒疆死士的规矩。

    玉佩尚未落地,已被冰尸的吐息冻成齑粉。武判官袖中短剑暴起,剑气斩断操控冰尸的天蚕丝。

    冰雾未散,弦声已至。

    十二具冰尸倒悬绝壁,冻成青紫色的手指扣着铁胎弓。箭镞系着银铃,箭尾拴着天蚕丝。《幽冥引》的调子混着铃声,震得冰原裂开蛛网纹。武判官耳膜渗出血珠,却在落地瞬间用剑尖挑起块碎冰——冰里冻着半截蜈蚣,是城主教过的破幻之法。

    他手中短剑划出新月般的弧光。剑气割裂三根天蚕丝,操控冰尸的丝线崩断,两具冰尸砸落冰面。尸身炸开的冰碴里飞出蓝莹莹的蛾子,翅膀上的磷粉沾到冰面就燃起青火。

    冰层开始塌陷。武判官足尖点着飞蛾借力,每踏一步都在半空留下火印。七柄弯刀突然刺破冰面,刀身镂空处灌满黑蛟毒液,刀刃上却映着星空——真正的杀招来自头顶。

    雪鹞子死士倒坠而下,手中不是兵刃,而是面铜镜。镜光折射着冰原极光,在武判官视网膜上烙下白斑。他凭着记忆反手刺剑,剑锋却传来空荡感——镜面幻影!

    毒刀入肉三寸,左肩传来的寒意让武判官清醒。他顺势后仰,任由刀锋穿透肩胛,右手短剑自下而上撩起。剑光闪过,持镜死士被劈成两半,镜中却跌出个彩衣童子,手捧的玉瓶里爬出百足冰蚕。

    “判官大人。”童子笑声如银铃,“九千岁问您喜欢哪种棺材?”话音未落,玉瓶炸成冰雾。武判官旋剑成盾,冰蚕撞在剑身上发出金铁交鸣声。再看童子站立处,只剩件空荡荡的彩衣,内里爬出密密麻麻的血蟥。

    血蟥群朝着武判官涌去的刹那,冰河上游突然漂来盏青灯。

    灯是竹骨糊的,火苗却是幽蓝色。灯影里站着个灰袍青年,腰间悬的铜葫芦叮当作响。他踏着块浮冰顺流而下,右手捏诀,左手抓把赤色药粉洒向空中。

    “苍灵借路——”青年清喝声穿透《幽冥引》的魔音。药粉遇风燃成火雀,扑向血蟥群时炸开硫磺味。血蟥在火中蜷成焦炭,冰蚕则疯狂逃向阴影。

    武判官短剑横削,斩断缠足的天蚕丝,抬眼正对上青年含笑的双眸。那双眼生得极特别,左瞳淡金,右瞳黛青,像是把日月装进了眼眶。

    “道长要管闲事?”雪鹞子首领从冰雾中现身,面具上的哭脸淌下血泪。

    青年解下铜葫芦灌了口酒:“贫道在守心坪种了二十三年雪见草,最闻不得血腥气。”他说话时袖中滑出根青竹杖,杖头雕着八卦阴阳鱼,杖身上还刻着“崔钰”二字。青年扫了眼一身狼狈的武判官,转头对着那雪鹞子首领笑道:“我只是很烦这些恶心的玩意儿,至于其他的事情,你们且随意,我只是路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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