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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夜中。只听得一声轰鸣。
随着一箭射出,眼前漆黑寒潭仿佛被大日熔金一般,连着其中毒虫一起,被一寸寸湮灭,融化。
一箭不够,李十五又补三箭。
直至,将眼前所见一切彻底荡平。
而后,身后便是传来一道爽朗笑声。
“哈哈,有意思!”
“堂堂纸人羿天,居然被你用来射小水凼玩儿,如此一幕,可别被那些纸人所瞧见了。”
李十五回头一望,只见白晞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侧,正探出头来,望着眼前大地仍在被纸人羿天术余威所撕裂。
“前……前辈,你……”,李十五微微愕然,怎么这刁民白晞喜欢神出鬼没的?不像从前般总是守在星官府邸。
月色下,白晞笑道:“我刚刚可是瞧见,你担任守鼓官,引渡这父女俩亡魂了。”
“不过在常人眼中,估摸着只能瞧见你一人,在这里自言自语,且自个儿掷着骰子玩,根本见不到所谓的收魂鼓。”
李十五:“所以前辈你,全部看见了?”
白晞:“没有!”
李十五:“真的?”
白晞:“肯定真,毕竟我为本体,可不会随意糊弄于人。”
“白某也是瞧见你方才异样,加之你额心那一道轮回符文,方才推测出你是在引渡亡魂。”
“毕竟,此前还没有出现过生者,干这码子事的。”
“不过!”,他顿了一下,“你倒也是有幸,能得以窥见世间大秘之一,并有幸参与其中。”
闻声,李十五有些沉默。
毕竟,他同样觉得这一切太过于荒谬了。
世间所有亡魂,竟是在魂归之前,有着重新活过来的机会,当然份机会鲜少有人把握住就是了。
“前辈!”,李十五欲言又止。
但还是道:“如果一切真是这般,岂不是说,世间任何一处有死者出现之地,就会有收魂鼓和守鼓官随之出现,既然如此,这忙得过来吗?”
白晞凝思一瞬,缓缓开口:“的确如你所言。”
“收魂鼓之力,确实会投射到世间任何一个有亡者出现的角落,并与之,给其再来一次的机会。”
“所谓轮回有序,世间之一切,真的太过冥冥和莫测了些。”
白晞抬头,望着山月斜挂天穹,冷辉倾泻,莫名道了一声:“只是,当一切浮现水面那一日,真相还是真相吗?”
话音落下。
白晞朝着不可思之地方向而去。
李十五忙问:“大人……”
白晞回头微笑:“叫我什么?”
李十五神色一僵,只是道:“前辈,你可是去不可思之地?那里人可能会消失的,而且已经有一个你进去了。”
白晞摇头:“无事,白某很多!”
……
时日,一天天流逝着。
虽距离极夜过去才不过一月,然浊狱,已是迎来了盛夏,天地间,弥漫着炙烤燥热之意。
而匆匆之间,又是半月过去。
整个浊狱,已是草木尽黄,一片萧瑟悲秋之相。
一处破落小城之中。
一道初生婴儿之啼声,在这秋风之中显得格外突兀,其音嘹亮,似刺破秋日笼罩,带起一番别样生机。
“生了,生了,母子平安!”
“金老瘸,你这算是老来得了个大胖小子,苦尽甘来啊!”
一道妇人声,带着明显乡音和喜悦,自一处简陋小院之中响起,小院儿虽不大,却是透着一股难得暖意。
屋内,接生老妇正小心翼翼地包裹着那刚呱呱坠地的婴孩,用的是一块有些发白褪色,却浆洗得极为干净的红布。
一旁,是一个瘦得浑身皮包骨头,双腿干瘪,拖行在地上的七八十岁老汉,他整个人风烛残年,偏偏一双浑浊老眸亮得吓人,正盯着那皱巴巴干瘦婴儿。
“好,好啊!”
“这样一来,我老金家可不算断代了。”
老汉语气带颤,双手撑地拖着断腿走到一旁,指着一口木箱,对着床榻上一黄脸产妇耐心叮嘱:“孩儿他娘,这里都是些算卦的书,上面一切我都详细标注好了。”
“你将来,可一定得让咱娃识字啊。”
“识了字,他就能看懂这些卦书,有个安身立命本事,若是遇到冤大头,哄得对方开了心,那就更吃穿不愁。”
“毕竟算卦嘛,一分靠本事,九分靠嘴哄……”
老汉儿话未讲完,就见一颗年轻脑袋,斜着从门框外探了进来:“赛半仙,你娃起名没?”
“小……小道爷,你咋知道我媳妇今日临盆?”,老汉儿有些瞠目。
“额,我估摸着就这段时日,所以在城外守了半月有余!”
“……”
片刻后。
赛半仙与李十五在门外随意寒暄。
李十五边界与分寸拿捏极好,哪怕只是凡人之妇,他为男子,依旧没踏入这产房哪怕一步,只是门口招呼一声。
赛半仙一张干瘦如腐木老脸,满是笑意道:“小道爷,我从前算那一卦,什么‘命’想杀你,真是放屁乱讲而已,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还有,小道爷赐名,是我儿之福!”
李十五随口一句:“金甜甜如何?”
“此名响亮又讨喜,似秋风裹着糖炒栗子的甜蜜味儿,盼这娃日甜,夜甜,年年都甜!”
赛半仙笑容僵住,急道:“可是小道爷,这娃可是男娃,怎么能起这么个名儿呢?”
片刻之后。
赛半仙仿佛认命一般道:“金甜甜,唉,就依小道爷吧!”
他浑浊目光望向屋内,望着床榻上一对母子,眸子中是浓浓眷恋与之不舍,而李十五却看到,在他身上有死气开始弥漫,近乎将他彻底吞没。
赛半仙本就年事已高,在极夜断粮一事之中,更是绞尽一切与他人周旋,导致心力耗费殆尽,甚至一双腿尽断,整个人枯瘦如柴。
能活到今日,不过强撑起一口气,就为等到自己娃出世……
李十五低声道:“我要离开了,今日来此,除了给你家娃起名,还有就是让你再给我算一卦,我信这个。”
“好!”,赛半仙重重点头。
不多时。
院中平铺起一张小木桌,白纸,卦盘,铜钱……,等等之物一应俱全。
此时正值午后,秋日宛若一坛陈酿,将天边染作琥珀色。风掠过小院时,带着几分料峭凉意,卷起几片枯叶打着旋儿,落在卦盘边缘。
“李十五,测吉凶!”,李十五于一旁认真道了一句。
“行!”
赛半仙满脸郑重之意,一双枯瘦如鹰爪手掌,不停翻阅着一本老旧卦书,以及投掷着三枚铜钱。
终于,他提起一杆笔,开始在泛黄纸上写了起来,只是手越来越抖,下笔也越来越无力。
秋风忽而狂起,卷得满桌卦书哗哗作响,屋里本是安静的奶娃,更是一声声啼哭起来。
赛半仙一头栽倒桌上,气息全无。
唯有身下纸上,有着一行歪歪扭扭大字。
“小……道……爷,我今儿个就不放屁了。”
“此祝道爷所行,一路……皆是大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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