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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岛有海为险尚不能守,况朝鲜乎?辽南尚且危如累卵,我大明哪里有多余的兵力为他国守御?!建奴只是暂时退却,等他们探清我军虚实,定然会卷土重来,届时徒劳无功、损兵折将,将奈何?
不如趁此机会坚壁清野,将所有的百姓运至于辽南,方为长策!”
“朝鲜国江南三道数百万人口,你说迁就迁?!如今辽南百万之众尚且不能自给,你这是要让两地几百万人成饿殍吗?!”
“难道就这样什么都不做就退回来吗?这一次朝鲜军民反正,若是我们不管不顾,必然致民心沦丧,下一次他们就要坚定不移地跟着建奴打我们了!天予之而不取,反受其咎,错失如此良机,咱们会后悔的!”
朝堂之上又开始了吵架,其实吵架挺好的,这样看起来才有生机。原本的历史线上,吊宗快上吊的时候,敲钟召集大臣商量御敌之策,到场的就只剩下几十个人了,其他人要么跑了,要么躲在家里面闭门不出,准备迎接新帝,端的是凄凄惨惨戚戚!
朱由检本来是要跟大家商量怎么消化莫名其妙到手的这朝鲜三道的,争论的焦点是大明要不要抢了大孝子的国土,这样做虽然很爽,但是多少有点不道德,不符合儒家道义啊,却没想到能不能守成了难点。
朱由检也被他们说得有点犹豫了,他们说的还是挺有道理的,毕竟现在建奴还没死呢!
朱由检看向兵部尚书朱燮元,老头皱了皱眉,举着笏板说道:“陛下,我军确实没有多余的兵力可以调往朝鲜,并且以汉江为险,不足以御!”
兵部的意见是不守!朱由检心中一沉。
“懋和此言差矣!”新上任的内阁首辅孙承宗站了出来,“启禀陛下,当初我师构筑关锦宁防线,设立东江镇,辽东十三山义士功不可没。如今朝鲜人反正,我大明断不可置之不理!至于兵力不济,亦非完全不可解,可行‘朝鲜人守朝鲜’之策!”
众人悚然一惊,这是新任首辅和次辅在掐架?!果然让孙承宗这厮回来会出问题的?朝堂之上许多人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更多的人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互不相帮、暗中观察。朱燮元挑了挑眉头,有些疑惑地看着孙承宗,怎么,刚回来就要挑事吗?!
“元辅是要效仿‘辽人守辽土’之策,这似乎不大可行吧?”朱燮元淡淡道。
要是朝鲜人有能力守住自己的地盘,怎么会沦落到现在这样子呢?要不是朝鲜这个盟友靠不住,皮岛也不会守不住,毛文龙也没必要撤离!在那样的情况下,建奴恐怕也不会有胆量入关!大明已经救了朝鲜一次又一次了,可这玩意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如今都有不少人认为,朝廷之所以会让建奴坐大,就是因为当初抗倭援朝消耗了太多的国力,吸引了朝廷的注意力,才顾不上平衡建州女真。朱燮元不相信以孙承宗的见识会不懂这些,他觉得这厮就是来找茬的,他在边境吃风沙,吃了一肚子气,跑来朝堂上发泄、抖威风!
他现在都还是将朝鲜当成了属国,并没有意识到皇帝其实想把朝鲜直接给吞了。朱由检没有来得及事前开小会,他虽然有这样的意思,却不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其实之前的反对派也很多是受到这关键区别的影响的,毕竟帮人和给自己干活的积极性是不一样的。
孙承宗对于朱燮元的敌意感到有些莫名其妙,这讨论策略不是畅所欲言的吗?难不成他这才离开朝堂没几年,朝堂已经成为了某些权臣的一言堂了吗?那皇帝得过得多苦啊!陛下为什么不跟他说?这可是他的弟子,更是大明天子,不是随随便便的阿猫阿狗就可以来欺负的!
其实他们之间的敌视还有更深层次的缘故,这次上朝不过是导火索。己巳之变对于大明的影响是很深远的:开战之前,大明连战连捷,形势一片大好,但突然之间,朝廷传来消息,建奴都打到北京城下了?!
一直赢,突然变成都城被围,这怎么看都不符合逻辑,似乎唯一合理的解释只有一个,那就是朝廷之前一直在撒谎!地方上想要得知朝廷的情况是很困难的,北京保卫战的时候,朝堂一心扑在对敌之上,对于地方上的事务都是先搁置在一边的。
这在地方上的视角看来,没有得到及时回复,就证明了京师的消息被封锁了,皇帝生死不知!这在地方上造成了巨大的恐慌,很多人甚至都觉得大明可能要亡了,就像北宋靖康之变一样猝死掉!
孙承宗在陕西自然也很担心,他当时已经整理好大军,准备亲自率军进京勤王了的,却被朱燮元给拒绝了!
“陕西那么鬼远,等陕西的步卒赶到京师,这仗早就打完了”,这是当时朱燮元的想法。
在他看来,当时京畿的情况看似危急,实际上却是十拿九稳,基本没有什么输的可能的,只是怎么赢、如何赢得漂亮有些难度。
对于北京保卫战的结果,他其实是不太满意的,大明的军力还是太弱了,若是换做洪武年间,这建奴和漠南蒙古的十万联军,一个都跑不掉!
但孙承宗不了解京师的情况啊,三边的军力在朝廷的账面上也很好看,只是当他到了地方以后,真的是透心凉!据他所了解的情况,他离开辽东之后,关宁军的实力也下降得厉害!那段时间他实在是煎熬得厉害,他甚至怀疑朱燮元是不是投敌了,才故意拒绝他率兵回援。
虽然最后将敌军给击退了,但孙承宗对朱燮元的偏见还是没有化解:其作为兵部尚书本就应该承担己巳之变的主要责任,但凡有点脸,早就主动辞职了!他当初柳河兵败,只是损失了几百人就被群起攻之,不得不引退!
朱燮元则是多少有些看不起孙承宗,觉得孙承宗是个纸上谈兵的伪君子:他在西南都没怎么从朝廷拿钱,就平定了奢安之乱,怎么孙承宗这厮耗费粮秣无算、调集各军精锐,却干成了这个模样!
朱由检嗅到了火药味,家里的两个老头怎么好像快要打起来了啊?难道孙承宗真的不适合呆在朝堂之上,叫他回来就是个错误?!朱由检有的后悔把老头喊回来了,怀疑自己是不是下了一步臭棋,眼看大明的党争已经基本消停了,难不成又要因为孙承宗重新燃起?!
关键时刻,前首辅毕自严站了出来和稀泥,说了句正确的废话:“守有守的好处,撤有撤的好处。其实从大明海运辎重到釜山浦并不困难,不管怎样,釜山这里都应当保下来,如此方能进退自如。”
人都是喜欢折中的,从守朝鲜江南地区改成守一个小小的港口,这难度就变得完全不一样了。袁可立收复辽南的战役也可以看出来,舰队是可以作为港口的海上堡垒的,在舰炮的保护下,守个港口的压力也不算大,众人于是纷纷附和毕自严的话,说此为老成谋国之言。
毕自严本意是来劝架的,可是他的身份不对啊,作为前首辅说这话,难道是对新首辅表达不满吗,孙承宗如果低服做小了,是不是以后就不用听他这个首辅的话了,朝堂的这塘子水是越搅和越浑了!
朱由检脑壳嗡嗡的,难不成之前的众志成城只是因为外部压力太大,才迫使大家相忍为国吗,现在局势有所好转,眼看着建奴、流寇都被打残了,所以这群人内斗的本性又复发了?!
和稀泥是没办法解决本质问题的,毕自严说一定要守釜山,又没说要不要弃守护汉江以南的广大地区,孙承宗为首的这些人说的也有道理,朝鲜朝鲜的百姓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反抗建奴回归大明,如果直接不管,他们怎么办!
管是肯定要管的,朱由检给出的答案是守,能不能守住不说,反正就是要守,至于怎么守就有得说道。
皇帝的表态终结了这场讨论,也意味着朱燮元的失败,孙承宗的胜出!
“啧啧啧,帝师不愧是帝师,皇帝果然还是会偏向他的!”这是此时众人的想法。
朱燮元则一直皱着眉头不说话,朝鲜离大明太远了,又离建奴太近,中间衔接的陆地现在还被建奴占领着,建奴只需要用万余兵力扼守交通要道,就可以阻止大明陆路上的支援,而他们则可以对朝鲜投放不低于五万的兵力。
如果全凭海运,想要运兵五万,怕是有点不太现实了!而且海运不安全,这一次没有真正出事,只是虚惊一场,就已经几乎让皇帝一蹶不振了,如果船上装的的是五万精锐,一下子报废掉了,以他对皇帝的了解,恐怕皇帝已经拉着他开始南迁了!
无论怎么算,朱燮元也看不到成功的可能!
其实通过朝堂庙算来决定军事行动是不太妥当的,朱由检被他们吵得有些心烦,对于怎么处理朝鲜江南地区还是决定要听一听袁可立的意见,虽然他说了要守,但是消极守还是积极守是有很大差别的嘛,于是他宣布下朝,对于要不要出兵朝鲜,还没有给出答案。
下朝以后,孙承宗没有回文渊阁,而是跑到了乾清门前求见,看门的白杆卫将士对他不熟悉,但答应了给他通禀,还得到回话,朱燮元就走了过来,两老头对视一眼,哼了一声!
将士们对于朱燮元倒是非常熟悉了,但也没有直接放他进去,只是不劳他开口,主动提出要给他通禀,劳烦他等一等,白杆卫的区别对待让孙承宗的面色不太好看,朱燮元为了气他,故意露出很欠揍的表情。
两人被同时宣进殿,然后像是怄气一般,谁也没有先开口,朱由检有些无奈地劝慰道:“二位都是朕的肱股之臣,有什么误会当面说开就好了,何必要相互为难呢?!”
“臣可没有为难他,陛下既然任命臣执掌兵部,臣就必须要为兵事负责,可便是可,不可便不可,臣实在不知元辅意欲何为!”朱燮元沉声道。”
孙承宗有被气道,怒曰:“朱尚书,你的意思是说老夫不知兵么?!”
“不是读了几本兵书就称得上知兵的。”朱燮元淡淡道。
“你!”孙承宗被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好了好了,嘴下留情!”朱由检颇为无奈道,“你二位来找朕总不是为了在朕面前吵架的吧,还是先说事吧!”
孙承宗黑着个脸说道:“陛下,臣的意思是,要用朝鲜人来消耗建奴的兵力,朝鲜人并非完全不堪用,朝鲜铳手只是因为火器陈旧不能破甲,所以无法抵御建奴,只要给他们提供军备,派遣将官整训,使大将率领,亦不失为一支可战之兵。
且我大军但有折损即需抚恤,凡得首级必须需赏赐,而朝鲜之兵,则仅需日给饭食三瓯即可舍命为我大明驱使!”
“《朝鲜纪事》有言,朝鲜铳手,遇小敌则争功,遇大敌则溃逃。”朱燮元泼了一盆水。
“纵最后亦不能守,但令得建奴有所折损,亦不失为良策!”
“老师你的意思是,只要朝鲜人没有死光之前我大明绝不后退半步?”朱由检觉得自己听懂了,脸上浮现一股邪恶的笑容。
孙承宗懵了,他根本就没有这意思啊,朝鲜人挺乖巧的,虽然不太顶事,但皇帝你那种想让朝鲜人死绝的表情是几个意思啊!
“朱卿,朕也跟你透个底吧,朕压根就不打算给朝鲜复国,而是打算把朝鲜给吞并了!”朱由检低声道。
朱燮元眼神一变,整个人也变得凌厉了起来,他阴森森地说道:“若陛下有此意,李倧不能留了,还要让他刚好绝嗣!”
“额!”朱由检汗颜,他有些迟疑道,“不至于此吧,李倧还是很恭顺的…而且他把自己女儿送给朕了!”
“其可怀有龙子?”朱燮元皱眉道。
朱由检回答:“未曾。”
“如此,可杀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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