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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后,我三舅的文章在几经修改后,再一次报给张校长,张校长大为赞赏,要求学校印刷后,下发到各班级,在全校会议上给予我三舅表扬,并全校通报嘉奖。星期天,图书室里,我三舅坐在那里正在看书,有人坐在他旁边,侧脸一看,是杨娇娇,杨娇娇正笑眯眯地看着我三舅。
杨娇娇手里拿着一本书,好像看着书本,小声说道:“袁广辉,你可真行啊,你给战友们说,你在老家有对象,有一个叫闫梅英的,我根本就不相信,你出来上学时才十六岁,你哪来的对象。我略施小计,我通过关系,找到了你家乡的副县长邵奎旭,他帮着我查了查,果然,在新砦乡小学有一个女学生叫闫梅英,长得果然如花似玉,可是,闫梅英才十五岁啊,你出来两年了,你出来的时候她才十三岁,她是你哪里来的对象啊。你不会在她十三岁的时候就和她好了吧,看我不跟组织报告,你祸害良家未成年少女,这刚刚给了你通报嘉奖,我就让你尝尝冰火两重天的滋味。”
我三舅愣愣地看着杨娇娇,拉着她出来图书室,站在一片花丛中,说道:“杨娇娇,杨姐,你可真厉害,你私下调查我,我的私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杨娇娇笑着:“怎么和我没有关系,你和我是战友是同学关系吧,你就说我讲的是不是真的吧,你要是不说实话,我这就去找张校长,你是知道的,张校长和我爸爸可是战友,我在他那里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三舅看一眼杨娇娇,心一横,说道:“杨姐,闫梅英不是我对象,我就是认识她,她家和我家还有亲戚关系。我在学校里不想找对象,我,我也没看上谁,我年龄还小,我和刘成刚在一起想了半天,就想了个办法,就说我有对象了,就是这样。”
杨娇娇看着我三舅半天,凄惨地一笑:“你可真行,难道白牡丹、绿牡丹你都看不上,你是眼光高啊,还是不谙风情?你写了一篇文章就觉得了不起了,你还看不起人了。”
我三舅急忙摆着手:“杨姐,你可千万别这么说,我家是农村的,家里很穷,我,我是自惭形秽,我怎么会看不起谁啊,还白牡丹、绿牡丹的,我是谁也配不上啊,我也不懂啥爱呀情的。”
杨娇娇问道:“那你怎么说闫梅英是你的对象,你不是没有看上谁,你是看上闫梅英了,我还以为你年纪小、不解风情,没想到你人小鬼大,你心里是有闫梅英了。”
我三舅急了:“我就是急的,随便想了这么一个办法,就是来搪塞一下,这白牡丹、绿牡丹的,我可应付不了。”
杨娇娇说:“你们乡也有两万多人吧,女人那么多,你怎么就说闫梅英呢,还是你心里有她。你就别装了,我没想到你还是个情种啊,你早早就看上人家了,就等人家长发及腰时,哈哈哈。”
我三舅的脸红了:“看来,我这是弄巧成拙了,你都和邵副县长说了,这闫梅英在家还不恨死我。哪里是等她长发及腰时,我从家乡出来,她站在路边看我,她的长头发都到腰了。”
杨娇娇笑得更厉害了:“好你个袁广辉,露馅了吧,我再也不会把你当成小地方来的了,你不只是军事理论水平高,我们高级班的战友也写不出来你的那篇文章,你对女人也有一手,人家那么小你就敢下手,保不定人家让你亲了。好,今后你就叫我姐,今后我们就是好战友。我回去就和我的那几个高级班的战友说说,他们一心想修理你呢,就嫌你妄自尊大、目空一切呢。我也随便给你说声,你也和白牡丹讲清楚,你看她的样子,她就是失恋了。”
两天后,张校长召集我三舅、杨娇娇、高级班的几个战友,还有几个老师,在一起讨论我三舅写的文章,又过了三天,以学校的名义上报给了军区。
第二年的最后一个学期结束了,我三舅和一帮同学写下请战书,一致要求到朝X去,一致要求参战,张校长给的答复是,我抗M援C部队取得了辉煌的胜利,我军正在修整,并已经有部队回撤祖国,看来胜利不远了。
刘成刚、我三舅和战友们在狂欢之际,更为焦灼了,这还没等到我们毕业,这就要抗M援C朝胜利了,我们没能到朝X打上一枪,我们不甘心啊,我们还是一致要求上战场。
远在几千里之外,朝X战场某坑道内,我华子舅正和商来庆在一起,围着一张作战地图看着。在第一批参战后,他们的部队取得了辉煌的胜利,在撤回祖国休整后,这是他们这支英雄的部队第二次赴朝X参战。
“老袁,我看了一遍三弟寄过来的信,你还别说,他虽然没有到朝X战场来,他还真是有水平,好几个地方说得还有针对性,我们完全可以采纳。”
商来庆给我华子舅说着,虽然他们还很年轻,在这支部队里几乎是最年轻的营长、副营长,但长期的战斗生涯过来,已经是老革命了,他们习惯于彼此叫老袁、老商了。
我华子舅点点头:“等回国了,我第一个报告就是要求到军校学习,就三弟的这个水平,你也看见了,还是要在军校参加正规学习才是。你看看M国鬼子,他的军官都是军校毕业,和我们这实战派一比,也不能不说也有他们的长处,我们要是在军校学习上几年,再拉出来和他们打,那更是打得让他们哭爹叫娘。”
商来庆点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就这一仗了,命令已经下了,轮战的部队也快到了,等班师回国,你就去军校学习吧。你这副团长的命令都下来了,你就放心吧,咱这个营我保证能带好,几个连排长还是咱从湖西带出来的呢。”
我华子舅说道:“你接任营长我是一百个放心,上一次要把你调走当营长,你就是不走,就是要和我在一起。”
商来庆嘿嘿一笑:“咱俩十三四岁开始,肩并肩浴血奋战,经历过无数次战火,几次你救了我的命,我可不愿意和你分开。”
我华子舅说道:“彼此彼此,上次你为了救我,差点去见马克思,昏迷了两天两夜才醒过来。今后,你可悠着点,商来真去TW了,你爹娘可急等着你回去和区秀华结婚呢,等着你回去续烟火,你看你天天抱着她的照片看不够。”
商来庆笑笑:“我最后一次见区秀华还是没出来的时候在我二姑家,她家和我二姑家是邻居,我二姑急着给我介绍对象,就把她的照片寄给了我,我一看还真是拉不开眼了,这大姑娘长得是真俊,土气是土气点,给我来了几次信,和我拉起呱来还能拉到一起去,还真知道疼人。我回国稍事休整后,就申请探亲,就回家娶秀华。”
我华子舅说:“看你的样子大大咧咧,这拿着区秀华的照片还不一样了,这就叫张飞绣花,粗中有细。”
商来庆说:“你到了军校,你也找一个吧。卫生队的秦医生可是对你情有独钟、含情脉脉,人家也配你,你就从了吧,别老是单着了,你和秦医生成了,就能断了好几个小姑娘的念想了。”
我华子舅说:“我的事不要你操心,最好回国后,咱俩一起回人和村,咱俩出来几年了,还真是想老爹老娘,想人和村的父老乡亲,想喝一碗老袁家的羊汤,我仑哥宰羊,我菡妹妹、晴妹妹烧锅,我老娘给我端过来满满一碗羊汤,那才是幸福。”
三个月后,我华子舅回国了,回国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家,回到人和村时正是炊烟袅袅时。我华子舅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跟着他还来了两个人,我华子舅没有回自己的家,他穿过人和村的中央大路,还是那条路,还是那些房子,家家户户飘荡着晚饭的香味。
我华子舅来到商来庆的家里,推开门,就看见了商来庆的老爹老妈。没有说话,我华子舅跪在那里,给两个老人家磕了三个头。
两个老人家愣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好。我华子舅的身后一人着军装,一人着便装,看来都是公家的人,身后跟着一群看解放军的小孩子。
商老爹过去搀着我华子舅:“这,这是咋了,你是谁啊?咋磕起头来了。”
我华子舅抬起头,泪流满面:“叔,我是华子啊,袁广华,呜呜呜。”
商老爹仔细看看:“还真是华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来庆回来了吗?你们不是一起在朝X吗?”
我华子舅又趴在地上哭着,来的那个着便装的干部模样的,搀着老人家进屋,那个军人拉着我华子舅。
那军人将一包东西放在桌子上,又坐在商老爹的身边,慢慢给两个老人家讲着,三个月前,商来庆不幸牺牲,长眠在了朝X。未等讲几句,商大娘就晕了过去。
那天,袁广华已经到了团部,商来庆带领着部队和来移防的部队交接。这时,美国人新一轮进攻开始了。前一段时间的战事稍弱,只是因为M国人在做着进攻的准备,因此这一轮次的进攻尤为猛烈。商来庆在和师部请示后,师首长命令商来庆带领部队,配合兄弟部队阻击敌人,待此次战斗结束后再后撤。
战斗成焦灼状,敌人不断增兵,连续集团式冲锋,炮声持续不断,轰炸机飞蝗一样狂轰滥炸。但经过两年多的面对面较量,M国鬼子也丝毫占不到便宜。
连续三天三夜搏杀,敌人最后一次进攻被击退了,硝烟弥漫的战场上,残阳如血,映照着被炮火翻耕过的土地。在枪林弹雨中穿梭的战士们,终于迎来片刻的宁静,脸上写满了疲惫,但眼中却闪烁着坚定,在忙着解救伤员,捡拾弹药,空气中弥漫着火药和血腥的味道。
天空中还有飞机飞来,偶尔还会从远处传来敌人机枪的扫射,但商来庆知道,夜间是志愿军的天下。商来庆和兄弟部队的营长在一起,说着怎么调整阵地上战士的布置、火力点的调整,弹药的配置。这时,一发炮弹射来,是一发冷炮,商来庆推了一把战友,炮弹爆炸了,战友安然无恙。在经过两天的抢救后,商来庆营长长眠在了他战斗过的那片土地上。
在那片商来庆和战友们浴血奋战的阵地上,那一发炮弹几乎是最后一发炮弹,因为第二天,板门店就签发了停战协定,停战命令立刻就下达了,我英勇的志愿军胜利了,中国人民胜利了。
参战前,全营五百多名战士,而跟着袁广华凯旋而归的战士有二百零九人,全营有三百多人为国捐躯,长眠异乡。
我华子舅和部队的战友、鱼邑县政府的人,来到商来庆的家,只带来了商来庆的几件遗物,他写好未寄出的写给爹娘的信、写给区秀华的信。
我华子舅在家待了三天就返回部队了,在军事学院学了三年后,又回到老部队,驻扎在杭州附近。
1954 年,我三舅袁广辉毕业了,分配在高炮六十六师作战科,师驻地在河北涿县,拱卫京畿。华北二校的同学刘成刚分配到基层连队当连长,褚子林也分在了作战科。
作战科杨科长,也是参军多年的老革命,是他把我三舅从张校长那里要来作战科,并常常委以重任,看见我三舅就是满满的喜爱,因为我三舅在作战科年纪最小,他平常也总是以小鬼称呼我三舅。这尤令褚子林不满。
师政治部李主任来作战科,点名要把我三舅要走,让他跟着首长去当警卫员,杨科长当然坚决不放。李主任只好悻悻作罢,临走还说,要是年纪再大上一两岁,要是有实战经历,我非把他要走不可。
1954 年底,六十六师全师移防,开赴江州,准备对付大C、小C,这是我三舅十几年军旅生涯中最为亢奋的时刻,没有到朝X打M国鬼子,到江州去也可以过过打仗的瘾,也不枉为军人。
就要开拔,吕丹丹、杨娇娇留J,两个人都来为我三舅送行,杨娇娇眼里含泪,嘴角含着笑,吕丹丹则不管不顾,搂着我三舅哭起来。这是我三舅在校在J三年多,最高光的时刻之一。
在严集街上,我老娘和广晴姨,只要看见闫梅英,就看着旁边,高声喊着:“袁广辉、袁广辉。”起初,闫梅英还不在意,后来就慢慢明白了,这哪是哪啊,我都两三年没见过袁广辉了,我和他啥关系也没有啊,这就是拉郎配、恶作剧,但时间久了,就又想起来几年前袁广辉的样子,听说他考上军校后,当了军官,我要是真嫁给他,那也是好事一桩,就是不知道她们喊的真正意思是什么,说起来要喊我嫂子的话,你直接过来喊嫂子不就完了吗,嘻嘻。还听说,他去了浙东前线,人和村的商来庆就在朝鲜战场成了烈士,当兵打仗还真不好说,嗨,那又有什么,嫁人就要嫁给解放军,大丈夫就要献身国防,血洒疆场、为国捐躯,也无怨无悔、无上光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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