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F2-EP4：胡桃夹子（16）

    OF2-EP4：胡桃夹子（16）

    【你们知道我们非常重视“团结”。然而，我们并非不知道，如果我们过分重视团结的特质，而不是坚持延续国民革命运动，那么一些来自动摇组织的投机分子必定会加入我们，并从中获益。您知道人们对“团结”论点有多敏感，即使在运动内部也是如此。】——勒内·里昂，1959年。

    ……

    遥不可及的太空以及更为丰富多彩的世界，对于温德米尔王国境内大部分地区的人们而言似乎只是一个遥远的传说。这些注定要终生在祖祖辈辈生活的土地上辛勤耕作的人们甚至无缘像过去的骑士那样乘坐本地的飞行生物驰骋在空中，更别说去造访银河系的其他角落了。由于这些人无从独自获取外界信息，仅能依靠来自城市地区的传言或王国官僚们的公开广播得知布里希加曼球状星团的风吹草动，时至今日仍有上亿温德米尔人对战术音乐组合这一概念一无所知也就不足为奇了——而这恰好为洛伊德提供了可乘之机。

    只要把城市居民们之中那些较为温和的观点稍微加工一下再传播出去，民间的舆论就会有所改观。如今肆虐在布里希加曼球状星图以及银河系其他地区的瓦尔综合征正在一视同仁地折磨着除了温德米尔人之外的所有人类，他们的惨状被许多仍对地球人甚至一切新统合公民抱有朴素敌意的温德米尔农民视为罪有应得（用比较时髦的词汇来说，就是因果报应），更有唯恐世事不够混乱的温德米尔人终日祈祷着、希望瓦尔综合征的影响范围能够更大一些。尽管如此，随着那些在外闯荡的温德米尔人将外界的真实情况告知留在家乡的同胞们，逐渐意识到温德米尔王国无法在布里希加曼球状星团被难民狂潮席卷时独善其身的一部分温德米尔人很快改变了原来的看法：现在，他们反而希望温德米尔王国能够帮助新统合的战术音乐组合更有效地平定瓦尔综合征，如此一来才能确保其他种族的难民返回家园而非前赴后继地奔向温德米尔王国。

    有王国的官吏、当地贵族和守望者教团的共同宣传，没参加叛乱的那些温德米尔农民接受这种温和态度所需的时间和吉尔斯所设想的相差无几。就连那些在洛伊德【抢救古代文化遗产】的行动中颇受打击的传统信仰神职人员也愿意在关键时刻助新就任的王国宰相一臂之力，只要能避免其他人类亵渎温德米尔人的家园就行。勉强稳定了内部环境后，同混沌、S.M.S.方面达成一致的洛伊德仔细地规划了公开表演场地的位置，将其中大部分场地设立在原始文明遗迹附近。

    “那些仰慕原始文明的人们会从各地赶来瞻仰全银河系保留得最为完整的原始文明遗迹建筑群……以及那些用折跃水晶打造而成的工艺品。我们将在这里兴建起规模空前的博物馆，让整个银河系都明白只有我们才是原始文明的真正继承者。”态度有所缓和的洛伊德邀请被他得罪的传统风之信仰祭司们来到达文特参加会议，并承诺把此次的旅游收入主要用于改善附近居民生活和遗迹保护工作，“希望各位能够说服我们的同胞们保持冷静……不要被叛军的宣传攻势愚弄了。他们若是追随叛军，就只会得到一片焦土，而非我向各位所承诺的美好生活。”

    “宰相阁下，我们都为您停止了那种极具破坏性的【抢救】工作而由衷地高兴，但是……”一名上了年纪、脸部布满灰白色疤痕以至于看上去和死者无异的老人吃力地说，有一些来自外界的技术人员打着洛伊德的旗号要求进入原始文明遗迹内调查，“……允许我们主要的商业伙伴天西机械公司调查那些遗迹已经是迫不得已，我担心这次蜂拥而来的新统合企业人员会趁机卷走我们的文物或是——”

    “各位不必担心，一切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下。请想想看，我们的祖先守着这些原始文明遗迹不知多少年，也没有发现它们的真正用途。在这方面，我的态度从未改变过，那就是必须去学地球人的手段、新统合的手段才能让我们尽快地摆脱困境。”洛伊德觉得这些老古董有些小题大做了，但他还是要当场表态制定严格的规范去防止新统合相关企业的技术人员趁火打劫，“然而，有一件事是我们必须认可的……叛军的胜利会比迄今为止我们的任何一种新政都更加彻底地摧毁各位要保护的一切。”

    据说，叛军极有可能得到了无瑕者和海姆达尔的支持。王国军和新统合军的调查结果都无法证明这一说法，但负责镇压叛乱的王国军和雇佣兵指挥官们都愿意认为事实如此，这多少能降低他们向王国军控制区平民渲染叛军丑恶行径时的难度。吉尔斯甚至专门向格拉米亚国王呈递了一份报告，详细地对叛军的人员构成和响应叛乱的温德米尔人分布之广进行了分析，并得出结论：在守望者教团虽然没有明确支持镇压叛乱但至少同样不参与叛乱的情况下，有能力妖言惑众、挑唆如此之多的良善平民铤而走险的也就只有当年曾经渗透进入温德米尔王国的无瑕者了。

    洛伊德和吉尔斯的高强度舆论攻势似乎并不能阻止那些铁了心要继续报复下去的温德米尔人投身叛乱之中，不过他们现在总算可以和混沌一同开展【瓦尔基里】新成员的选拔工作而不必担心活动受到附近居民围攻了。就在布里希加曼球状星团内外的参赛者络绎不绝地赶来时，听说加入【瓦尔基里】就能阻止外界难民涌入（顺便还可以前往银河系各地见见世面并成为许多人心目中的英雄）的温德米尔人也心动了。虽然这些温德米尔人对麦克尼尔和薄红一行人早商议好要选中一名温德米尔人一事毫不知情，一种莫名的自尊心促使他们奔向距离自己最近的赛场：温德米尔人没有理由在音乐才能的比较方面输给新统合的其他人类。

    和那些因与V型细菌的结合而得以发出生物折跃波的人们不同，拥有【如尼】器官的温德米尔人天生就能感受到生物折跃波的存在，这个内部存在与生物组织共生的微量折跃水晶的器官也成为了温德米尔人向外发出生物折跃波的关键。然而，就总体上来看，天赋异禀者的比例在温德米尔人之中算不上太高。虽然每一名前来参加选拔的温德米尔人歌手都能在歌唱过程中发出生物折跃波——比那些没有这份天赋也来参赛的家伙有自知之明得多——但生物折跃波的强度往往不尽如人意。结果，抵达温德米尔-4行星不久的加斯特教授和艾尔玛等人不得不马上投入到筛选工作而非对原始文明遗迹的研究之中。有太多过分热情甚至适合成为歌手的温德米尔人因不具备生物折跃波方面的才能而惨遭淘汰。

    让尤金·加斯特教授等人投入到新歌手的筛选工作中并非麦克尼尔的本意，他更希望这些人在原始文明遗迹中发挥作用。当他前去向加斯特教授说明情况时，艾尔玛友善地对麦克尼尔解释说，每一名歌手的生物折跃波和附近原始文明的相互作用模式都有所不同，他们必须谨慎地对不同的情况进行单独分析才能找到作用机制。

    “如果这真的有助于关闭高维空间通道就好了。”埋头分析数据的加斯特教授头也不抬地对身后有些尴尬的麦克尼尔说，既然在平息瓦尔综合征这一领域和他成为对手的舒勒目前下落不明，自己无疑要主动承担起责任，“当着你的面，也许我可以说些不太乐观的话。就算这个假说是真的、就算你们在9月1日行星上取得的那些数据都是真实的，这种方法也不见得……能在每个地方都起效。”

    “我听说生物折跃波和原始文明遗迹以及它位于高维空间的部分之间的相互作用非常复杂。”麦克尼尔之前从天西贤治口中了解过相关情况，也就是利用原始文明遗迹来关闭高维空间通道的办法或许只能应用在恰好有原始文明遗迹的行星附近，这便意味着只要海姆达尔持续在并不拥有原始文明遗迹的自治移民行星附近开启高维空间通道（大多位于布里希加曼球状星团之外），【瓦尔基里】将会束手无策。“所以我们才会集中这么多人员进行调查，如果能从这些密集的原始文明遗迹中找到些什么更关键的发现就好了。”

    “想好人选了吗？”艾尔玛关掉了房间里展示部分歌手生物折跃波特征的文件全息投影，穿过原始文明遗迹分布图来到了麦克尼尔面前，“虽说我们之前一起挽回了【座天使】的心理状态，后来又一起说服蕾娜认真地投入到【瓦尔基里】的工作之中，要是情况允许，我更希望新的歌手比之前的要稳定一些。”

    “哦？您不必担心这个，霍利博士。即将得胜的新歌手绝对稳定，不会有任何失控的风险。”麦克尼尔以为艾尔玛完全了解薄红和M夫人的规划，但对方疑惑的神色告诉他，混沌并没有将计划的全貌告诉执行人员。看来这保密工作做得有些过头了。“还记得【星之歌者】的传说吗？那就是我们现在要考虑的方案了。”

    说着，麦克尼尔学着罗根的模样戴上护目镜，并按下了右侧的按钮，将一张照片投影到了房间内。照片上的主角是一名看上去最多20岁的女子，有着一头和温德米尔的天空相同色彩的茂密长发以及和薄红相似但颜色稍暗些的红色双眼。相比这些放在数亿温德米尔人群体中算不得令人印象深刻的外形特征，真正值得艾尔玛在意的是这张脸上由自信衬托出的神秘微笑，那笑容很容易令她联想到地球人怀念自己历史时多次提到的某些艺术品。

    “是她啊。这是我最看好的候选人之一，麦克尼尔。”加斯特教授直到这时才终于转头看向麦克尼尔，他只看了一眼就认出了麦克尼尔所说的秘密武器，“霍利博士，你还记得上个星期我们紧急要求音乐部门暂停卡莱尔地区选拔赛那次吗？”

    “当然，生物折跃波影响范围过大以至于和多个地区的原始文明遗迹产生了共鸣、影响了各个团队的独立观测结果。”经加斯特教授提醒，艾尔玛也似有所悟，“要和蕾娜都需要借助天西机械公司的设备才能把生物折跃波传播到更远的地方，但她就不一样了。这么说，报名时选用的那个温德米尔人姓名是假名字了？”

    “Zero说M夫人赋予了她一个代号，叫……美云·吉努梅尔（Mikumo Guynemer）。”麦克尼尔念念有词地说，这个名字的前半部分缩写以及读音都很容易令他联想到一条辉夫妇的女儿一条未来，“哼……直到现在我也没弄清M夫人究竟是谁。不说那些了，霍利博士。我们的人准备了两年多，和温德米尔王国方面配合着为她精心塑造了一套认知方式，才敢把她投入实战之中。”

    “只有两年？见怪不怪了，当年旧统合恢复地球人的人口时也会选择制造大量成年人而不是嗷嗷待哺的未成年人甚至婴儿。”加斯特教授的双眼不禁朝着斜上方转动，他似乎从麦克尼尔安置那群9月1日行星居民的地点中找到了什么规律。“温德米尔王国已经宣布会在选拔赛结束的闭幕式上邀请海因茨王子出面献唱了，到那时……想用这个办法给海姆达尔来个致命一击？”

    “没错。事后呢，我们的布雷姆宰相阁下会佯装刚刚发现吉努梅尔女士的真实身份并马上把这个好消息向整个王国公布。”虽然计划出自吉尔斯之手，麦克尼尔却没什么拒绝的理由。将温德米尔国王的君主和神职人员这两重身份剥离，或许有助于温德米尔王国更快地步入吉尔斯梦想中的宪政时代，而且美云接手守望者教团的精神领袖地位也能帮助薄红摆脱目前的尴尬处境。“请二位务必保密，要让她看上去像是堂堂正正获胜的。”

    “这不用你来担心，我可不认为这些歌手候选人里有人能和她较量。”加斯特教授心有余悸地捂着胸口，仿佛还能感到早已不复存在的心脏在跳动，“只是……你和我都见识过Zero的巨大破坏力。按照你的说法，吉努梅尔女士是和薄红相当的星之歌者化身，那么……上次战争的情况，你也很清楚。三名歌手中但凡有一人完全落入通用银河掌控，后果不堪设想。我就是担心距离她们最近的【盟友】反而不值得信任。”

    “所以，接下来叛军的行动会帮助我们更好地看清温德米尔王国的真实立场。”麦克尼尔点了点头，郑重其事地向加斯特教授和艾尔玛保证，他不会让任何势力有机会利用美云的天赋去兴风作浪，“军事上的工作就交给我们吧，你们只管放心进行研究和调查就行。叛军现在的内部意见分歧很大，攻势不会太猛烈的。”

    叛军的内讧正是麦克尼尔希望看到的进展之一。得益于守望者教团的渗透，阿尔多利亚领主指挥的各路叛军在温德米尔王国成为承办【瓦尔基里】新成员选拔赛事的东道主后很快陷入了争执之中。一部分叛军指挥官（主要是温德米尔贵族）认为，就算温德米尔人不会染上瓦尔综合征，紧随海姆达尔的瓦尔综合征疫军却是全银河系的敌人，因而叛军没有任何理由为了一己之私让包括温德米尔王国在内的所有宜居行星都陷入危险之中。与此同时，另一些叛军指挥官则对战友们的意见嗤之以鼻，这些叛军头目们坚称只能在推翻地球人对温德米尔人的殖民后再考虑全银河系的利益——如果趁机破坏选拔工作以及频繁袭击往来人员有助于变相地孤立温德米尔王国、驱逐那些有意【投资】的地球人，胜利之后再考虑赎罪也未尝不可。

    “如果【瓦尔基里】敢来这里，我们就把她们也一起消灭，到那时布里希加曼球状星团就会因为失去了抑制器而大乱，而我们也将得到自由。”态度更为极端的极少数叛军首领甚至抛出了更为骇人的说法：温德米尔人应该想办法趁机占领整个布里希加曼球状星团才能真正和新统合讨价还价。“地球人当初被杰特拉帝人轰炸得只剩下一百多万人，不还是复兴了地球文明、成了自诩原始文明继承者的霸主？我们有几亿同胞和祖先遗产的馈赠，完全没必要先自认不如他们。”

    不同来源的叛军之间的争论很快影响了阿尔多利亚领主对叛军的指挥。起初阿尔多利亚领主不愿对叛军的内部争执发表意见，只是勉强说服不同派系的叛军专注于恢复已有控制区的秩序、伺机寻找王国军的弱点。等他明白内部冲突的严重性时已经太迟了，意见相左的不同派系叛军互相称呼异见者为被王国军收买的叛徒并强烈要求阿尔多利亚领主出面主持公道。然而，深知自己一旦表态就免不了被另一部分叛军视为通敌者的阿尔多利亚领主根本不敢随便发言，而他的沉默又加剧了叛军指挥系统的内耗。

    3月以来，温德米尔王国军按照格拉米亚国王和洛伊德的指挥暂时放弃了快速收复失地的打算，转而严密封锁叛军控制区并击落一切试图为叛军运送物资的可疑外界宇宙飞船。由于王国军执行焦土战术、撤离时不给叛军留下任何可用物资，加之叛军占领区的许多居民处在一种拼命搜寻报复目标的狂热中，就连阿尔多利亚领主都没法说服这些居民安分守己地回归到工作中。不仅如此，当阿尔多利亚领主决心派遣士兵监督居民回到工厂和农田间时，哈尔姆施塔特地区的叛军竟爆发了内部叛乱。被全副武装的民兵赶了回来的叛军士兵们灰头土脸地向指挥官们报告说，这些拿起武器对抗战友的家伙执着地认为一切试图把他们驱赶回繁重劳动中的行为都与地球人的奴役无异。

    “他们还说，曾经为地球人工作的您也是地球人的傀儡之一。”哈尔姆施塔特的领主维克托·哈尔姆施塔特（Victor Halmstadt）不得不亲自前来向阿尔多利亚领主道歉，但当对方问起其【领地】内的具体情况时，圆脸黑发的年轻人被迫据实相告，“这些人……心里完全没有对我们正义事业的半点支持，我甚至怀疑他们就是被国王陛下还有布雷姆那家伙收买的叛徒。”

    哈尔姆施塔特领主自告奋勇要帮助阿尔多利亚领主镇压这些叛军，他的先人以前也曾经镇压过领地内的叛乱。但正是因为这样的先例，已经从那些不由温德米尔贵族控制的叛军近期的意见中察觉到危险的阿尔多利亚领主才更不能轻易下令镇压叛乱，这只会令勉强拼凑起来的队伍因各自的身份而产生更严重的内讧。否决了直接镇压叛乱的提议后，阿尔多利亚领主安慰晚辈说，就算他们无法快速恢复控制区的秩序，只要外界的物资还能运进来，叛军就仍有胜算。

    事实上，有一部分叛军指挥官在发现和王国军开始对峙后的叛军诸事不顺后建议阿尔多利亚领主直接攻打达文特、消灭王室和目前事实上指挥所有王国军的洛伊德。面对战友们的苦苦劝说，阿尔多利亚领主以此举会导致群龙无首的温德米尔王国马上迎来新统合军干预为由拒绝，殊不知他的态度几乎成了友军眼中自己仍盲目忠于王室的最佳证据。无奈之下，阿尔多利亚领主只好宣布放弃和王国军的对峙，改为像之前那样从重点地区进攻，但他依旧无法解决自己率领SV战斗机部队出击时被王国军从其他方向偷袭控制区的难题。

    虽然阿尔多利亚领主一人便在4月摧毁了上百架王国军SV战斗机，他能够给王国军造成的损失依旧十分有限。为了证明自己并非叛徒而盲目四处出击的各派叛军在王国军的针对性反击之下损兵折将，白白损失了数万兵力和大量武器装备。事态的僵持也使得温德米尔行星系之外维持形同虚设的封锁线的新统合军改变了态度，当格拉米亚国王于4月底以外地游客安全为由再次请求新统合军加强封锁时，他得到了意料之外的支援，而且支援来得出乎预料地快：2066年5月2日，Nexus船团派遣的远征军抵达了温德米尔行星系。这支由5艘宇宙战舰组成的部队由新统合军第47特派舰队司令费尔南多·马林少将之女加布里埃拉·马林-塞拉诺中校指挥，并承诺会将一切向叛军输送物资的运输船队拦在温德米尔-4行星之外。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