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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了。2002年结束了,她还是头一次跟这么多人一起过年,头一次在异地他乡过年。
张家人生活虽然不甚在意形式,但过年也还是要点热闹,他们会张灯结彩,挂灯笼,贴春联,过年能在一起聚聚倒也不错。
她听张海侠说,今年依旧是张海客一如既往的组织年会,但聚会是张海洋做东。
他们找了一个自家底下的度假山庄,可以泡温泉,海外张家一支不比本家族人,早已算入乡随俗,甚至买了很多烟花来放。
温泉分男浴池和女浴池,或许是习俗不同的原因吧,她不太适应那种一堆人在一起洗澡的怪异氛围,尽管女性并不多。
所以早些时候趁着没人,快洗之后就收拾出去了,外面没什么人,左右无聊,她便决定先自己随便溜达一会儿。
外面停了很多车,现在还有人在埋头搬东西,她寻思要不自己上去帮帮忙。
“你好……需要帮忙吗?”
她踌躇上前,对着一个青年问道,估计是因为寸头的原因,所以他戴了顶帽子。
她确定他们应该是听得懂普通话的,毕竟没办法,她来香港几个月了也没会几句粤语,但大部分能听懂,只是不会说。
“……把东西放这里就好。”
那人凝着黑眸看了她几秒,点点头,很是自然地操着一口普通话跟她交流。
是一个类似餐厅推车的东西,但要大上不少,想来应该是山庄里要用的食材。
不过……她怎么闻到了一股奶味?
兴许是看出来了,还不等她再仔细闻,旁边的人就率先开口,跟她解释:
“是羊奶。”西藏那边送来的。
她了然地点点头,不再言语,只是……他们不喝酒,喝羊奶?倒是新鲜。
她想着帮忙帮到底,跟着面前这两三个人也一起推着车送去了山庄的后厨。
或许是为了感谢她,刚打算出门她被刚刚搭话的青年给拦下了,他单手拎起推车上的一个大桶给她倒了一小杯。
“这是西藏老乡自家做的,里面加了自酿的酒,酒量不行的话,尝尝就好。”
“西藏?那还挺远的。”她感叹一句。
不过酒量……说实话,她不知道,因为没喝过酒,但闻了闻这里面,酒味几乎淡到忽视的程度,所以她决定先啜饮一口。
味道倒是比想的要好很多,浓郁香甜。
他们忙着卸货,也没让她帮忙,她便随便看了看,看到了挂着的一大页预备菜单。
不喝不知道,喝了她才渐渐发觉那羊奶里的酒大概是有后劲的。
只觉得身上热乎乎的,不过也太没在意,正巧晚上有点冷,喝点羊奶暖暖呢。
偷摸着逛回去又端起喝了一口,转头正巧与一个刚走出来的人目光相撞。
是卸货的另一个张家人,目光在她脸上扫了扫,转头跟正往外走的帽子男人扬声:
“你给她喝了什么?”
“尝了口羊奶……”话截在嘴边,他冲还某个一脸在状况之外的某人挑眉:
“我没想过有人还会醉奶。”
即便那并不是纯粹的羊奶,但在他眼里没什么差别。
“客哥说她才十八。”那人插了句嘴。
“我没喝醉,也不过敏,怎么了?”
她一头雾水皱眉,自己不会对酒过敏,毕竟菠萝啤还是喝过的,那也算酒吧。
“小孩,出去吧,散热。”
那个戴帽子男人说道,端过杯子将剩下的一饮而尽,随手利落地抛进洗碗槽里。
直到走出门她都还不明所以,直到路过一扇窗,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她大惊:
救命,自己的脸怎么这么红?!
难怪他们的眼神那么奇怪,这简直快跟煮熟的虾子有的比了!本身她的皮肤就比一般人白上不少,一沾上红就特别明显。
“喂,小病秧子,你在这儿干什么?”
张海杏甩着马尾走过来,看她手捂着脸以为在偷偷哭,心中不禁感到一股躁意。
心道一声真麻烦,要不是看在她叫自己姐的份上,她才懒得管她呢,她这刚洗完澡出来,哪还记得带纸,真麻烦……
“谁欺负你了?转过来。”
她手底力气大,丝毫不拖泥带水地拎着她后衣领一转,脸上的情绪转为疑惑:
“你的脸……这是要熟了?”
女孩颊边绯色比檐下的灯笼还艳三分。
“没事的,杏姐,我只是刚刚不小心喝了点酒……一会就好了。”她脸更红了。
主要是张海杏现在离她离得有些近,不知为什么,出于生理性脸红反应而已。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盛葳问。
“我哥叫你过去找他,以为你还在洗澡,便来找了我,我话已经带到了。”
一路上,她用手掌狂给自己扇风,企图让这诡异的红温降下去,但瞒不过张海客眼尖,他老远一眼就看出来不对劲了。
“这是偷吃了,哦不对,是偷喝了?”
张海客挑下巴,丝毫不掩眼底的促狭之意,看她脸红得跟猴屁股一样,想笑。
连脖颈都蔓上了胭脂色,细闻,空气中还飘着一股奶香味和香料味,他倒是知道张海洋托人从蒙古弄来了好几整头羊呢。
“一会就好了,你找我干什么?”她有些气恼,带着力度用手搓着自己的脸。
“有人之前嘱咐托给你的礼物,买了很久了,这次才托人从国外带回来。”
他掏出来一台袖珍摄像机,她心情很是复杂地接过,她很清楚这代表着什么。
她每年都要留一张影,今年她要自己给自己拍照,因为她长大了。
正转脚往里走,张海客忽然倾身,灯光打在他的侧身,将面庞割裂成明暗两扇。
“还有事?”她悄悄把脑袋往后撤了下。
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摸出的一粒蓝色药丸,喉结在阴影下滚了滚:
“解酒药,看来光给你练小身板还不行,回去酒量也得练啊。”
……
要问这些人里哪个喝酒最厉害,她看不出来,喝得凶的倒是很明显,那张海楼私底下就是烟酒都来啊,白兰地下肚面不改色。
也不知道是不是喝醉了,还跟张海侠勾肩搭背,被张海侠捞起一块肉堵了嘴。
张海客在跟张海侠和二叔他们掰扯明年投资做什么,张海杏嘴里说着“废物”一边给她砸螃蟹,张千军万马趁着无人注意撕走一条羊腿,一番切片杰作后分了她一盘。
桌上煮着铜火锅,摆着海鲜,周围还有半只烤全羊,饭间平常但是不算冷清。
天空中开始接二连三绽放起朵朵绚丽的烟花,点燃的不是天,是万家灯火。
她抬着头看,身边左右不知何时簇来热源,原来他们都在看,一年之中少有的放松时刻,过去不可追忆,因为新的即将到来。
忽逢暖意,有人给她围上了围巾。
“新年快乐,微微。”
“新年快乐。”她听见自己说。
今夜会有短信响起吗?她期待着。
但惊喜最终没有出现。
她垫着底下的几份压岁钱强撑着挨到零点,只有窗外的烟花一簇簇高耸入天。
她伴着外面的热闹回归自己的宁静。
闭眼睡觉。
2003年到了,又会是怎样的一年?
不仅是她人生转折的开始,也是很多人人生转折的开始,命运齿轮转动的时刻。
首先来的就是现实的当头一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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