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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年李拾遗南下递剑大劫,消息一经传开,天下剑修闻风而云从。他们所求从非个人功业,只为重铸当年被生生打断的剑修脊梁——可也正因这份孤勇,昔年南下的剑修,几乎死尽。
而那些殉道剑修遗留的无数本命仙剑,便化作了如今这座隐于尘嚣、鲜少人知的剑冢。
待到这方大世的帷幕被生生撬开一道缝隙,这处藏着诸多仙剑的剑冢,自然是引得名路仙家闻风而至,环伺四周。
这些仙家齐聚于此,目的唯有一个——谋夺仙剑!
为达此愿,他们耗尽心机,掷下海量资源,布下层层后手,步步为营,只求一个稳扎稳打、一举得手。
怎料,尚未等他们施展出谋划已久的手段,便撞见了足以令其魂悸的惊悚一幕:那些原本或散于四方荒野、或深埋寒地底土、或潜藏崇山峻岭的仙剑。
竟齐齐挣脱沉寂,发出震耳欲聋的嗡鸣,似乎随时都可能脱困而去!
所以各家都是手段齐出,急忙知会着身后之人。
此事干系之重,早已超出他们所能决断的范畴,稍有差池便会满盘皆输,连带着宗门积累的根基都要折损在此,由不得他们半分迟疑。
可谁也没料到,变数来得如此猝不及防。各自的讯息才刚刚递出,尚未等祖师堂那边传回半分指令,一股刺骨的威压便骤然笼罩全场——他们还是晚了!
先前被众人以术法、禁制死死盯着的本命仙剑,竟在瞬息间挣脱了所有束缚!
先是一声嗡鸣响彻,紧接着,原本布在各自看中仙剑四周、用以镇压的重重禁制,便好似烈火燎原之下的一页薄纸一般,顷刻化作飞灰。
可以说是连半息都没能挡住!
最后,千百柄仙剑同时挣脱地脉、破土而出,剑身上迸发的各色光华冲天而起,如同一道接天连地的剑柱,将整片剑冢的天幕都染得一片璀璨。
如此一幕,先前便因为那惊天剑斗而看傻了眼的凡人们,已经是不知该如何作表了。
而各路仙家也没能好到那里去。
因为他们无法理解,为何自己精心布置的重重禁制,会如此不堪一击。
要知道他们的布置从一开始,就是围绕着绝不能叫看中的仙剑跑掉来布置的。
可现在.
这和最初的预估完全不同。
所以只能是没有看到的地方出了岔子。
那么到底是什么?
不约而同的,他们都想起了刚刚曾经亲眼目睹的剑斗,以及此前所言的辟雍学宫的先生。
他们最开始的估算绝对没有问题,大家修行多年,可不是吃干饭的。
这点眼力决计不会出错,且退一万步来说,就算真的看错了,也不至于错的如此离谱!
因此定然是这儒生做了什么!
只是如此一来,这儒生到底什么修为?或者他是否持有重器而来?
望着从通天剑柱中不断挣脱、拖着各色流光飞向天下各处的仙剑,随行的门人弟子们终是按捺不住,急急追问:
“师叔!为何不出手拦截?就算拦不住最初看中的那柄,至少能留住几柄,总不至于落得血本无归啊!”
闻言,各家长辈皆是面色凝重地摇头长叹,语气沉重:“拦不了,也不能拦。”
“这这是为何?”弟子们一个个彻底傻眼,望着漫天飞遁的仙剑,脸上满是难以置信。
如此多的本命仙剑就在眼前溜走,怎么能说“拦不了”?
不等长辈们再开口解释,一道身影便从侧方山野间骤然暴起,足尖踏云掠向天幕。那是个不知深浅的散修,眼见仙剑四散,竟想浑水摸鱼,五指成爪,就要将一柄刚脱离剑柱的仙剑摄入手中。
可就在他指尖快要触到剑身的刹那,异变陡生!
那道拔地通天的巨大剑柱周身剑气,瞬间锁死了他的身形。
下一秒,无穷剑气便穿透了他的四肢百骸,叫那修士连一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在半空化作一团猩红血雾,消散得无影无踪。
而他想摄走的那柄仙剑,不过被剑气余波阻滞了瞬息,便继续裹着流光,朝着远方飞遁而去。
半空中的血雾尚未散尽,先前还满心焦急的弟子们已然噤声,再无一人敢有半句质疑。
这时,那些修为更深、眼界更阔的长辈们,才缓缓抬眼望着那道依旧散发着无穷威压的剑柱,还有那漫天渐远的仙剑残影,幽幽开口道:
“现在你们该明白了,此刻谁敢动手,谁便是在和这千百口仙剑为敌,更是在与昔年万千殉道剑修遗留的心气死斗。你们说说,这世间,谁能赢啊?”
三教大位吗?
如此阵势,甚至其中还不乏李拾遗这般巅峰剑修所留遗气。
怕是那些持有大位在身的三教真仙来了,也得摇头!
“成不了,成不了啊!”
诸多投入,诸般算计,居然终是一场空。
也是直到此刻,他们才明白,为何明明‘仁剑’‘鼎剑’这般紧要的仙剑在此,文庙却毫无所动。
先前自以为文庙受困天宪,难以抽身。
如今想来,估摸着是文庙的老爷们,早就定好了今日,所以只等着差不多了。
才派来了那位辟雍学宫的先生收尾。
所以,这一切的变故,定然和那位先生有关。
他们心头憋闷,可却不敢造次,只能立在原地仰天长叹。
同时,他们也好奇着,那位先生到底是谁?
三教出名的神仙,基本大家都认识,可这位怎么感觉没什么具体来路?
而且他到底怎么做到这一幕的?
——
立在山野之间的杜鸢扶着自己刚刚从顽石中拔出的‘梣’,也是惊叹的看着这一幕:
“好大的气象,好大的动静啊!”
冲天剑柱以及从中飞出的无数仙剑,这场景,真的壮!
墨衣客跟着笑道:
“的确如此,不过如此一来,那些家伙应该很快就只能灰溜溜而去了。”
先前还担心那群家伙搞事的问题,现在居然迎刃而解了!
“是啊,他们谋求的东西,已经求不到了。”
杜鸢顺着他的话应着,目光却掠过漫天剑光,落在了身后不远的一个少年人身上。
那少年起初也被这惊天一幕惊的目瞪口呆,可很快,他便放下了头顶峥嵘,继续背着他的背篓埋头找药。
甚至于,他可能连旁边不远还站着两个人都没意识到。
不过说着说着,墨衣客便是有些感慨的说道:
“只是,这么多的仙剑,这地方难道一柄剑都拿不住吗?”
他知道这事是看缘法,但没想到旁余拿不到一口也就算了,怎么生养在剑冢之上的人,也拿不到一口来?
照这么下去,此间之剑,岂不是只有这位大先生拿走了一柄,到底是不是仙剑都难说的‘沉’?
按照他的经验和见闻,这种情况下,这地方上的人们,无论如何都该有几口握着的。
于此,杜鸢笑着道了一句:
“或许只是你还没看到呢?”
“哦,先生可有高见?”
墨衣客才是问了出来,随之便收了声,因为他看见杜鸢扶着那柄‘沉’朝着旁边一个采药人走了过去。
“少年郎,天上如此奇景,为何不多看看?这般壮丽的气象,想来今后是难见了。”
听见声音,那少年急忙抬头,随之便见到了扶着一柄锈铁条的杜鸢。
他觉得眼前这位先生似乎和平日里见过的人都不太一样,只是具体那里不一样,他又说不上来。
只能在心头奇怪了一声后,转而继续埋头答道:
“我急着采药,实在没有闲工夫看这些。”
“可是家中有人重病?”
少年依旧头也不抬,只是在草丛之中仔细辨别着自己要找的草药。
不过他也回着杜鸢的话:
“嗯,是啊,我娘亲病的很厉害,郎中开了药方子,很贵。所以我要多找点草药卖钱。”
墨衣客奇怪道:
“既然在采药了,为何不自己找药?”
少年却更加奇怪道:
“很多药都是天南地北长着的,怎么可能在一个地方找齐?”
墨衣客一窒,他没想到自己居然被一个少年人在如此明显的事情上给教训了。
杜鸢则是看着他满是老茧和新伤的虎口。
显然这些天,他为了采药真的非常努力了。
“你父亲呢?”
这少年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实在不该是他一个出来劳苦至此。
少年终于停顿了片刻,不过也仅仅只是片刻,随之便继续埋头采药:
“我爹在我小时候就走了,当时他也病的很重,是我守着他的。只是我没用,不能出去赚钱买药也就算了,连守着我爹都做不好。”
“此话怎讲?”
少年依旧在回答,也依旧在采药,只是无论是声音还是动作,都明显慢了下来。
“我半夜熬不住,睡着了,等到早上起来。发现我爹已经走了,但我身上却盖着他的被子。”
少年没说,从那以后,他便睡的很轻,稍微一点动静,他就会惊醒。
因为他怕再来一回,也是因此,他娘亲每回深夜犯病,他都能及时发现。
杜鸢沉默,继而说道:
“抱歉。”
少年的动作慢慢恢复了正常,继而跟着摇头道:
“您不用道歉,没用的是我,您也不知道。所以,您能让让吗?我爹在小时候教我,别人好好问,我就要好好答。可我现在不能耽误了,我就剩我娘了,我不能连她也没了。”
天上不断飞跃的仙剑依旧峥嵘。可这和地上的少年,却没有任何关系。
仙凡有别?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只是,杜鸢很庆幸,今天虽然听过了不幸,可却也见到了大幸。
所以,他上前拉住少年郎,继而对着他说道:
“少年郎,你不用急着采药了。因为你母亲染的邪有着落了!”
少年当即一怔:
“我娘亲明明是病了,为什么要说中邪?”
杜鸢在轻笑中,从少年的肩头捻起了一缕不断扭动的乌黑之气道:
“不是中,是染。你气血正旺,身上都沾染了阴气,你母亲又一个人将你拉扯至今,想来定然积劳已久,气血亏空。如此,当然是染了邪。”
看着杜鸢手中不断扭动的乌黑之气,少年郎又惊又怕。
难怪那么多郎中开的药一点用都没有!
居然是这个!
他急忙就要给杜鸢跪下,只是不等真给跪下去,杜鸢便扶住了他道:
“少年郎,我知道你是想要求我救救你母亲,只是你不用求我。”
“因为,你已经有了救你母亲的法子!”
少年不解道:
“先生,我还是不明白。我怎么就有救我娘亲的法子了?”
杜鸢笑着指了指了他的背篓道:
“你难道没觉得,你的背篓好像重了一点?”
少年这才惊觉不对的急忙回头。只见一口剑柄通体为美玉的宝剑居然稳稳落在他的背篓之中!?
“先生,这、这是?”
杜鸢看着他和那口仙剑笑道:
“少年郎,这口仙剑看重了你的那份孝心,所以,她选了你作为她的新主人!你啊,只要带着这口仙剑回去,你娘亲的病,自然就好了。”
“先生,你不会骗我吧?”
少年不觉得杜鸢会骗他,只是他太怕了。
杜鸢愈发莞尔道:
“你放心,我是先生,也是仙人,不骗人!”
少年方才大喜过望的朝着杜鸢拜了又拜后,才急急忙忙,慌慌张张的背着那口仙剑朝着自己的住所赶去。
望着远去的少年郎。
杜鸢立在原地对着墨衣客道了一句:
“这不就有握住了的吗?”
墨衣客跟着点头道:
“是啊,我太急,也太眼拙。”
二人说话之间,只见,葫芦口下的那口鼎剑轰然拔地而起。
连带着散落四野的‘莲花’和‘顺势’
亦是跟着飞出,齐齐飞到了杜鸢头顶。
盘旋片刻之后,三柄仙剑,便是各自散去了不同方向。
“先生,那口鼎剑,您真的该拿着。不说用,光是拿着便是极好。”
‘莲花’也罢,‘顺势’也好,甚至是他的‘春风’其实都远远不如这口鼎剑。
鼎剑不止一口,可这却是第一口完成了一统的鼎剑。
内里意义,实在不凡。杜鸢只是扶着自己那柄‘梣’道:
“我已经有了最合我心意的剑,不用再看旁余。”
摩挲剑柄之间,杜鸢发现,仅仅这么一小节路来。
剑柄之上的锈迹便是去掉了不少,虽然还是分外明显,至少却是个不扎人了。
——
鼎剑旁边的小村子边上,得了杜鸢那句话重新回来的老乞丐。
认真安排了一下后,果然顺遂无比的收下了小圆圆为自己的徒儿。
如今,他则是被村民们恭恭敬敬的请在了祠堂内的上座之中。
村人们一边敬畏的看着天外的漫天剑光,一边憧憬的偷偷打量着老乞丐。
大人们都在不断琢磨着如何开口的时候,小圆圆忽然对着老乞丐问了一句:
“我以后真的就是老爷爷你的徒弟了吗?”
老乞丐笑着纠正道:
“不是徒弟,是徒儿!”
看似一样,实则大不一样。
所以村人们都是发自心底的送了一口气,小圆圆啊,终于是要出人头地了!
怎料,小圆圆又在这个时候歪着脑袋,看着老乞丐道了一句:
“那师父,我是不是要换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啊?”
老乞丐一愣道:
“徒儿你为何要这么说?你可是我的徒儿!天定山当代的掌门大师姐!你怎么能换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呢?而且,女孩子怎么能穿这些?”
“你放心,回头我便给你张罗几件,不是,十几件羽衣来!就是、就是话本故事里,仙女们穿的那些!”
小圆圆却是越发奇怪道:
“哎?师傅,可我们天定山难道不是乞丐宗吗?”
“啊?!”
老乞丐彻底愣在原地,小圆圆则是认真的板着指头说道:
“您是大乞丐,那我就是小乞丐了,这么看,我们不就是乞丐宗吗?”
老乞丐被说的有点不知道如何回答,毕竟算来算去,这问题都在他身上。
但他也觉得自己好像有点不敢回去看祖师堂了——
京都郊外是一片绵延不绝的平原。那能让京都坐望一切来犯之敌。
也能靠着此间,直接画出一座天下间最大的草场和马场。
天子九卫的精锐骑兵所持战马,全都靠着这片草场供养!
所以,对这片平原的看护,一直是重中之重。
今日,数名巡逻的快骑,忽然瞧见有一野骑,居然没有丝毫标识的,便是闯入了他们的草场。
惊怒之下,纷纷策马上前。
可才到了地方,为首之人,便是勃然变色,继而翻身下马,恭敬无比的跪在地上,拱手说道:
“王公子,您回来了啊?”
华服公子没有回答,只是懒洋洋的倒在草地之上,说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话:
“这地方我光是看着就觉得汗毛乍立,危险,着实是危险至极。可怎么就越危险,我反而越是高兴呢?你们说这到底是为何啊?”
这话说的小兵们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懂。
只能互相看看后,转而说道:
“公子啊,您看您是不是先和我们回营,见见您叔叔?再不济,您也先起来啊,您这样子,有失礼法!”
华服公子依旧没有起来,只是背对着他的驴子,依旧倒在草地上,万分惬意的说道:
“我觉得好的很,别管我,我要继续感受这危险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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