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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娘赶紧赔笑说今天就我对象一个,忙不过来,我再去催催……杜康一放筷子,就要往那边看,若萍却制止道:
“吃你的饭,你跟这群小孩较什么劲。”
杜康不爽地吐口气:
“那小子催就催,老带上咱们干什么,真以为跟在顾秋绵旁边就没人敢吱声了,我要是在学校里……算了,”他咬着一块排骨,嘟囔道,“都是同学。”
“同学?”若萍冷笑一下,“咱们把她当同学,她可未必把咱们当同学。”
让张述桐分不清她到底是想熄火还是拱火。
“我看述桐你那个好人白当了,人家这不什么事都没有,还有心情出来吃饭。”
张述桐大概理解她的意思,虽然若萍自己见了顾秋绵也不打招呼,但自己在大课间算顺手帮了她一个小忙,结果顾秋绵还是这幅态度,让若萍有点火气。
张述桐想说他当“好人”和顾秋绵本人还真没太大关系;
真要论起来,不如说是扫除自己今后人生的障碍,凶手要找,也没耽误出来聚餐;
但跟他们说了又得被追问障碍是什么,“男人的使命”是什么他已经听够了,实在不想听“男人的障碍”这个话题,索性给三人都捞了块排骨:
“趁热吃,今天我请客。”
“无事献殷勤。”若萍话是这样说,却在小口啃排骨。
“没必要,和以前一样呗。”清逸也拒绝。
“哥,你早说啊!早说我就多点两道了!”杜康最没出息。
“就当是给我个机会。”张述桐笑道:“反正你们仨一人还欠我一顿肯德基。”
他突然想请客的理由很简单——
对他来说,这应该是八年来几人第一次聚在一块吃饭,而在这八年之间,自己是最先失去联络的一个,虽然事出有因,却难免辜负了死党们的心意。
那时候是在高二吧,他们几个想来省城找自己玩,他那时候已经不怎么出门了,便生硬地拒绝,具体怎么回复的已经忘了;
只记得从此之后,好像大家的话就变少了,那个名字很中二的群聊从每天孜孜不倦地聊到半夜、到半个月都没人冒泡,最后被藏在消息列表最下面;
有一天张述桐突然想看看那时候到底在聊什么,明明是只有四个人的小群,多有趣的东西才值得聊这么久……但那时他换了手机,就连聊天记录也丢掉了。
幸好没听清逸的叫什么龙窝,也没起古古怪怪的头衔,否则终有一天四条龙的尸体会随着他们的小巢一起埋藏在地底,哪天想起那个名字,会让人很伤感。
张述桐多夹了几筷子菜,他一直话少,所以几人也看不出他的情绪变化,一顿饭吃的很慢,到最后他们在盘子里无聊地撬糖块;
倒是顾秋绵那桌还很热闹。男男女女笑成一片,有人故意出个洋相,饭桌上的主角还在用一指禅打字,偶尔抬头看看;
张述桐发现男生女生的表现还不太一样,女生是真的在找话题,男生却像故意博得她关注似的,每次顾秋绵往哪边扫一眼,谁就会更得意一些。
感觉当训练家也是个费精力的活。
无论顾大小姐和她的马仔们怎么样,自己这边是时候散场了。
张述桐跟几人说要去卫生间一趟。
经过顾秋绵那桌的时候,她正端起杯子,那杯酸奶还剩下小半,玻璃的杯沿举过鼻梁,与漂亮的眉眼平齐,两人的目光又在无意中交汇了一下,随后顾秋绵漠然地垂下视线,只看杯子里的酸奶。
嗯,果然不熟。
张述桐心想。
这话是顾秋绵自己说的——晨读时传递给她的小秘书,也不知道小秘书有没有充分领会其精神,反正自己是领会到了。
张述桐一开始都没找到卫生间的门在哪,差点找到人家包间里面去,因此在饭店里逛了一圈;
才注意到店里就老板娘一个,后厨做饭的估计就是老板,可按说这种规模的饭馆只是夫妻店忙不过来,却没看到有服务员;
只能说是生意太差了。
整个午饭时间就接了两桌,这家饭店已经算街上有名的了,也没能幸免。
但转念想到,虽然接的单子少了点,但客户挺多。
当然不包含他们四个,而是顾秋绵一个人的消费额就能赶好几桌,更别说包间已经订出去了。
只是他刚才注意到,现在都快过饭点了,包间里的人还没有来。
张述桐推开厕所的门,厕所居然和后厨挨得很近,又想起以前听杜康说过,原本这条街上的店铺都是没厕所的,要方便只能跑去街上的公厕,其他买卖还好,但饭馆没有卫生间就很麻烦;
所以店家陆陆续续改造了一些,像这家鱼馆,后厨是个长方形,硬生生从长方形的一角取了块格子,充当卫生间。
也就不分什么男女厕所,甚至没有正经的墙体,就是用胶合板围出来的,忙起来的时候,能听到隔壁炒菜滋滋啦啦的声音……
反正张述桐不是很想具体回忆那焦灼的局面,就比如现在,他甚至能听到老板娘去后厨催菜:
“还没好?人家那桌都催了!”
“那就让他们等着,”回话的是个嗓音粗厚的男人,老板骂骂咧咧道:“真他娘的晦气,我就说中午怎么就一桌……”
“……你包间也不让他们进,做个菜也故意往后拖……做谁做生意不是做啊……”
什么意思?
张述桐正准备洗手,动作一顿。
包间的事还有隐情?
还有上菜,他本以为是老板娘看着他们四人是熟客,才多照顾一点。
这时QQ上突然震了一下,张述桐连忙把手机静音,低头一看,原来是若萍发来的,问自己想喝什么味的奶茶,她去买,张述桐随手回了个珍珠;
又告诉她你们几个出去逛逛,我拉肚子,结了账去找你们。
若萍则说怎么能真让你请?
张述桐心想之前我请客是单纯想请你们,现在却是不能让你们回来——
他还想趁机多听几句,要是若萍他们喊买单,老板娘又得跑出去了。
便发了个呲牙笑的表情,说周末去肯德基我通通宰回来;
若萍闻言也不跟他客气,这才作罢。
他还担心不够,又跟清逸发了条消息,这时候清逸最靠谱,不用多交代;
张述桐便告诉对方你带他俩先走,我这有点事;
对方直接回了个ok的手势,也没多问。
做完这一切,张述桐悄悄贴在隔板上听着。
老板娘絮絮叨叨:
“你说你这人跟钱过不去干嘛……”
男人却怒道:
“就是那个王八羔子让我跟钱过不去了!”
“……老娘顺着毛捋你几下你还真来劲了是吧,我告诉你老莫,你嘴上骂两句就得了,那件事绝对不能掺合……”
“我哪掺合了……”
“不掺合就对了,咱们就是平头老百姓……”
那件事是指什么?
拆迁赔款?
张述桐正皱起眉头,却听厕所外有人大声喊——
“结账!”
“来了来了。”老板娘忙回道,赶紧跑出去了。
张述桐顿时一捶洗手台,心想怎么越害怕什么越来什么,劝住了若萍忘了那边还有一桌;
如此一来得不到更多的信息,他出了洗手间,叹了口气。
回到桌子上发现鱼丝剩了多半,他要了袋子打了包,现在应该还没有所谓的光盘行动,张述桐也不是特节俭的人,他带回去纯粹是当晚饭。
到了前台,那个大喊结账的男生才姗姗来迟,才发现就是那个和杜康杠上的男生,估计是低年级的,否则不会喊顾秋绵“顾姐”,他品了品这个称呼,觉得挺幽默;
说起来,他们那桌的菜不是还没上齐吗,怎么就急着结账,又看那个男生手里夹着一叠百元大钞,无聊地乱甩,只能解释为大小姐很有自己的风格。
那男生也是个不安份的性子,笑嘻嘻地对老板娘说我们那桌先把账结了,钱到手了你总放心了吧,赶紧上菜;
“哪能哪能,真是忙不过来……”老板娘解释道。
表面上看是这帮人发难,但实际情况却是反过来;
张述桐看了也不知道说什么,便耐心等老板娘算好了账。
搭眼一看,这顿饭吃了一百多。
还真不便宜,话说营养快线为什么还是五块?
他心里还在想着刚才听到的信息,本来就在想事情,那个男生又嚷嚷着为什么不给先他算账,在旁边聒噪得要命;
张述桐这时只想赶紧走人,下意识皱了皱眉,拿出手机,随口问:
“付款码在哪?”
“什么码?”老板娘一愣。
就是收款码——他本想换个词的,抬头寻找蓝绿色的二维码,看了一圈也没找到,再看手机屏幕,上面连支付宝都没装,就别说什么码不码的了。
现在是2012年。
张述桐不确定身上的零钱带没带够。
它最好够。
把能翻的兜全翻了一遍,一张五十元的大钞让他松了口气,接着是两张十块一张二十……
他找钱的时候一手还要提着塑料袋,手不太够用;
这时老板娘也看出不对劲了,强笑着说别急别急慢慢找,那个男生不知道怎么也凑过来,很自来熟地问:
“哟,哥们你是顾姐她同学啊。”
张述桐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话说零钱好像不够……
他连早上吃夹饼找零的钢镚都摸出来了。
九十五,九十六……一百零一,停在这个数字不再动弹。
别吧,回溯以来第一次请人吃饭,就没带够钱,未免有些丢人了。
张述桐咬了下嘴里的软肉。
“那你俩关系怎么样?”男生继续问。
“一般……”张述桐抬头看向老板娘,“能不能抹个零?”
老板娘脸上的笑也维持不住了:
“孩子,你们一共吃了一百二十五,阿姨给你把那五块抹了都行,可你这……”
张述桐准备很丢人地打电话叫人。
这时那个男生拍拍他的肩膀:
“那就是不熟喽,怪不得我之前没听说过你,本来还想拜托你一声,要是她在班上有什么事,多帮衬帮衬,结果一顿饭就把你难为成这样,唉算了算了,我给付了吧,谁让是顾姐同学呢,一回生二回熟,大家以后都是哥们了。”
说着豪爽地掏出二十元钞票,往柜台上一拍。
“不用。”张述桐皱着眉头拒绝。
不是钱多钱少,也不是抹不开面子的问题,到底真想救急还是有言外之意他还是能听出来的,大不了让杜康骑车回来送:
他跟老板娘说:
“我给同学打个电话,你稍等。”
“都说了,我给你付了不就完了,你逞啥强啊哥们,真不用我帮忙啊,那我真就不管了?”
张述桐是真有点烦了。
这小孩怎么跟个斗鸡似的,叽叽喳喳叽叽喳喳,就好像非要在他身上获取什么胜利,他懒得理对方,找出杜康的电话拨过去,等着那边接通。
“那行,你先打,真不是阿姨难为你啊,小本生意,不然真就亏了……”
“你就别管他了,先算我们的,二十都凑不起下什么馆子……”
耳边纷扰,男生在笑,老板娘也在笑,笑容却有不同的含义,电话那头却传来甜美的女声:对不起,您呼叫的用户正忙……
张述桐转身要换个地方。
却有一只白净的手从肩膀一侧伸出,它的主人扬起手指,几张红色钞票轻飘飘地落在前台上,让那笑声都停滞了一瞬。
“什么二十?”
身后响起少女平淡的嗓音:
“他那顿我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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