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腐木林的雾气被钟声撕出一道裂缝时,沈玲心的靴底正碾过一片潮湿的腐叶。那声音像极了三个月前战武盟弟子最后传信时的闷响——他们说听见地底下有“活物在啃石头”,可等沈玲心带着人赶到,只寻到半块染血的玄铁令牌。
“到了。”铁山的粗嗓门惊飞几只寒鸦,振翅声里,青黑色石墙终于褪去雾纱。
沈玲心的指尖不受控地抚上颈间金叶坠,那枚伴随她从外门杂役走到战武盟主的信物,此刻正贴着锁骨发烫。
石墙上的藤蔓缠成蛛网,却掩不住刻痕里翻涌的灵气——是凤凰,展开的尾羽像把燃烧的刀,与金叶坠上的图腾分毫不差。
“这纹路……”她低喃,玄铁剑在鞘中轻颤,震得剑穗上的红绳扫过手背。
三个月前在幽冥裂隙边缘,这把剑也曾这样躁动,当时她以为是妖魔气息刺激,如今想来,或许从那时起,金叶坠就在引她往这里走。
“锁魂阵。”谢承钧的声音突然压下来。
他屈指弹开袖中符袋,三枚刻着雷纹的符纹探针悬浮在掌心,“上古用来镇压邪祟的困灵局,强行破阵的话——”他指尖微顿,探针触到石门的刹那,整面墙发出闷哼般的震动,“会被阵灵撕成碎片喂给符文。”
柳青攥紧腰间的青铜铃,铃舌撞在铜壁上的脆响里带着颤音:“那怎么办?总不能在这儿耗到雾气散吧?”她的发尾沾着晨露,在风里结成细小的冰珠,可见方才退开时有多急。
小白从沈玲心怀里探出头,粉润的鼻尖动了动。
小狐狸的耳朵本就比人类灵三倍,此刻更是竖得笔直:“恩公,灰尘里有净魂灵草的味道。”她的尾巴尖轻轻扫过沈玲心手腕,“阿爹说过,这种草能解阴毒,当年我娘被幽鬼缠上,就是用它煮水擦身的。”
沈玲心瞳孔微缩。
半月前在黑市拍卖会上,她确实用三枚筑基丹换了株净魂灵草——当时只当是给战武盟伤员备的药材,如今想来,或许从拍下那刻起,所有事就串成了线。
她摸出贴身玉盒,草叶上的白霜还没化尽,触到石门的瞬间,整面墙突然泛起金光。
“咔——”
石缝里渗出的金光像活物,顺着藤蔓游走,将缠绕的枝桠灼成灰烬。
沈玲心后退半步,玄铁剑“铮”地出鞘三寸,剑尖直指石门中央——这是她与剑的默契,危险临近时,剑比她更先察觉。
门开了。
潮湿的霉味裹着铁锈味涌出来,台阶往下延伸,石壁上的灯台落满蛛网,却能看出曾经雕着玄凰衔珠的纹样。
沈玲心踩上第一级台阶时,后颈的汗毛突然竖起。
“小心!”她旋身拽住最近的铁山,同时踢向身侧石壁——几乎是同一瞬间,数根石矛破墙而出,擦着她刚才的位置扎进地面,矛尖还滴着墨绿色的黏液。
“毒的。”铁山抹了把额角的汗,他腰间的开山斧已经出鞘,斧刃映着石壁上跳动的金光,“奶奶的,这破地方比幽冥裂隙还阴!”
沈玲心没接话。
她能感觉到体内凰血在沸腾,金叶坠的热度顺着血脉往四肢钻——这是淬体术启动的征兆。
方才那刻,她分明看见石矛弹出前,石壁上的纹路闪过一丝暗红,像被血浸透的符咒。
“是活的。”她低声道,手指抚过身侧石壁,触感冰冷,却在指腹下泛起细密的涟漪,“这机关阵灵还活着。”
谢承钧的符纸突然烧起来。
他盯着灰烬里残留的符纹,脸色比方才更沉:“阵灵被人用邪术温养过,刚才那一下,是在试我们的底。”他取出一张雷纹符拍在掌心,雷光顺着指尖爬上符纸,“玲心,你往左,我往右,柳青护小白,铁山断后——”
“不用。”沈玲心打断他。
她松开玄铁剑的剑穗,任由红绳垂落,“这阵灵认生。”话音未落,她屈指弹向石壁,金叶坠的金光随着动作漫开,像滴进清水的血,“但它认我。”
石矛突然缩回墙里。
整座地宫响起齿轮转动的嗡鸣,石壁上的灯台依次亮起,昏黄的火光里,能看清墙上刻满的不是符文,而是一幅幅壁画:玄凰衔火掠过战场,下方跪着无数修士;玄凰坠地,羽毛作金叶散向四方;最后一幅最模糊,只能看见一个女子的背影,手中握着片金叶,正对着地宫里的某样东西——
“走。”沈玲心的声音有些发紧。
她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比刚才石矛弹出时还快。
壁画里那女子的轮廓,和她在金叶坠里见过的虚影重叠了。
三个月前,她第一次催动金叶坠到极限时,曾在意识里见过这样的背影,当时她以为是幻觉,现在看来……
“玲心?”谢承钧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他的指尖还残留着雷符的焦味,“你脸色不太好。”
“没事。”沈玲心深吸口气,把涌到喉头的疑问压下去。
她摸了摸小白的耳朵,小狐狸正用湿润的鼻尖蹭她掌心,像在安慰,“继续走。”
长廊比想象中长。
他们走了盏茶时间,石壁上的灯台始终保持着三步一盏的距离,像是有人刻意维持着光明。
铁山的开山斧在石壁上敲出火星:“奶奶的,这石头硬得邪乎,比我老家的玄铁矿还结实!”
“因为掺了凤凰骨。”谢承钧突然停住脚步。
他的符牌贴在石壁上,符纹亮得刺眼,“符纹显示,这石壁里有凤凰的骨粉。上古时期,玄凰一族的骨血是最好的镇邪材料,后来……”他的声音低下去,“后来玄凰灭绝了。”
沈玲心的脚步顿住。
金叶坠的热度突然变得灼人,像是在反驳“灭绝”二字。
她望着前方越来越浓的黑暗,能听见更清晰的钟声了——这次不是从地底,而是从长廊尽头传来的,每声钟响都震得金叶坠发烫,像是在说“到了,就快到了”。
“前面有光。”柳青突然指向前方。
她的青铜铃不知何时握在手里,铃身泛着淡淡的青光,“不是火光,像是……像是灵脉的光。”
沈玲心眯起眼。
黑暗尽头确实有微光,像块被揉皱的金箔,在墙上投下模糊的影子。
她能感觉到玄铁剑在鞘中颤抖得更厉害,几乎要挣脱剑鞘——那是见到同类的兴奋,就像她第一次在杂役房后院挖出这把剑时,剑刃上的锈斑突然脱落,露出“玄凰”二字的刻痕。
“等等。”小白突然从沈玲心怀里跳下来。
小狐狸的爪子按在地面,耳朵向后贴成飞机耳,“恩公,这地面……在动。”
沈玲心立刻蹲下身。
指尖触到青石板的瞬间,她倒抽口冷气——石板下有东西在流动,像血脉,像活物的心跳,和金叶坠的热度同频。
她抬头看向谢承钧,发现他也正盯着地面,符牌上的符纹连成了完整的凤凰图案。
“是灵脉。”谢承钧的声音发颤,“活的灵脉。”
身后突然传来沉重的闷响。
众人同时转身。
来时的石门不知何时闭合了,石面上的凤凰图腾泛着血光,像刚饮过血的兽。
沈玲心摸向腰间的飞刃,却在触到金叶坠的刹那顿住——那枚玉坠此刻温凉,像在说“别怕”。
“走吧。”她站起身,玄铁剑终于挣脱剑鞘,悬浮在她身侧,剑尖直指长廊尽头的微光,“不管里面藏着什么,我们都该见见了。”
长廊尽头的光越来越亮,沈玲心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在石壁间回响,和钟声、灵脉的跳动叠在一起,像首古老的战歌。
她摸了摸颈间的金叶坠,突然想起刚入苍梧宗时,杂役房的老嬷嬷说过的话:“这世道,谁不是带着一身枷锁活着?可总有一天,你会找到能劈开枷锁的剑。”
现在,她的剑在手里,她的路在脚下。
而在长廊的最深处,那片金光里,一座圆形大厅的轮廓正缓缓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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