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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软的菌丝像小狗抖擞的毛发，攀着法师的手掌，菌丝内部液体的震荡如心跳脉搏，蘑菇们哝哝有声，讲述对喂养者的亲昵思念。林博收回抚摸的手掌，站起身，穿过菌毯，路过那些像是在泡温泉一样惬意的菌语海鸥们，来到石窟后段的海葵菌种蓄养池。
铁卫一操控的机械守卫勤勤恳恳打捞飘在水面的魔蕈，将这些发蓝光的帽形蘑菇装在塑料篓里，送到压榨机器里萃取出精纯的蕈油，囤积在消毒铁罐中，随时供法师取用。
林博的思绪飘得很远，他一边紧锣密鼓地培育新的菌种，一边在思考民众的未来。
菌丝版本的脑机接口值得普及，从石塔镇的守塔修会开始，慢慢推广开来，整个风帆群岛，乃至全世界。
到时候每个植入脑机的用户都离不开魔能物质，需要常年服用蕈油给菌丝充电。
洋中脊的海底养殖场产量很大，却也无法满足几亿人口的使用，必须破解海洋魔能的炼金反应流程，进行规模化的工业生产，才能支撑起一个辉煌的奇迹时代。
要做的事情很多，但林博如今不会再感觉时间不够用。
永恒的生命让时间成为他的盟友，而灵神的超算能力也让每分每秒都延长了许多倍，一天二十四小时，他能够思考、学习、解决的问题，是往常的几百上千倍。
法师端着一桶蕈油回到菌毯，将这幽蓝清澈的液体洒进营养土，穿梭在泥壤里密密麻麻的几千亿条细小菌丝吮吸水分和魔能，菌毯就像是一块素白的布匹被染了靛蓝色。
正在享受养分传输和思想感应的飞鸟们，一下子就被菌丝簇传输而来的丰沛魔能惊得睁开眼睛，嘎嘎惊呼，它们刚开始稍有慌乱，但很快就镇定下来，发出舒适的咕咕低鸣。
魔能是一种奇迹的力量，任何种类的魔能都具备狭隘片面的全能属性，它会被思想所吸引，能够被意志所驱策，它们皆是龙类，拥有崇高威能。
原代菌种惬意满足地吮吸魔能，它还想再制造一些美味蘑菇，投喂它们的喂养者，不过林博却及时开口打断，并且给出了他的要求。
他要全能菌种将魔能凝结为神经元。
这种虚幻的神经元是史莱姆、软泥怪、呋噜之类软趴趴的物质团块能够进行思考和活动的主要原因。
魔能本就可以承载思想，传递信息，将其塑造为神经元，则更能激发这种效果。
林博将海洋魔能的真名说给菌毯听，它们听到了发音，也就知晓了语义和字形。
染蓝的菌丝就像浸在海水中的白水晶，开始扭动，自发塑造成龙语符文的模样，繁复夭矫而瑰丽的真名字符显现在菌毯的各个角落，就像是精致昂贵的绣花图案。
全能菌种没有言灵之力，它当然无法像林博那样施展真言术，不过真名本就拥有力量，能够唤起对应事物的存在本质。
菌丝因为符文的侵蚀力而遭到静电攻击，反复扭曲断裂。
但蘑菇们仍旧前赴后继，不断重塑符形字样，不断改变菌丝的构造，调度储存的所有基因来抵抗侵蚀。
林博耐心等待，他听见菌丝发出的古多雷语呢喃里，渐渐出现泛灵星语的词句。
一分钟、一刻钟、半小时。泛灵星语的字词越来越多，证明原代菌种的存在本质正在向魔法事物攀升。
沉默的法师就像空心容器般接纳菌丝的声音，将它们的话语转换为景象，沉入咒力之池。
林博在池水中看到一个正在重组的真名符文。
稍加推演，法师就知晓了这个符文最终会变成什么形态，一个泛灵星语词，是进化之后的原代菌种的专属真名，是它们几小时后的未来。
于是，林博开口，提前道出了这个名字。
“（魔法语）[菌主]。”
在他说出这个词的时候，原代菌种猛然如惊骇的大猫，菌丝根根耸立。
“菌主！”蘑菇们发出嘹亮的赞叹声，“是我们耶！我们是菌主耶！”
于是，原代菌种在这一刻成为了魔法生物。湛蓝的魔能不再只是流淌于细胞液，而是沁入细胞结构的角角落落，铭刻在基因库，成为蘑菇们的心智载体。
小海鸥期期艾艾地凑过来，扑进法师的怀里，用脑袋磨蹭他的胸膛，发出嘎嘎的叫唤：“[菌主]好听，海鸥也要！”
林博莞尔一笑，他便为小海鸥也赐予真名，一个古多雷语符文。
“（魔法语）[国王]。”
小海鸥洋洋得意，回到鸟群里，威风嘎嘎。于是群鸟发出臣服的呼唤，高声用鸟语大喊：“国王！”
小家伙乐得鸟喙朝天，翅膀叉腰，站得笔挺。
林博要求蘑菇们制造神经元，很快就有了成果。
菌主制造出新的魔能菌丝，没有生物的细胞结构，而是纯粹能量构造，就像发光的空气，凝固的闪电一样奇妙瑰丽，微微闪烁着，大簇大簇盛开，宛若正午时分灿烂的珊瑚礁。
这些菌丝拥有神经细胞的功能，能够高效传递信息，但缺陷在于采摘后会快速挥发散逸。它们的形体依赖蘑菇的思维活动而存在，一旦脱离意识主体，就会回归混沌无序。
“散掉了，散掉了！”蘑菇们惊恐地用菌丝打捞魔能神经元，却像是在水里捞颜料般越搅越散。
林博对此早有预料。
他自己是通过捆缚咒语阻止魔能散逸，但蘑菇不是附魔师，因此得另辟蹊径。
“（魔法语）别着急。”守夜人轻声宽慰焦躁的菌主，抚摸这个大家伙的毛发，“（魔法语）先学魔法吧。”
“好呀，好呀……和喂养者说话，开心……”菌主的集体意识像是一万个孩子般闹哄哄的，不过好在它们都很听话。
魔法生物和术士差不多，或者说，术士也是一种魔法生物。林博是如何教授灯塔学徒的，就是如何教授的菌主。
他伸手在菌毯上描绘力量符文，逐字解释，演法示范，再让菌主尝试复刻。
大法师的教学很细致，更有耐性，即便菌主是个笨拙的学生，在他几百次细细的磋磨下也能入门。
守夜人盘坐幽蓝的蘑菇园，漫谈、施法、书写，地表的万千菌丝摇曳如风卷过的郊野。
他周围渐渐聚集了一大群海鸥，几名闲置的机械守卫，不管懂与不懂，都听得津津有味，默不做声。石窟外的海浪往复拍打礁石，星霜波光冷泠泠，塔之龙轻轻按住喧哗的潮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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